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那场车祸夺走的不仅是我的记忆，还有整个家族对我的期待。曾经的天才沦为傻子，
我在周家成了被怜悯的存在。直到七个哥哥和三个叔伯战死沙场，一门十忠烈，
周家男丁仅剩我一人。葬礼上，未婚妻当众退婚：“我不能嫁给一个傻子守活寡。
”所有人都以为周家将从此绝后，她却站了出来。
这位本该成为我大嫂的女人平静地说：“周家的香火，我来续。”没人知道，就在昨晚，
我已经恢复了所有记忆...---灵堂肃穆，黑与白成了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花圈层层叠叠，挽联低垂，墨迹犹新。正中一字排开十口黑漆棺木，
沉重得仿佛要把周家大宅的地基都压陷三尺。
空气里弥漫着香火和新鲜木材混合的、一种令人窒息的悲恸。遗像上，
十个男人的面孔或威严，或刚毅，或年轻飞扬，如今都凝固成了相框里的黑白。
周一凡就跪在灵堂最前列的蒲团上。他穿着一身明显不太合体的黑色孝服，袖子长了一截，
盖住了半个手背。头发被胡乱梳向脑后，露出光洁却显得有些呆滞的额头。他微微佝偻着背，
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眼神空茫地落在面前冰冷的地砖缝隙里，
对周遭投来的或怜悯、或鄙夷、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毫无反应。偶尔，他会抬起眼皮，
偷偷瞟一眼那十张遗像。
目光扫过最边上那张最年轻、笑得最灿烂的脸——他本该成为自己大嫂的未婚夫，
七哥周振宇时，他的指尖会几不可察地蜷缩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依旧是那副木然的样子。五年了。从五年前那场车祸后，天才陨落，他就一直是这副模样。
周家的妖孽，成了周家的累赘，一个需要被照顾、被看管、被怜悯的“傻子”。“一凡，
累了就去旁边坐会儿。” 一个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沙哑的女声在他身侧响起。
是楚清秋。她一身素黑，臂缠白纱，原本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庞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眼眶红肿，但脊背挺得笔直。她站在周一凡稍后一点的位置，既是陪伴，
也像是一种无声的守护。这五天，周家天塌地陷，内外事务，
竟多半是这位尚未过门的长嫂在强撑着打理。周一凡像是没听见，依旧盯着地缝。
楚清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灵堂里只剩下压抑的啜泣声和司仪沉痛的悼词。
悼词将尽，宾客开始依次上前鞠躬致哀。就在这时，
一道穿着米白色套裙、与周遭黑白格格不入的身影，径直走到了主家面前。是林薇薇，
周一凡名义上的未婚妻。她站定，目光先是快速掠过那十口棺木，
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嫌恶和避忌，最后落在了跪着的周一凡身上。她深吸一口气，
声音在寂静的灵堂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周爷爷，周伯伯，周伯母，
” 她对着几位悲痛欲绝的老人微微颔首，算是行礼，随即抬高了声调，“今天，
当着诸位亲友和十位英灵的面，有些话，我必须说清楚。”灵堂内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林薇薇挺了挺胸，像是给自己打气，
语速加快：“我和周一凡的婚约，是早年定下的。那时他……他还是个正常人。
可后来他成了这样，” 她伸手指了一下依旧木然的周一凡，指尖几乎要戳到他鼻尖，
“一个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傻子！我林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我不能把我的终身幸福，
葬送在一个傻子手里，更不能……更不能嫁过来就守活寡！
”“嘶——”人群中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几位周家长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薇薇，
却悲怒交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家如今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 林薇薇环视四周，
语气带着一种残忍的“现实”，“十位顶梁柱都没了，就剩下他一个……呵，
周家还有什么以后？我林薇薇大好年华，没必要陪着一个傻子，守着一个空架子耗尽一生！
这婚，我今天必须退！”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
狠狠扎进周家每个人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绝情，势利，赤裸裸得令人发指。
“你……你……” 周老爷子捂着胸口，脸色煞白，眼看就要晕厥过去。
就在这一片死寂与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我嫁。”一个平静，
却带着某种奇异力量的女声响起，不高，却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楚清秋上前一步，
挡在了周一凡和林薇薇之间，也挡住了那些投向周一凡的或同情或嘲弄的视线。
她看着惊愕的林薇薇，看着悲愤的周家长辈，看着满堂神色各异的宾客，一字一句，
清晰无比地重复：“你林薇薇不嫁，我楚清秋嫁。”她顿了顿，
目光扫过灵前那十张黑白遗像，
最终落在身旁跪着的、似乎对外界一切毫无所觉的周一凡身上，
眼神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痛楚，有决绝，还有一丝深埋的、无人能懂的温柔。
“周家满门忠烈，不能绝后。”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异常坚定，“周家的香火，我来续。
”“轰——！”整个灵堂彻底炸开了锅。所有人都知道楚清秋是谁！
她是周家七少周振宇的未婚妻，那个阳光开朗、前途无量的周振宇！他们感情极好，
本该在明年春天举行婚礼。可现在，振宇尸骨未寒，她竟然……竟然要嫁给那个傻子小叔子？
只为给周家延续香火？疯了！简直是疯了！震惊、不解、鄙夷、甚至还有几分看戏的兴奋，
种种目光交织在楚清秋身上。她却只是挺直了背脊，像一株在暴风雪中顽强屹立的寒梅，
任由风刀霜剑，我自岿然。没有人注意到，在她身后，一直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周一凡，
垂在身侧、被长袖遮盖的右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刺出一片黏腻的温热。
……夜深了。白日的喧嚣与悲愤终于散去，周家大宅沉入一片死寂的哀伤之中。
灵堂的长明灯兀自跳动着，映照着十口棺木幽冷的轮廓。
周一凡被安排回了自己位于大宅西侧角落的房间。这里僻静，也方便照顾。
楚清秋端着温水和新换的孝服，轻轻推门走了进来。“一凡，换身衣服，擦把脸，早点休息。
”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动作却依旧轻柔。她将水盆放在床头柜上，拧干了毛巾，
伸手想去帮周一凡擦拭脸颊。就在温热的毛巾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刹那——一只手，
稳定、有力，完全不像一个“傻子”该有的手，倏地抬起，精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楚清秋浑身一僵，愕然抬头。撞入眼帘的，是一双截然不同的眼睛。不再是空洞，
不再是茫然，不再是这五年来她早已习惯的混沌。那双眼，深邃、清明，
锐利得像雪夜里的寒星，里面翻涌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痛楚、挣扎、愧疚，
还有一种几乎要破笼而出的、压抑了太久的锋芒。“清秋，” 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周一凡”的冷静和力量，“别这样。
”楚清秋彻底愣在原地，手里的毛巾“啪嗒”一声掉落在水盆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嘴唇微微张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周一凡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
看着她眼底无法掩饰的惊骇与茫然，心头像是被巨石重重碾过。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眼底情绪依旧汹涌，却多了一丝极力克制的清明。他松开她的手腕，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我……”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最终只是重复了那句在灵堂上无人当真、此刻却石破天惊的话，“我真不是傻子了。”窗外，
夜风吹过庭院里的老树，发出沙沙的声响，更衬得屋内死寂。楚清秋怔怔地看着他，
看着他眼中那陌生又熟悉的清明，看着他紧抿的唇线透出的坚毅，
一个荒谬却又让她心脏狂跳的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脑海。
他……什么时候……周一凡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灵堂香火的味道，
也带着五年混沌压抑的沉重。“昨晚，” 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流在唇齿间摩擦，
“我都想起来了。”所有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在昨夜那个无人知晓的时刻，
冲垮了禁锢他五年的迷雾牢笼。那场“意外”车祸前后的每一个细节，
他曾经洞察的某些蛛丝马迹，家族内部可能存在的阴影……以及，这五年来，
楚清秋是如何在七个哥哥和叔伯相继离家、战死的过程中，
一边承受着失去挚爱他的七哥的痛苦，一边默默照顾他这个“累赘”，
如何在周家大厦将倾之际，咬牙强撑，甚至今天，不惜赌上自己的名节和未来，
说出“我来续”……楚清秋猛地后退半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能支撑住发软的身体。
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无法消化的信息。他不是傻子了。他想起了所有。
在七哥和所有亲人战死之后。在她刚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要嫁给他的此刻。命运，
开了一个何等残忍又混乱的玩笑。“你……” 楚清秋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被愚弄即使她知道并非如此的难堪瞬间席卷了她，
让她几乎无地自容，“你既然……既然已经好了，为什么……为什么不在灵堂上说出来？
为什么任由我……” 说出那样不知廉耻的话？后面的话，她哽在喉咙里，怎么也问不出口。
白皙的脸颊因为极度的情绪冲击，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周一凡看着她瞬间红了的眼圈和那强忍着的、几乎要碎裂的坚强，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他上前一步，想靠近她，
却又在她戒备而受伤的目光中硬生生顿住脚步。“不能说。” 他摇头，声音沉凝，
带着一种楚清秋无法理解的沉重和警惕，“清秋，有些事，远比你以为的要复杂。
那场车祸……还有哥哥叔伯们的死……也许并不是简单的意外和战死。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紧闭的房门和拉拢的窗帘，仿佛在警惕着无形的窥视。
“在弄清楚一切之前，‘周一凡还是个傻子’，是我，也是周家，最好的保护色。
”楚清秋瞳孔骤缩。车祸……不是意外？十位亲人的死……另有隐情？
这两个信息如同冰水浇头，让她瞬间从刚才的羞愤情绪中挣脱出来，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她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口，只觉得那沉沉的夜色里，
似乎隐藏着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周一凡将她的恐惧看在眼里，他放缓了语气，
带着一种五年未曾有过的、属于男人的担当和安抚：“所以，清秋，” 他看着她，
眼神复杂万分，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你的心意，
周家上下，我……铭感五内。但‘续香火’这件事……”他停顿了一下，
似乎在寻找最不伤害她的措辞，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别再提了。至少，
现在别再提了。”楚清秋靠在墙上，身体依旧微微发抖。
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楚和谋划，
再想到白日里自己在灵堂上那番“壮烈”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尴尬的宣言，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荒谬感攫住了她。她为了报恩，为了守住七哥最在意的家，
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她自己。可他却告诉她，这一切可能都是一个局？而他，早已身在局中，
独自清醒？那她所做的，又算什么？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和窗外无止无休的风声。长明灯的光芒透过门缝，
在地板上拉出两道长长、纠缠又疏离的影子。楚清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震动。周一凡的话像是一把钥匙，
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一扇通往黑暗深渊的门。车祸不是意外？十位亲人的死另有隐情？
而眼前这个她照顾了五年、以为需要她庇护的“傻子”，竟然一直在暗中窥视着这一切？
巨大的信息量让她头晕目眩，比连续熬了几个通宵支撑周家残局时还要疲惫。她看着周一凡，
看着他眼中那五年未曾见过的锐利和深沉，一种陌生的恐惧感悄然滋生。这五年，
她在他面前毫无防备，
那些脆弱、那些无奈、那些偶尔对着“痴傻”的他流露出的真实情绪……他全都知道？
“你……”楚清秋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是什么时候……？
”“昨晚。”周一凡的回答简洁而肯定。他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动作流畅自然，
与之前那个连水杯都端不稳的“傻子”判若两人。“确切地说，是子时左右。
或许是极致的悲恸冲击，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那道禁锢了我五年的屏障，碎了。
”楚清秋没有接那杯水，只是死死地盯着他：“所以，今天在灵堂上，林薇薇退婚，
我……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你都是清醒的？”周一凡拿着水杯的手顿在半空，
他迎上她的目光，没有回避：“是。”一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砸得楚清秋眼前发黑。
羞耻、难堪、还有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无地自容，让她几乎想要立刻夺门而出。
她为了守住周家，可以不要名节，不要未来，可这一切在他清醒的注视下，
显得如此……可笑和自作多情。“那你为什么不说！”她终于忍不住低吼出来，
眼圈瞬间红了，强忍了多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么还要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在那里……你为什么任由我……” 说出“我来续香火”那种话！
后面的话她哽在喉咙里，化作压抑的呜咽。周一凡将水杯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模样，心脏像是被细密的针扎过。这五年，他混沌，
但并不代表他完全没有感知。他能感觉到这个名义上的“嫂子”对他的照顾是真心实意的，
甚至在七哥牺牲后，她将那份无处安放的悲痛和责任感，
部分转移到了守护周家仅存的“血脉”——也就是他这个傻子身上。“清秋，
”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我说了，现在不能暴露。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能够策划一场让我天才陨落的‘意外’，
能够让我周家十位男丁在同一场战役中全部‘壮烈’，他们的能量和狠辣，超乎你的想象。
”他走近一步，目光如炬，迫视着她：“如果我今天在灵堂上‘恢复清醒’，你猜，
那些人会怎么做？他们会允许一个可能洞察了他们秘密的‘周家妖孽’继续活下去吗？
他们会给周家任何喘息和调查的机会吗？”楚清秋被他话里的寒意慑住，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会。”周一凡自问自答，语气森然，“他们只会用更直接、更彻底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