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公寓的窗前，望着外面连绵的秋雨。雨滴顺着玻璃滑落，划出一道道短暂的痕迹，
就像她和陈远这七年的关系，看似留下了许多，最终却都在重力作用下无声消散。
她的手轻轻抚过窗框，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缝，是两年前他们吵架时，
陈远甩门震裂的。他后来道歉了，答应会修，但一直没修。就像他答应会改的许多事一样，
只是口头上的承诺，从不见实际行动。“我受够了。”林默轻声对自己说。
这句话在她心里重复了无数遍，却从未说出口。今天不同，她约了陈远晚上见面，
专门谈了结。七年的感情，两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终究走到了尽头。七年前，
林默刚大学毕业，在一家出版社做实习编辑。陈远是那时认识的，他比她大两届，
已经在一家设计公司站稳了脚跟。他们在一个书展上相遇，陈远负责展台设计，
林默来洽谈一位作家的作品。林默还记得陈远当时的样子——白衬衫袖子随意卷到手肘，
头发有些凌乱，却透着一股专注的魅力。他为她的项目提出了一个巧妙的设计方案，
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你喜欢吗？”当时陈远问她，眼睛亮晶晶的。“很喜欢。”她回答，
心里怦怦直跳。那时的他们，会为了一句共同的感悟聊到深夜，
会因为发现都喜欢同一个冷门作家而惊喜不已。陈远会记得她爱喝的咖啡口味，
会在她加班时突然出现带着热乎乎的宵夜。林默则会在陈远赶项目时陪在他身边，
帮他整理资料、做简单的设计辅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林默转身离开窗前，
开始整理公寓里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不想一次性全部带走，那太决绝，也太伤感。
今天只带最重要的，剩下的可以慢慢拿——这是她给自己的缓冲，也是给陈远的尊重。
抽屉深处，她翻出了一本旧笔记本。墨绿色的封面，是他们一起去清迈旅行时买的。
林默犹豫了一下，翻开本子。“2016年9月12日，今天和陈远讨论了未来的生活，
他说想三年内自己开工作室，我支持他。我们约定好了，
等工作稳定些就一起去冰岛看极光...”“2017年4月3日，
陈远又因为小事对我发脾气了。不过后来他道歉了，说会改。我相信他。
”“2018年11月20日，又一次因为他不做家务吵架。他说这些小事不重要，
让我别太计较。可我计较的不是家务，而是态度...”林默一页页翻看着，心情复杂。
这不仅仅是一本日记，更是他们关系的见证。早年的记录充满了希望和计划，
中段开始出现失望和和解，最近两年则几乎全是空白，
除了最后一页上寥寥数语：“2023年10月15日，
第七次提出希望他能找时间陪我聊聊我们的关系。他说最近太忙，下次再说。下次，下次，
永远都是下次。”林默轻轻合上日记本，把它放进自己的包里。这是她需要带走的东西之一。
晚上七点，陈远准时回到公寓。这让林默有些意外，他最近很少准时回家。
“你今天怎么有空约我在家吃饭？”陈远一边脱外套一边问，
语气轻松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林默深吸一口气：“我做了你爱吃的红酒炖牛肉。
”陈远点点头，走向餐桌：“真好，我饿坏了。今天公司事情太多，连午饭都没好好吃。
”他们像往常一样坐下吃饭。陈远谈论着工作中的趣事，抱怨着客户的刁难，
讲述着同事的八卦。林默静静地听着，这是七年来他们晚餐桌上的常态——他说，她听。
“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时，你说三年内要开自己的工作室吗？
”林默在陈远说话的间隙插了一句。陈远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么久的事你还记得？
那时候太年轻，想法天真。现在想想，在公司打工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稳定。”林默点点头，
没再说话。又是这样，曾经的梦想被一句“太天真”轻轻带过，连一丝遗憾都没有。饭后，
陈远习惯性地走向沙发，拿起手机开始刷视频。这是他们每晚的固定模式——吃完饭，
他玩手机，她收拾厨房，然后各自占据沙发一角，看一部他选的电影，或者干脆各自刷手机，
直到上床睡觉。“陈远，我们能聊聊吗？”林默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始收拾餐具。“嗯？
聊什么？”陈远头也不抬。“很重要的事。”或许是林默语气中的严肃让他察觉到了什么，
陈远终于放下手机，抬起头：“怎么了？”林默在餐桌前坐下，
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我想了很久，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再健康了。
我需要结束这段关系。”陈远的表情凝固了：“什么？你在开玩笑吗？”“我没有开玩笑。
”林默保持平静，“我已经内耗太久了，而你答应过的改变一直没有发生。我们都知道，
这段关系已经名存实亡。”陈远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餐桌前：“就因为我最近忙，
没时间陪你？你太任性了吧？”“不是最近，陈远，是七年。”林默的声音依然平静，
“我们之间的问题积累了很久，而你总是视而不见。”“有什么问题你说啊！每次都是这样，
莫名其妙就生气，然后说我不改变！我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改？”陈远的声调提高了，
这是他一贯的反应——防御，然后反击。林默从包里拿出那本墨绿色的日记本，
推到陈远面前：“这是我们关系中所有‘下次再说’的问题。现在，没有下次了。
”陈远盯着日记本，没有伸手去接。三小时后，陈远已经从一开始的愤怒转为不解，
再转为现在的沉默。他翻完了那本日记，里面记录着林默一次次失望，一次次希望，
又一次次失望。从最早的他忘记纪念日，到后来的不守承诺；从最初的工作忙暂时忽略她，
到后来的习惯性忽视；从偶尔发脾气，到经常性的情绪化反应...“这些事，
你为什么不再提醒我？”陈远最终问道，声音沙哑。“我提醒过，很多次。”林默轻声说，
“日记里都写着。后来我累了，不想再提醒了。”陈远合上日记本，
长长叹了口气：“所以现在是真的无法挽回了吗？七年感情，你就这么轻易放弃？
”林默感到心里一阵刺痛。不是轻易，从来不是轻易。是太多次的尝试，太多次的失望，
太长时间的内耗，让她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我不是放弃七年感情，”她纠正道，
“我是结束了七年的等待。”陈远摇摇头：“我不明白，既然你觉得有问题，
为什么不再给我一次机会？”“因为我给过太多次了。”林默的眼中终于涌上泪水，
但她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记得去年十月吗？你说过年时会陪我回家看望父母，
结果除夕前一天你说要陪老板出差；记得今年情人节吗？你说会戒游戏多陪我，
结果第二天就买了新游戏；记得三个月前我生日吗？你说会准时下班陪我吃饭，
结果我等到餐厅打烊你才来电话说忘了...”陈远愣住了，
他没想到林默记得每一件他早已忘记的“小事”。“这些...我都道过歉了。
”他无力地说。“道歉不是为了改变，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林默反问。陈远沉默了。
房间里只有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细密而持续，像是为这段关系奏响的挽歌。
那晚陈远最终同意了分手，与其说是同意，不如说是无奈接受。他搬去了朋友家暂住，
留给林默空间整理东西。随后的日子里，林默开始一点点收拾七年生活的痕迹。
熬夜织给他的生日礼物；那些书是他们一起在各地书店淘来的...林默没有扔掉所有东西，
她选择性地保留了一些，不是出于留恋，而是为了纪念——纪念那段时光里的自己，
那个曾经全心全意爱过、期待过、努力过的自己。在收拾书架时，
她发现了一本他们刚认识时共同喜欢的小说《时间旅行者的妻子》。翻开扉页，
陈远曾在那里写过：“给默默，愿我们的时间永远交织。”如今看来，这句话带着讽刺。
时间确实交织了，但交织成了束缚的网。林默继续翻着书，突然从里面飘落一张纸。
她捡起来，发现是一张已经泛黄的清单，
本共同日记· 去看一场流星雨· 为对方实现一个童年梦想· 一起做志愿者清单上的事，
他们几乎一件都没完成。总是“下次再去”、“以后再说”、“等有时间”。而现在，
没有下次了。林默拿着这张清单，在窗前坐了很久。雨已经停了，
夜色中的城市被洗刷得干净明亮。她突然明白了，时间成本不是指她在关系中投入了多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