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还没响，她就被一种熟悉的、被凝视的感觉弄醒了。
她睡眼惺忪地睁开一条缝，模糊看到窗前那道扭曲的空气光影——秦彻通常“盘踞”的地方。
他甚至不需要睡觉，或者说，他的睡眠方式与人类迥异，大部分时间只是闭目养神，保持着龙族特有的警觉。
“看什么看……”韩紫玉把脸埋进带着阳光味道的柔软枕头里，闷声闷气地在脑海里抱怨，“扰人清梦。”
“如果你的‘清梦’内容包括流口水并且念叨某个雌性人类偶像的名字超过三次的话，”秦彻冷冽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响起，“那我确实打扰了。”
韩紫玉瞬间清醒了大半，脸颊爆红，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她猛地坐起身，抓起床头的抱枕就朝着那片空气砸过去：“要你管！
你偷窥狂啊！”
抱枕毫无阻碍地穿过扭曲的空气，软绵绵地撞在墙上，然后滑落。
秦彻连动都没动一下，赤瞳里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嘲弄。
“我对你贫乏的梦境内容毫无兴趣。
只是提醒你，再过二十分钟，你上学就要迟到了。
另外，你昨晚画的最后一个‘基础驱邪阵’，东南角的能量回路有明显的偏差，形同虚设。”
韩紫玉哀嚎一声，重新倒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为什么别人家的守护灵或者契约兽，不是温柔体贴就是强大可靠，偏偏她摊上这么个吹毛求疵、时刻不忘打击她的家伙！
早餐桌上，气氛一如既往。
父亲韩正刚一边看着早间新闻，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粥。
母亲林婉仪将煎得金黄的鸡蛋和温热的牛奶放在紫玉面前。
“小玉，快吃，别迟到了。”
林婉柔声催促，顺手帮她理了理有些翘起的头发丝。
韩紫玉嘴里塞着鸡蛋，含糊地应着。
她能“感觉”到秦彻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墙角阴影里，像一道无声的、挑剔的视线，让她连吃饭都不敢太放肆。
这种无时无刻不被“监视”的感觉，简首让人窒息。
去学校的路上，是韩紫玉难得的、可以暂时忽略秦彻存在的时光。
当然，只是“暂时忽略”，而非“真正摆脱”。
她背着书包，和同班的好友夏晓雨并肩走在林荫道上。
夏晓雨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辫，正叽叽喳喳地分享着昨晚综艺节目的趣事。
“紫玉你看昨晚那个选秀了吗？
那个叫顾轩的小哥哥也太帅了吧！
唱歌还好听！
我决定以后就粉他了！”
夏晓雨双眼放光，用力摇晃着韩紫玉的胳膊。
韩紫玉干笑两声，下意识地想去接话，夸赞自家爱豆，但脑海里立刻响起了警告：“注意你的言辞和仪态，韩紫玉。
在普通人类面前过度暴露你的……品味，并非明智之举。”
她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能敷衍地点头：“嗯……是还不错。”
夏晓雨没察觉她的异样，继续兴奋地说：“是吧是吧！
我把他照片设成手机壁纸了，给你看！”
她掏出手机，屏幕上一个妆容精致、笑容灿烂的少年。
就在韩紫玉凑过去看的瞬间，她清晰地听到脑海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充满鄙夷的冷哼。
仿佛在说：这就是你们人类雌性的审美？
韩紫玉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忍着没有回头去瞪那个只有她能“感知”到的方向。
走进教室，喧闹的人声和粉笔灰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属于普通人的、充满烟火气的世界，也是韩紫玉试图融入的“正常”生活。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背上，让她暂时放松了下来。
数学课上，老师在黑板上写满了复杂的公式。
韩紫玉听着听着，眼神就开始放空，手指无意识地在课本空白处画着扭曲的线条——有点像驱魔法阵，但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的思绪飘向了昨晚没看完的爱豆首拍，想着他跳舞时那个帅气的wink……“韩紫玉！”
数学老师严厉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在她头顶炸响，“站起来！
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她猛地回神，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看着黑板上如同天书般的符号，大脑一片空白。
底下有同学发出低低的窃笑。
“我……我……”她支支吾吾，脸涨得通红。
就在这时，那个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在她脑海里响起，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第三行公式代入错误，正确解法是……”韩紫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得许多，几乎是复述般地将秦彻的话结结巴巴地说了出来。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脸色稍霁：“嗯，虽然过程不完整，但思路是对的。
上课要认真听讲，坐下吧。”
韩紫玉如蒙大赦地坐下，手心都沁出了汗。
她悄悄松了口气，心里对秦彻升起一丝微弱的感激。
然而这感激还没持续三秒，就被他接下来的话打得粉碎。
“连如此基础的逻辑演算都无法独立完成，我真怀疑驱魔族的知识你是如何装进脑子的。
莫非是靠运气？”
秦彻的毒舌从不缺席。
“要你管！
刚才要不是我，你就等着我丢脸吧！”
韩紫玉在心里愤愤地回击。
“是你丢脸，并非我。
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契约者因为智力问题而被人类教师训斥，连带我也面上无光。”
韩紫玉：“……” 她决定接下来一节课都不再理他！
课间休息，她和夏晓雨去小卖部买饮料。
在拥挤的人群里，一个冒失的男生跑过，差点撞到夏晓雨。
韩紫玉下意识地拉了好友一把，自己却踉跄了一下，脚踝轻轻扭了一下，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哎呀，紫玉你没事吧？”
夏晓雨赶紧扶住她。
“没事没事。”
韩紫玉摆摆手，刚站稳，就感觉一股微弱但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了一下她的手臂，帮她稳住了重心。
那感觉转瞬即逝，但她知道，是秦彻。
他虽然讨厌，但在这种“本职”工作上，从不含糊。
“多管闲事。”
她在心里嘟囔，却也没再多说。
然而，就在她们拿着饮料往回走，经过学校那片据说有点“邪门”的老旧体育馆附近时，走在她身侧的、那片只有她能感知到的空气扭曲，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一下。
秦彻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少了几分嘲讽，多了几分严肃：“停下，韩紫玉。”
韩紫玉脚步一顿，疑惑地在心里问：“怎么了？”
“有污秽的气息。”
秦彻的赤瞳似乎穿透了体育馆斑驳的墙壁，锁定了什么，“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是低等影魔，喜欢依附在阴暗潮湿的角落，吸取生灵的微弱精气。
虽然不至于致命，但被缠上会倒霉一段时间，精神萎靡。”
夏晓雨看她突然停下，问道：“怎么了紫玉？”
韩紫玉看着好友一无所知的脸，又“感受”了一***育馆方向那让她皮肤微微发凉的气息，咬了咬牙。
她是驱魔师，哪怕是个学渣，这也是她的责任。
“晓雨，你先***室，我……我东西好像掉在刚才的路上了，回去找找。”
她找了个借口。
“啊？
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不用！
很快的！”
韩紫玉把饮料塞给夏晓雨，转身就朝着体育馆侧面，一个人迹罕至的杂物堆走去。
越是靠近，那股阴冷的感觉越是明显。
阳光似乎都被茂密的树木遮挡了，周围温度下降了几度。
在杂物堆的阴影里，一团模糊的、如同沥青般粘稠的黑色影子正在缓缓蠕动。
“果然是影魔。”
秦彻的声音带着确认，“用最低等的‘净光咒’即可。
需要我提醒你法诀和能量运行路线吗？
虽然我认为你很可能记不住。”
“少瞧不起人！”
韩紫玉被他一激，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回忆着父母教导过无数次的内容，双手有些生涩地结印，指尖试图凝聚起微弱的灵力。
然而，大概是紧张，也可能是平时练习确实不够，灵力在她指尖闪烁了几下，像接触不良的电灯泡，忽明忽暗，就是无法稳定成型。
那团影魔似乎察觉到了威胁，蠕动得更加剧烈，散发出的阴冷气息让她打了个寒颤。
“真是……不堪入目。”
秦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果然如此”的无奈。
下一刻，韩紫玉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透过那无形的契约纽带，传入她的西肢百骸。
她原本滞涩的灵力瞬间变得顺畅起来，指尖绽放出柔和却坚定的白色光芒。
“就是现在！”
秦彻低喝。
韩紫玉不再犹豫，将指尖的光芒推向那团黑影，低声念诵：“光耀吾心，邪祟退散！”
“嗤——”如同冷水滴入热油，那团影魔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这尖啸只有韩紫玉和秦彻能感知到），在纯净的光芒中迅速消融、蒸发，最后只剩下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消散在空气中。
周围的阴冷感也随之消失，阳光重新变得温暖起来。
韩紫玉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
虽然主要靠的是秦彻的力量引导，但亲手驱除了一个魔物，还是让她心里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动作拖沓，灵力运转生硬，结印手势错误三处。”
秦彻冰冷的声音立刻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如果不是我引导，你不仅无法驱魔，反而可能被影魔的负面情绪影响。
韩紫玉，你的懈怠，总有一天会害了你自己。”
刚刚升起的那点小得意瞬间烟消云散。
韩紫玉垮下肩膀，像只被霜打过的茄子。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她小声嘀咕着，转身往教学楼走去。
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而她看不见的、属于秦彻的那片空气扭曲，依旧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仿佛一道沉默的、永不卸任的枷锁，又或者说，是一面冰冷而诚实的镜子，时刻映照出她的不足与脆弱。
校园的***清脆地响起，预示着下一堂课的开始。
平凡的日常仍在继续，但隐藏在这日常之下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波澜，己经悄然掀起了第一圈涟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