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指悬在包厢门前,心脏在那一刻似乎停止了跳动。门内,
哥哥慕彦带着醉意的调侃清晰可闻:“时昱年,你他妈太不够意思了!那小女朋友藏了两年,
是怕我们抢还是怎么着?”这五个字像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我的心口。没错,
我和时昱年——我哥最好的兄弟,已经秘密相爱两年,始终没敢让慕彦知道。我屏住呼吸,
心怀一丝侥幸,想听他如何向朋友介绍我。他会说我“特别”,还是说“时机未到”?然而,
下一秒,他慵懒而沾着酒气的声音,轻易击碎了我所有的幻想。“有必要么?
”我的心刚提起,又被他随后的言语狠狠摔碎。“玩玩而已,又没当真。”玩玩而已。
又没当真。这六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在我的心上烙下了深深的烙印。方才的期待与紧张,
瞬间凝结成尖锐的冰凌。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让我浑身冰凉。我无法再听下去了。
“叩、叩、叩——”我几乎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敲响了那扇门。指关节撞击木门的声音,
沉重得如同我此刻的心跳。“进!”里面传来应声。我推开门,
一股混杂着烟味、酒气与香水味的暖风迎面扑来。包厢内,
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小筝?”慕彦显然没料到我会来,愣了一下,
迅速掐灭了手中的烟,拍了拍身旁的空位,“你怎么来了?快,过来坐。
”我的双腿有些僵硬,一步步挪过去,视线却不受控制地飘向角落。时昱年坐在暗处,
身体微微绷直,脸上闪过一丝清晰的慌乱,但很快,又被他惯有的漫不经心所掩盖。
“司机叔叔请假了,爸妈不放心,让我来接你。”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慕彦点点头,立刻朝他那群朋友嚷道:“都听见没?赶紧的,把烟都给我掐了!
我妹闻不了这个!”朋友们倒也配合,嬉笑着按灭了烟头。有人开始起哄:“慕彦,
这么宝贝你妹妹?她要是哪天谈男朋友了,你还不得跟人急眼?”慕彦嗤笑一声,
大手胡乱地揉着我的头发,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维护:“一边儿去!都别打我妹主意。
我们小筝单纯着呢,跟你们这些情场老手能一样吗?”满屋子响起善意的哄笑。
一个不太面熟的男人笑着凑趣:“彦哥,你这话说的,咱们这群人里,
就真没一个你能看得上的?”伤人的“玩笑”慕彦竟真的装模作样环视一圈,
目光最终落在一直沉默的时昱年身上,
语气戏谑:“非要矮子里拔将军的话……阿年倒是勉强凑合。好歹我能占个便宜,
听他喊声哥。”他话锋一转,那轻佻的语气却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我:“不过嘛,
听他刚才那意思,对待感情也不怎么走心,还是别来祸害我们家姑娘了。
”他知道这只是个玩笑。可时昱年的脸色,却瞬间阴沉如水。他抬起头,
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交织着烦躁、难堪,还有一些我读不懂的情绪。
他迅速偏过头,声音低沉,带着刻意的疏离:“别胡说八道。”他顿了顿,补充的那句话,
将我彻底推入深渊,“我一直把小筝当亲妹妹看待。”亲妹妹。好一个亲妹妹。
我失神地望着他紧绷的侧脸轮廓,眼眶骤然涌上一股酸涩的热意。
那些交织着甜蜜与小心翼翼的夜晚,那些他曾许下“等你毕业我们就公开”的承诺……难道,
都只是哥哥对妹妹的照顾吗?“小筝?”慕彦用手肘碰了碰我,“发什么呆呢?
怎么一直盯着你昱年哥看?”我猛地惊醒,慌忙垂下眼帘,死死咬住下唇,
用疼痛逼迫自己不能失态。我的异常,立刻成了众人新的谈资。“妹妹,
可别被你昱年哥这副皮囊骗了,他可不是什么善茬!”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哥哥笑着说。
“就是!”旁边的人立刻接话,带着酒后的肆无忌惮,“刚才他游戏输了,
我们问他喜欢现在这女朋友什么,你猜他怎么说?‘年纪小,好哄,脾气软,听话’!
这他妈算哪门子喜欢?”另一个迫不及待地补充,
仿佛在分享什么天大的笑话:“我们之前还以为他转性了,认真了呢!结果他刚亲口承认,
是看人家姑娘追他追得太卑微,他一时心软才答应的!你们说这叫什么事儿?
”“而且死活不带出来见人。要我说,男人藏着姑娘不就两种可能?要么是占有欲强到变态,
怕兄弟惦记;要么就是觉得反正长不了,没必要介绍。他刚才那意思,
明显就是后……”“够了!”时昱年猛地厉声打断,“哐当”一声,
酒杯被重重撂在玻璃桌面上。包厢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震住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慕彦和他关系最铁,皱紧了眉头,满脸不解:“阿年,你吃枪药了?
不就是顺口告诉你,佳婧下个月回国了,至于发这么大火?”闻佳婧…这个名字,
像一道惊雷,在我已然支离破碎的心上,再次炸开。
那个他曾经爱得刻骨铭心、人尽皆知的初恋。她……要回来了?时昱年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下意识又去摸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升腾的烟雾暂时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然而下一秒,他的目光扫过我,动作骤然停顿,
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烦躁,将刚点燃的烟直接摁灭在旁边的冰桶里。“嗤——”的一声轻响,
像极了我的心被灼伤的声音。“提她做什么。”他的声音压抑而沉闷。
慕彦却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
用过来人的语气说道:“还跟我这儿装?你要不是心里一直惦记着佳婧,
能对现在这个女朋友是这种态度?哥们儿劝你,不喜欢就趁早跟人家姑娘说清楚,
别耽误人青春。”整个包厢的人都知道,时昱年有一个“被他藏了两年的小女朋友”。
但没有一个人知道,
那个被评价为“好哄”、“听话”、“因为卑微才被接受”、“玩玩而已”的姑娘,
此刻就坐在他们中间,如坐针毡。我曾记得,每次他和朋友聚会,都会特意走到安静的角落,
接听我的电话,用我从未怀疑过的耐心,温柔地向我报备行程。我也记得,他工作无论多忙,
每周一准时送到我办公室的鲜花,和每个节日从不缺席的精心礼物。甚至连我哥慕彦,
都曾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向我吐槽:“啧,时昱年这小子居然也有今天,
看来是真转性了,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真是活久见。”那时,我表面上波澜不惊,
甚至能附和着调侃几句,内心却甜蜜得像浸泡在温热的蜜糖里,
笃定地相信自己就是他小心翼翼珍藏起来的那个例外,是不同于他过往所有故事的唯一。
直到此刻,真相如同冰水倾泻而下。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什么例外。他所有的体贴与温柔,
或许都只是他出于“心软”而施舍的补偿。他所有的隐瞒与推脱,
或许真的仅仅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因为,从一开始,
这就只是他口中轻飘飘的——“玩玩而已”。因为,他真正在乎的、那个让他方寸大乱的人,
马上就要回来了。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板发出尖锐的刮擦声,
瞬间割裂了包厢内凝滞的空气。“哥,走吧。”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像结冰的湖面,
底下却暗流汹涌。慕彦醉眼朦胧地跟着站起来:“啊?这就走?”他回头朝朋友们挥挥手,
“兄弟们我先撤!阿年,帮我照看着点!”时昱年几乎是立刻抬起头,目光紧紧锁住我,
嘴唇微张,眼神里翻涌着焦灼,甚至带着一丝恳求。我决然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冲出包厢,
将那片令人窒息的喧嚣和他刺痛我的目光狠狠甩在身后。“小筝!你慢点!
”慕彦在后面喊着,脚步声踉跄。我没有回头,径直冲到电梯前,手指颤抖着反复按下行键,
仿佛慢一秒,我辛苦维持的镇定就会彻底崩塌。慕彦追上来,带着浓重酒气扶住我的肩膀,
低头仔细看我:“你到底怎么了?脸白得像纸!是不是谁惹你了?告诉哥,我找他算账!
”他最后的关心像最后一根稻草,几乎压垮我的防线。我摇摇头,拼命眨回眼里的湿意,
挤出的笑容一定很难看。“没事,”我声音沙哑,“就是有点闷,头晕。”电梯门打开,
我立刻躲进角落,贪婪呼吸着狭小空间里相对干净的空气。慕彦跟进来,
依旧不放心:“肯定是让他们抽烟熏的!还是谁嘴贱说什么了?你告诉我……”“哥,
”我打断他,眼睛死死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如果我谈恋爱了,你会怎么办?
”他愣了一下,保护欲瞬间被点燃:“那必须过我这一关!谁啊?我认识吗?
那小子要是敢对你不好,我第一个饶不了他!”看我情绪低落,他又放软语气,
笨拙地安慰:“当然,要是你真喜欢,他对你又特别好,哥……哥肯定支持你。
只要你开心就好……”“没有,”我轻声打断,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随便问问的。
回家吧。”电梯门在一楼打开。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让我打了个寒颤。我下意识回头,
望向二楼那个熟悉的窗口。他果然站在那里。指间的烟在夜色中明灭,勾勒出他紧绷的侧影。
我们的目光,隔着冰冷的玻璃和喧嚣的夜色,再次相遇。他明显僵住了。
霓虹灯光掠过他的脸庞,我清晰地捕捉到他眼中未来得及掩饰的慌乱与愧疚。
但也仅仅是一瞬。他像被烫到般,猛地转过身,消失在窗口的灯光里。我转回头,
心脏像被彻底捏碎。夜风带走脸上最后的温度,
也带走了这两年来所有的自以为是和甜蜜幻想。原来在他心里,
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因为心软而开始的游戏。现在,游戏该结束了。闻佳婧要回来了。
我这个临时玩家,是时候自觉退场了。慕彦揽着我的肩往停车场走,
絮絮叨叨说着明天要带我去吃哪家早茶。我安静地听着,没有回应。
口袋里的手机无声震动了一下,又一下。我知道是谁。但我没有勇气去看。有些答案,
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停车场里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
慕彦还在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明天的砂锅粥,说那家的火候最是到位。我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这一次是来电,震得我腿侧发麻。我知道是谁。
那串曾经让我心跳加速的号码,此刻却像催命符般令人窒息。慕彦拉开副驾驶的门,
我机械地坐进去。车内还残留着他常用的木质香水味,混合着今晚沾染的烟酒气息,
闷得人喘不过气。"你确定没事?"慕彦探身过来帮我系安全带,眉头紧锁,
"从出来就魂不守舍的。""可能太累了。"我别过脸望向窗外,避开他探究的目光。
车子驶出停车场。霓虹灯光流水般掠过车窗,在我脸上明明灭灭。
手机仍在不知疲倦地震动着,那股执拗的劲头透过衣料灼烧着我的皮肤。
我悄悄掏出手机瞥了一眼。屏幕已被他的消息和未接来电占据。时昱年:接电话。
时昱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时昱年:让我解释。时昱年:小筝,接电话好不好?
时昱年:我在找你。最后一条是两分钟前发的。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酸涩的痛楚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解释?还有什么可解释的?那些伤人的话是他亲口所说,
在众人面前,说得那般清晰决绝。"玩玩而已,又没当真。"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银针,
深深扎进心窝,拔不出来,只能任其溃烂化脓。我深吸一口气,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片刻,而后用力按下关机键。屏幕瞬间漆黑,
映出我苍白憔悴的面容。世界终于重归寂静。"怎么了?"慕彦注意到我的动作。"没事,
手机没电了。"我将手机塞回口袋,声音轻若蚊吟。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我靠在车窗上,
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往昔的片段。两年前那个夏夜,
他站在我家楼下,额发被晚风吹得微乱,眼神亮得惊人:"小筝,我们在一起吧。
先别告诉你哥,等他有个心理准备。等你毕业,我们就公开。"后来,他总是深夜送我回家,
将车停在转角暗处,牵着我的手久久不愿放开。每周一准时将鲜花送到我的办公室,
卡片上永远只写一个"年"字。每次我哥吐槽他"藏着掖着"时,
他就在桌下轻轻捏我的手指,指尖在我掌心若有似无地划过,带着只有我们懂的默契。
原来那些小心翼翼,不是珍视,是觉得"没必要"。那些温柔体贴,不是爱,是"心软"。
那些承诺,都只是..."玩玩而已"。眼眶又热又胀,我拼命睁大眼睛,
盯着窗外模糊的灯海,不让泪水滑落。不能哭,至少不能在我哥面前失态。"到了。
"慕彦停稳车,打了个哈欠,"快上去吧,困死了。"我跟着他下车,夜风扑面而来,
冷得我打了个寒颤。家门口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慕彦掏出钥匙开门,
嘴里还在念叨:"明天带你去吃那家新开的......"他的话戛然而止。
我家门前的阴影里,伫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时昱年斜倚在墙边,指间夹着烟,
脚边散落着数个烟头。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挺拔却难掩疲惫的身形。头发略显凌乱,
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他竟然比我们先一步赶到了这里。
慕彦明显怔住了,钥匙还插在锁孔里:"阿年?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看着他们吗?
"时昱年直起身,目光越过慕彦,牢牢锁在我身上。那眼神太过复杂,有未散的焦灼,
有深切的疲惫,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痛楚。他喉结滚动,
声音因过度吸烟而异常沙哑:"慕彦,"他终于转向我哥,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让我和小筝单独说几句。"慕彦看看他,又回头望望面色苍白的我,
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异常,眉头紧紧蹙起:"你们......怎么回事?
"时昱年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就现在。
我必须立刻跟她解释清楚。"夜风掠过走廊,带着深秋的肃杀。我知道,这场审判,
终究是避无可避了。慕彦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缓缓抽出钥匙,
金属摩擦锁孔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解释什么?"他转身面对时昱年,
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时昱年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目光仍然死死锁在我身上,仿佛一眨眼我就会消失。"这件事,我必须单独和小筝谈。
"他的声音低沉而固执。慕彦向前一步,
用身体将我完全挡在身后:"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她是我妹妹。"空气仿佛凝固了。
走廊的感应灯适时熄灭,将我们三人笼罩在黑暗中。只有时昱年指间的烟头还在明明灭灭,
映照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哥。"我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风里,"让我和他谈谈。
"慕彦猛地回头,眼中写满难以置信:"小筝,你......""就五分钟。"我打断他,
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在楼下花园。你可以在阳台看着。"这个条件让两个男人都愣住了。
时昱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似乎没料到我会提出如此疏远的要求。慕彦沉默片刻,
终于点头:"好,就五分钟。"他警告地瞪了时昱年一眼,"我看着时间。
"小区花园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几只飞蛾不知疲倦地撞击着灯罩。我站在花坛边缘,
刻意与时昱年保持着距离。他急切地上前一步:"小筝......""就站在那儿说。
"我冷冷打断。他的脚步僵在原地,眼中掠过受伤的神色。夜色中,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今晚那些话......"他艰难地开口,"不是真心的。
我只是......在那种场合下一时糊涂......""在哪种场合,"我轻声反问,
"能让你说出'玩玩而已'这种话?"他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声音。
"是因为闻佳婧要回来了吗?"我继续追问,声音平静得可怕,"所以急着和我划清界限?
""不!和她没关系!"他急切地否认,却又语塞,"我只是......被他们问烦了,
随口应付......""随口应付?"我终于控制不住地抬高音量,"时昱年,
我们在一起两年了。整整两年,我都以为我们是认真的。结果今晚才发现,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你随口应付的游戏?""不是游戏!"他向前一步,眼中满是慌乱,
"我对你是真心的,小筝,你要相信我......""相信你?"我冷笑一声,
"相信一个在朋友面前说我'好拿捏'、'脾气软'的人?
相信一个把我们两年的感情定义为'玩玩而已'的人?"他的脸色在路灯下愈发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