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壶里的龌龊天刚蒙蒙亮，窗纸上还沾着层薄霜。
王小丽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袄，踩着地上没扫尽的雪渣子往灶屋走——昨天闹了一天，家里连口热粥都没煮，今早得给陈春燕熬点米汤，她眼睛肿得快睁不开了。
灶屋的门轴早锈了，一推就“吱呀”响，冷风顺着门缝灌进来，刮得她脸颊发疼。
她蹲下身去够灶台边的油壶，那是个铁皮做的老物件，身上锈了好几块，还是陈春燕嫁过来时带的。
手指刚碰到壶身，就觉出不对——轻飘飘的，晃了晃，里面连点油星子的响动都没有。
王小丽心里“咯噔”一下。
昨天傍晚她还看过，壶里至少剩小半壶菜籽油，是娘托人从镇上榨的，特意让她带来过日子的。
怎么一夜过去就空了？
她把油壶倒过来，使劲晃了晃，只滴下两滴浑浊的油花，砸在灶台上，很快就凝住了。
“难道是漏了？”
她嘀咕着，伸手去摸油壶底，没摸到漏缝，倒在灶台底下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弯腰一掏，竟是个玻璃酒瓶，瓶身裂了道缝，还沾着些黏糊糊的油渍，瓶口飘出股冲鼻的高粱酒味——是于中财常喝的那种便宜货。
王小丽的手攥紧了酒瓶，指节泛白。
瓶身上的油渍还没干，显然是刚用过没多久。
她瞬间就明白了：哪是油壶漏了，是于中财把菜籽油倒去换酒喝了！
那小半壶油，够一家人吃大半个月，他倒好，眼都不眨就拿去填自己的酒瘾！
怒火顺着心口往上窜，王小丽捏着酒瓶就往外走，雪渣子被她踩得“咯吱”响。
院里的老槐树上还挂着昨天没摘的红绸子，被风吹得晃来晃去，看着格外刺眼。
柴房的方向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夹杂着“碰杠”的吆喝——不用想，于中财肯定又在里面赌钱。
柴房的门没关严，留着道缝。
王小丽推开门，一股混杂着烟味、酒气和汗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屋里没点灯，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天光，能看见西个人围着一张破木板桌，桌上铺着块发黑的粗布，散落着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和一堆麻将牌。
于中财坐在最里面，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胳膊上几道抓痕——多半是昨天王翠兰掐的。
他手里攥着张牌，嘴上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正骂骂咧咧：“他娘的，昨天输的钱今儿非得赢回来！”
旁边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笑着拍他肩膀：“中财，你昨儿娶媳妇，没多喝两杯？”
“喝个屁！”
于中财啐了一口，“那小娘们的改口费才给五十，不够塞牙缝的！”
这话正好撞进王小丽耳朵里。
她攥着酒瓶，“咚”的一声把瓶子砸在门框上，玻璃裂纹又扩了些，酒气更浓了：“于中财！
你把菜籽油弄哪去了？”
屋里的人都愣了，麻将牌“啪嗒”掉在地上两张。
于中财抬头看见她，脸上的横肉抽了抽，非但没愧疚，反而瞪起了眼睛：“你嚷嚷啥？
女人家管男人的事干啥？”
他站起身，走到王小丽跟前，伸手就要推她，“出去！
别在这扫老子的兴！”
王小丽往旁边躲了躲，指着地上的酒瓶：“这酒瓶上的油渍是咋回事？
我那半壶菜籽油，是不是被你倒去换酒了？”
于中财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上却还硬着：“是又咋样？
那油是你家的，你家陪嫁多，少半壶油咋了？”
他回头冲那几个赌友笑了笑，语气里满是不屑，“我娶个媳妇，还不能用她点东西了？”
那几个赌友也跟着哄笑起来，络腮胡的男人还吹了声口哨：“中财，你这媳妇管得挺宽啊！”
“宽个屁！”
于中财伸手就要去扯王小丽的胳膊，“赶紧滚回去做饭，别在这碍眼！”
王小丽猛地甩开他的手，力道大得让于中财踉跄了一下。
她盯着于中财的眼睛，声音里带着颤，却没半点退缩：“陪嫁是我娘给我的，不是让你拿去换酒赌钱的！
那菜籽油是过日子的，你把油弄没了，这半个月一家人喝西北风？”
“过日子？”
于中财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掀桌上的麻将牌，“过个屁的日子！
老子想喝酒就喝酒，想赌钱就赌钱，轮得到你管？”
他说着，突然瞥见王小丽领口露出的银镯子，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摸，“哟，你还戴着银镯子呢？
正好，拿去当了换点钱，老子还能再赌两把！”
王小丽赶紧往后退，把银镯子往衣服里塞：“这是我娘的东西，你别碰！”
“你娘的东西？”
于中财往前追了两步，“你嫁进我于家，你的东西就是我于家的！
别说一个银镯子，就是你那点陪嫁，老子想动就动！”
就在这时，柴房门口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陈春燕端着个空碗站在那，脸色苍白，看见屋里的架势，手都开始抖：“中财，别……别吵了……小丽，咱……咱再想办法弄点油……想办法？”
于中财回头瞪她，“你能有啥办法？
你那点养老钱不是早被我拿了吗？”
他又转向王小丽，语气更横了，“听见没？
要么你现在去把银镯子当了，要么就别管老子喝酒赌钱！”
王小丽看着陈春燕哆哆嗦嗦的样子，又看着于中财无赖的嘴脸，心里那股火反倒沉了下去，变成了一块冰凉的石头。
她知道，跟于中财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他眼里只有酒和钱，没有半点过日子的心。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酒瓶，看了眼桌上散落的毛票和麻将牌，突然抬手，把酒瓶往桌上一摔——“哐当”一声，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酒洒在麻将牌上，黏糊糊的。
“你敢摔老子的酒瓶！”
于中财急了，伸手就要打她。
王小丽往后一躲，正好撞在门框上，后背传来一阵疼。
她盯着于中财，声音清亮：“我告诉你于中财，我的陪嫁，我的银镯子，你一分都别想动！
那菜籽油，你要么现在给我弄回来，要么这日子就别过了！”
这话让于中财愣了一下，他大概没料到，这个刚嫁过来两天的媳妇，敢跟他这么硬气。
旁边的赌友也不敢再起哄了，络腮胡的男人悄悄往后挪了挪，小声说：“中财，要不……今儿就到这吧？”
于中财瞪了他一眼，又看向王小丽，眼神里满是凶光，却没再敢上前。
他知道，真把王小丽逼急了，她要是跑回娘家，自己这婚就算白结了，到时候村里人更得笑话他。
“行，你有种！”
于中财咬着牙，指着王小丽，“你等着，这事没完！”
他转身踹了一脚旁边的凳子，冲那几个赌友嚷嚷，“散了散了！
晦气！”
赌友们赶紧收拾起地上的毛票，溜出了柴房。
屋里只剩下于中财、王小丽和陈春燕三个人，空气静得能听见外面的风声。
陈春燕赶紧走过来，拉着王小丽的胳膊：“小丽，你没事吧？
没碰着吧？”
她的手还是冰的，却带着点暖意。
王小丽摇了摇头，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油渍，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
于中财不会就这么算了，他肯定还会打她陪嫁的主意，还会变着法地霍霍这个家。
她蹲下身，开始捡地上的玻璃碎片。
指尖被划破了，渗出血珠，她却没觉得疼。
她看着陈春燕蹲在旁边帮她捡，看着柴房外飘起的雪花，心里那个念头越来越坚定——她不能在这个家里耗着，她得走，得带着陈春燕一起走，离开这个满是龌龊的地方，找个能好好过日子的地方。
于中财在旁边骂骂咧咧地收拾着麻将牌，嘴里还在嘟囔：“等着吧，迟早把你那银镯子弄到手……”王小丽没理他，只是把捡好的玻璃碎片扔进灶屋的灰堆里。
血珠滴在雪地上，红得刺眼，却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扎了根——她要为自己活一次，不能再任人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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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身上的油渍还没干，显然是刚用过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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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摔老子的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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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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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只剩下于中财、王小丽和陈春燕三个人，空气静得能听见外面的风声。
陈春燕赶紧走过来，拉着王小丽的胳膊：“小丽，你没事吧？
没碰着吧？”
她的手还是冰的，却带着点暖意。
王小丽摇了摇头，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油渍，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
于中财不会就这么算了，他肯定还会打她陪嫁的主意，还会变着法地霍霍这个家。
她蹲下身，开始捡地上的玻璃碎片。
指尖被划破了，渗出血珠，她却没觉得疼。
她看着陈春燕蹲在旁边帮她捡，看着柴房外飘起的雪花，心里那个念头越来越坚定——她不能在这个家里耗着，她得走，得带着陈春燕一起走，离开这个满是龌龊的地方，找个能好好过日子的地方。
于中财在旁边骂骂咧咧地收拾着麻将牌，嘴里还在嘟囔：“等着吧，迟早把你那银镯子弄到手……”王小丽没理他，只是把捡好的玻璃碎片扔进灶屋的灰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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