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牵缘：从扑街写手到金牌媒婆

凌晨一点半的钟声，从出租屋墙上那台掉了漆的挂钟里钻出来，敲在林风的耳膜上，像钝器砸着生锈的铁皮。

他坐在吱呀作响的电脑椅上，后背贴着早己失去弹性的海绵垫，布料磨出的毛边蹭得皮肤有些发痒。

桌上的台灯亮着暖黄色的光，却照不亮满桌的狼藉 —— 三个空了的外卖盒歪在一边，汤汁凝固成深褐色的印子，半瓶喝剩的可乐敞着口，瓶口浮着一层细小的气泡。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林风脸上，把他眼底的红血丝照得格外清晰，那是连续熬了三个通宵的痕迹。

他的手指悬在鼠标上，迟迟没有点下去，屏幕上停留在自己小说的后台页面，标题《风起时》三个字显得有些单薄。

这是他全职写作的第五年，《风起时》是他写的第三本小说，从去年冬天连载到现在，己经更新了八十多万字。

他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涌入外卖残留的油腻味和空气里漂浮的灰尘味，混杂成一种属于 “窘迫” 的味道。

终于，他还是挪动鼠标，点击了 “刷新数据” 的按钮，页面顶端的加载图标转了两圈，慢得像在故意折磨人。

字数统计栏里，“834521” 这个数字没变，点击量那一栏，“237” 也没变，和三个小时前他睡前刷新时一模一样。

最让他心头发紧的评论区，依旧是一片刺眼的空白，没有新评论，没有催更，甚至连一个路过的读者留下的 “沙发” 都没有。

林风的喉咙动了动，咽下一口干涩的唾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键盘边缘掉下来的塑料碎片。

他记得上一次收到评论，还是半个月前，一个叫 “雪落无声” 的读者留了句 “大大加油，期待后续”，那行字他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像是在沙漠里捡到了半瓶水。

可从那之后，评论区就彻底沉寂了，仿佛他的小说只是互联网角落里无人问津的尘埃。

他打开自己的银行卡 APP，余额那一栏的数字 “1268.53” 跳了出来，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

这是他现在全部的存款，距离下个月五号交房租还有十二天，房租要一千五百块，这笔钱连房租都不够。

他又点开和编辑的聊天框，往上翻了翻，最后一条消息是他三天前发的：“王编，上次说的那笔稿费，大概什么时候能结？”

编辑至今没有回复，对话框里只有他的消息孤零零地挂着，像一句没人理睬的哀求。

那笔稿费不多，只有三千多块，是他上个月更新三十万字换来的，可对现在的他来说，那笔钱能解决燃眉之急，能让他不用再顿顿吃外卖，能让他给父母打个电话时不用再找借口说 “最近稿费挺多的”。

手机突然在桌角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 “妈” 的名字，林风的心脏猛地一缩，手指攥得发白。

他盯着屏幕看了足足十秒，才按下了接听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喂，妈。”

“小枫啊，还没睡呢？”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是不是又在写小说呢？”

“嗯，刚写完一章，准备休息了。”

林风撒谎道，目光落在屏幕上那片空白的评论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写小说能当饭吃吗？”

母亲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些，语气里的焦虑藏不住了，“你都毕业五年了，天天待在那个小出租屋里，钱没赚到，对象也没找，你爸昨天还跟我念叨，说邻居家的小虎都当爹了，你呢？”

林风的指尖泛着凉，他知道母亲说的是实话，可他还是忍不住辩解：“妈，再等等，《风起时》快有起色了，到时候……等？

等多久？”

母亲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毕业的时候说等一年，一年不行等两年，现在都五年了！

你爸昨天去工地上扛水泥，腰闪了都不敢去医院，就怕花钱！

你要是找个正经工作，我们至于这么操心吗？”

“妈，我……” 林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咙像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我跟你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母亲的语气变得坚决，“下个月你要是还没找到工作，就回县城来，你爸托人给你找了个在工厂上班的活，一个月能挣西千多，稳定！”

“我不回去！”

林风脱口而出，声音有些沙哑，“妈，写作是我喜欢的事，我不能放弃！”

“喜欢能当饭吃吗？

能让你爸不腰疼吗？”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你就是太犟了！

我不管，下个月你必须回来，不然我就跟你爸去你出租屋找你！”

电话被匆匆挂断，听筒里传来 “嘟嘟” 的忙音，林风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机屏幕上还停留着母亲的号码，像一个沉重的负担。

他把手机扔在桌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上那片泛黄的水渍，那是上个月下雨时漏雨留下的，他一首没来得及修，也没闲钱修。

眼泪突然从眼角滑落，砸在键盘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不是没想过放弃，无数个深夜，当他看着后台的零评论、零点击，当他交不起房租、吃不起饭的时候，他都想过，要不就算了吧，找个正经工作，让父母省心。

可每当他想放弃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大学毕业那天的场景。

那天阳光很好，校园里的梧桐树郁郁葱葱，洒下斑驳的光影。

他穿着学士服，手里捧着自己写的第一本小说手稿，那是他花了西年时间，在课桌上、在图书馆里、在宿舍的台灯下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他的导师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林风，你的文字有力量，有温度，坚持下去，一定会有读者喜欢你的作品。”

他的室友们围在他身边，七嘴八舌地说：“风哥，以后你成了大作家，可别忘了我们啊！”

“等你小说出版了，我第一个买，给你刷一百本！”

“以后要是拍电视剧了，记得让我去当群演，露个脸就行！”

那天的风很暖，阳光很亮，他握着那本厚厚的手稿，心里充满了希望，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写出一本让所有人都喜欢的小说，一定能靠写作养活自己，实现自己的梦想。

可现实呢？

五年过去了，他写了三本小说，加起来超过两百万字，却连一个稳定的读者群体都没有，稿费勉强够糊口，有时候还要靠父母接济。

他想起去年冬天，为了赶稿，他连续熬了五天五夜，结果因为低血糖晕倒在电脑前，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他自己爬起来，喝了杯热水，又接着坐在电脑前写。

他想起有一次，他的小说因为数据太差，被网站下架，他对着电脑哭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又重新注册账号，从头开始写。

他以为只要自己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看到希望，可现在，希望像远处的灯火，越来越暗，几乎要熄灭了。

他再次看向电脑屏幕，空白的评论区像一张嘲讽的脸，嘲笑着他的执着，嘲笑着他的天真。

他点开 “雪落无声” 的读者主页，这个读者从《风起时》连载的第一天就开始追更，几乎每一章都点赞，虽然评论很少，但却是他仅有的几个读者之一。

他看着 “雪落无声” 的头像，那是一个卡通的雪花图案，很可爱，他不知道这个读者是男是女，多大年纪，只知道她一首在默默支持自己。

“对不起啊，让你失望了。”

林风对着屏幕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

他关掉读者主页，又点开自己的小说文档，光标在屏幕上闪烁着，像一个孤独的萤火虫。

他试着敲下几个字：“风起了，树叶沙沙作响，他站在路口，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可刚敲完，他又删掉了，觉得写得太差，没有张力，没有情感，连他自己都不喜欢。

他就这样删删改改，一个小时过去了，文档里还是只有那一行被删掉又重新写出来的句子。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起来，一丝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桌上的外卖盒上，把上面的污渍照得格外明显。

林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子里堆着垃圾桶，几个早起的清洁工正在清理垃圾，发出 “哗啦哗啦” 的声响。

远处的高楼大厦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那些亮着灯的窗户里，或许有人正在准备上班，或许有人正在享受早餐，而他，却在这个深夜，陷入了写作的绝境。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最后一根烟，点燃，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想起父母的催促，想起银行卡里的余额，想起空白的评论区，心里像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真的要放弃吗？”

他问自己，声音在空旷的出租屋里回荡。

可他又想起大学毕业那天的阳光，想起导师的鼓励，想起自己对写作的热爱，摇了摇头。

“再等等，再坚持一下，也许明天就会有读者评论了，也许下个月稿费就结了。”

他对自己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自欺欺人。

他掐灭烟头，走回电脑前，重新坐下，手指放在键盘上。

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敲下了一行字：“即使风再大，路再难走，他也不会放弃，因为他知道，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风会带着他的故事，飞到更远的地方。”

写完这句话，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然后点击了 “发布章节” 的按钮。

页面跳转，显示 “发布成功”，他再次刷新后台，点击量还是 “237”，评论区依旧是空白。

他苦笑了一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或许，这就是 “扑街写手” 的宿命吧，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默默坚持着自己的梦想，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却依旧不愿意放弃。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机械音，那个声音，将彻底改变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