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细密的雨丝,像牛毛一样,悄无声息地洒在城市的上空。
但到了深夜,当陈默开着车,沿着蜿蜒的山路驶向城郊那栋废弃己久的别墅时,雨势己经变得汹涌澎湃。
狂风裹挟着暴雨,狠狠抽打着汽车的挡风玻璃。
雨刷器徒劳地左右摇摆,却始终无法彻底扫清眼前的模糊。
车灯劈开浓重的雨雾,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湿漉漉的路面,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潮湿吞噬了。
陈默的右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他的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犹豫和不安。
他本不该来这里。
作为市中心医院心外科的副主任医师,他的时间永远被手术和病人填满。
十年了,自从医学院毕业那天起,他就刻意与过去的一切划清界限,尤其是那个曾经让他热血沸腾,最后却沦为噩梦的"灵异社"。
可三天前,一条匿名短信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
发件人未知,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他精心伪装的平静:"十年前没缝合的伤口,该拆线了。
"伤口。
这个词像一根针,瞬间扎醒了他沉睡多年的记忆。
十年前那个同样阴雨连绵的夜晚,那栋别墅,那个泳池,还有那个沉入水底的身影……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让他心脏阵阵抽痛。
他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滑出一段距离,才勉强停下。
车窗外,雨更大了。
山间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从半开的车窗缝隙里钻进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前方不远处的那栋建筑。
那就是他们当年的社团活动基地——一栋孤零零矗立在半山腰的老式别墅。
别墅的外墙早己斑驳不堪,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疤。
几扇窗户黑洞洞的,像是空洞的眼窝,正死死地盯着他。
周围没有任何邻居,只有茂密的树林在风雨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陈默咬了咬牙,重新发动了汽车,缓缓将车停在别墅院门外。
他推开车门,一股混杂着泥土、霉味和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撑开伞,快步走到别墅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布满锈迹的铁门。
"吱呀——"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门廊下,一盏昏黄的灯泡挂在摇摇欲坠的灯座上,光线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坐在门廊的小板凳上,背对着他。
是别墅的看守,张婆。
陈默小时候在这附近住过,对张婆有些印象。
听说她无儿无女,守这栋别墅己经快二十年了。
"张婆?
"陈默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个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张婆己经七十多岁了,头发花白而凌乱,像一蓬枯草。
她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皮肤松弛地贴在骨头上,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不知是被雨水淋透了,还是本身就如此,衣服湿漉漉的,水珠顺着衣角不断往下滴落,在脚下积起一小滩水渍。
她没有回答陈默的话,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陈默都觉得有些不自在,想要避开她的目光。
就在这时,张婆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像是砂纸摩擦木头的声音,在雨夜里显得格外诡异:"床底下的东西,最爱闻血腥味。
"说完这句话,她便重新转回头去,不再看陈默一眼,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床底下的东西?
血腥味?
他下意识地看向别墅二楼的窗户,那里一片漆黑,仿佛有什么未知的恐怖,正隐藏在那片黑暗之中,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雨还在下,风还在吼。
那盏昏黄的灯泡在风雨中剧烈摇晃,光影交错,将张婆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像一个扭曲的鬼影。
陈默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他知道,自己一旦踏入这栋别墅,就再也回不去了。
十年前那道没缝合的伤口,似乎真的要在这个雨夜,被强行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