社区推行“天黑请关灯”节能计划后，夜归居民接连失踪。 我偷偷违反禁令夜跑，
发现路灯熄灭后，阴影里会多出一些本不该存在的“人影”。 邻居警告我，
关灯不是为了省电，而是为了躲避“它们”。 保安队长每晚巡逻时，总在倒数关灯时间，
眼神狂热。 今晚全区电路故障，所有路灯突然提前熄灭，
我听见窗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十点差五分。李锐系紧鞋带，做了几个拉伸动作，
小腿肌肉微微发紧。夜跑是他的习惯，持续了三年，雷打不动，尤其是在这种高压工作之后，
汗水冲刷掉疲惫的感觉令人上瘾。他瞥了一眼窗外。楼下街道上，
那一排排崭新的LED路灯正散发着冷白色的光，像两串被强行拽到人间的珍珠项链，
过于明亮，甚至显得有些刺眼。但在街道尽头，越过新建的第七街区，更远处是老城区，
一片模糊的、被遗忘的暗影。“幸福家园”社区，名字温馨，规矩却不少。最新的这条，
贴在每个单元楼的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白纸黑字，
加粗红色标题——“天黑请关灯”节能计划实施细则。晚上十点整，全区公共照明，
包括所有路灯、景观灯，统一熄灭，直至次日凌晨五点。倡导家庭同步关灯，减少光污染，
节约能源，共创绿色环保社区。理由冠冕堂皇，无可指摘。只是太彻底了。十点一到，
瞬间陷入纯粹的黑暗，那种黑，浓稠得像是实体，连月光都透不下来几分。手机屏幕亮着，
跑步软件的界面。十点整。“咔。”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一声，
仿佛某个巨大的开关被扳动。窗外，那片冷白色的光芒瞬间消失，不是渐暗，
是突兀的、彻底的湮灭。黑暗像一块厚重的绒布，猛地蒙住了整个社区。
李锐的心跳漏了一拍，尽管早有准备。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拧开房门。
楼道里的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微不足道的光，勾勒出楼梯扶手的冰冷轮廓。
父母已经睡下，鼾声轻微。他像猫一样溜下楼，推开单元门。户外，空气带着晚秋的凉意。
黑暗比他想象的更绝对。眼睛需要极力适应，才能勉强分辨出近处房屋模糊的剪影，
以及脚下灰白色的路面。万籁俱寂，连夏夜常有的虫鸣都听不见，
只有他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闷的撞击声。他打开头灯，
一束光柱刺破黑暗，照亮前方一小圈路面。开始慢跑。
脚步声在空旷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孤独。按照既定路线，他穿过中心花园。
白天里孩童嬉闹、老人闲聊的地方，此刻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张牙舞爪的剪影，
和那些隐藏在更深阴影里的健身器材，像一头头沉默的怪兽。一切如常。除了黑，死寂的黑。
跑过花园小径的拐角，旁边是一排浓密的冬青灌木。头灯的光束扫过——李锐猛地停住脚步，
呼吸骤停。光束的边缘，擦过灌木丛投下的阴影。那片阴影里，
似乎……立着什么东西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比周围的黑暗更深，更浓。它就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面朝他的方向。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是一团纯粹的人形黑影。李锐僵在原地，
头皮发麻。他死死盯着那片阴影，头灯的光束不敢移开分毫。几秒钟，或者更久。
那黑影没有任何动作，仿佛本就是阴影的一部分。是错觉？
眼睛在极度黑暗下的适应期产生的幻象？或者是灌木丛本身投下的、形状奇特的影子？
他用力眨了眨眼，调整头灯的角度，光束更集中地打过去。阴影就是阴影。
冬青灌木在灯光下呈现出清晰的叶片轮廓，后面是空荡荡的。刚才那突兀的“人形”感，
消失了。他长长吁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真是自己吓自己。
他摇摇头，暗骂自己神经过敏，一定是最近工作太累，加上那些流言蜚语影响了判断。
重新迈开脚步，但节奏乱了，心也乱了。那惊鸿一瞥的“人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流言是从半个月前开始的，随着“关灯计划”严格执行而悄然蔓延。
先是有人说隔壁栋的老张，下夜班回来，第二天人就不见了，电话打不通，单位也说没请假。
接着是菜市场那个总在固定摊位卖菜的大妈，收摊晚了些，也没再出现。起初以为是偶然，
直到类似的失踪传闻越来越多，共同点都是——夜晚，关灯之后，独自在外。没有人报警，
或者说，报警了也没有任何下文。社区公告栏贴过几张寻人启事，
很快就被新的社区活动通知覆盖了。一种诡异的默契在居民间弥漫：天黑，别出门。关灯，
别开窗。李锐加快脚步，只想尽快跑完剩下的路程回家。就在他即将跑出中心花园区域时，
眼角的余光似乎又捕捉到了什么。他不敢再轻易转头去看，只能用余光警惕地扫视两侧。
阴影里，好像……不止一处。路灯杆底座后面，垃圾桶的侧面，
甚至是居民楼一楼的窗檐下……那些本应是建筑物或杂物投下的、寻常的阴影区域，
似乎都隐藏着一些难以名状的“凸起”。它们安静地嵌在黑暗里，轮廓模糊，若隐若现，
当你刻意去凝视时，它们又仿佛融入了背景，无迹可寻。但它们存在的感觉，
像一根根细小的冰刺，扎在皮肤上。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家楼下。推开单元门，
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大口喘息，安全通道的声控灯因为他的动静亮起，
昏黄但温暖的光线驱散了门外的黑暗，也稍稍安抚了他狂跳的心脏第二天是周六。
李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阳光明媚，窗外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社区里一片祥和。
昨晚的经历更像是一场荒诞的噩梦。他甚至开始认真考虑，是否要暂停一段时间的夜跑。
下午去扔垃圾，在楼道里碰到了隔壁的刘姨。刘姨是老住户了，丈夫去世得早，
儿子在外地工作，一个人住。平时很和善，但今天，她看到李锐，眼神有些躲闪。
等李锐扔完垃圾往回走，她却悄悄打开了门缝。“小李，”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昨晚……你出去了？”李锐心里咯噔一下，
面上不动声色：“没有啊，刘姨，我睡得早。”刘姨浑浊的眼睛深深看了他一眼，
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和恐惧。“没有就好……听刘姨一句劝，晚上，千万别出去。
那‘关灯’，不是为了省电……”她顿了顿，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更低了，
几乎成了气音：“是为了躲开……‘它们’。”“它们？”李瑞下意识地重复。
刘姨猛地摇头，不敢再说，只是用手指了指窗外，又指了指地下，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它们”。这个词，像一块冰，落进了李锐的心里。接下来的几天，
李锐强迫自己没有再夜跑。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观察。他站在窗帘后面，在每晚十点前，
看向窗外。他注意到了那个保安队长，姓王，一个总是板着脸、身材壮实的中年男人。
以前巡逻大多是做做样子，但这几天，李锐发现他异常认真。王队长手持强光手电，
腰别警棍，迈着标准的步伐，在划定区域内来回巡视。他的表情，不是在履行职责，
更像是在……执行某种神圣的仪式。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每隔几分钟就会抬起手腕看表，
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倒计时。当十点临近，路灯即将熄灭的前几十秒，
他的脸上会浮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混合着紧张、期待，甚至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眼睛死死盯着路灯，瞳孔里映着即将熄灭的光，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扯动。那一刻，
他不像是一个维护社区安全的保安，更像是一个等待献祭时刻到来的祭司。路灯熄灭的瞬间，
他脸上那狂热的光芒会达到顶点，然后，他整个人会融入黑暗，消失不见第二天，
他又会恢复成那个刻板的保安队长。这种诡异的反差，让李锐不寒而栗。周五晚上，
社区网格群和物业连续发了好几条紧急通知。因片区电网突发故障检修，
今晚幸福家园社区可能出现电压不稳或短暂停电现象，请大家做好准备，关闭敏感电器。
通知发得很频繁，语气如常，甚至带着程式化的歉意。但李锐心里那根弦，却莫名地绷紧了。
他想起王队长看表时那狂热的表情，想起刘姨恐惧的眼神，
想起阴影里那些不该存在的“人影”。晚上九点五十分。李锐坐在书桌前，
电脑屏幕闪着幽光，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路灯依旧亮着，
但光线似乎比平时要闪烁、微弱一些。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着整个社区。他走到窗边，
撩开窗帘一角。王队长依旧在楼下巡逻，但步伐更快，看表的频率更高，
脸上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他甚至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路灯，嘴里无声地念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