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华服女子的话音带着刺耳的甜腻，如同浸了蜜的针，扎进姜毓的耳中。
姜毓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湖水般的眼眸，沉淀下了惊涛骇浪，变得平静而深邃。
她静静地看着来人，不卑不亢。
那女子被她这般审视的目光看得微微一怔，随即染上薄怒。
她最恨这种眼神，一个亡国奴，凭什么还端着这般清高的架子？
“大胆！
见到贵妃娘娘，还不行礼！”
女子身旁一个机灵的宫女立刻出声呵斥。
贵妃？
慕容澈的后妃之一。
姜毓心中了然，面上却不显山露水。
她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声音清冷：“姜毓初来乍到，不识宫规，望贵妃见谅。”
这淡然的态度，在贵妃柳如烟看来，简首是赤裸裸的挑衅。
她莲步轻移，走到姜毓近前，目光挑剔地在她脸上、身上逡巡。
“啧，果然生了一副好皮囊。”
柳如烟冷笑，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可惜啊，出身低贱，又是亡国之身，空有相貌，也不过是陛下闲暇时逗弄的玩意儿罢了。”
青鸾气得浑身发抖，却被姜毓一个眼神死死按住。
柳如烟见姜毓依旧不语，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火气更盛。
她目光一转，落在姜毓发间唯一一支素银簪子上——那是她母妃的遗物。
“这簪子倒是别致，拿来给本宫瞧瞧。”
柳如烟伸出手，语气不容拒绝。
姜毓眸光一凝，终于开口：“此乃亡母遗物，粗鄙不堪，恐污了贵妃娘娘的眼。”
“本宫说要看，便是看得起你！”
柳如烟柳眉倒竖，对身旁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会意，上前就要强行夺取。
姜毓侧身避开，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同出鞘的寒刃，竟让那宫女一时不敢上前。
“贵妃娘娘，”姜毓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不容侵犯的冷意，“陛下既让我住进这揽月阁，我便是此处的主人。
娘娘若要强取豪夺，是否也该问过陛下的意思？”
她抬出了慕容澈。
这是她目前唯一，也最有效的护身符。
柳如烟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她确实不敢明着违背慕容澈的意愿。
谁都知道，陛下对这个亡国公主的态度诡异得很。
“哼！
少拿陛下来压本宫！”
柳如烟强自镇定，心中却己生了忌惮。
她狠狠地瞪了姜毓一眼，“山野丫头，不懂规矩！
本宫懒得与你计较，我们走！”
说罢，带着一众宫人，悻悻而去。
只是临走前，那怨毒的眼神，明确昭示着此事绝不会就此罢休。
揽月阁终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青鸾后怕地拍着胸口，“公主，您刚才太冒险了，万一她……她没有万一。”
姜毓打断她，走到窗边，看着柳如烟离去的方向，目光冷静得可怕，“她若真有十足把握动我，就不会只是言语挑衅和索要一支簪子。
她是在试探，试探我的性子，更是在试探……陛下对我的态度。”
她转过身，看着青鸾，“在这深宫里，软弱和退让只会让人变本加厉。
今日若让她夺了簪子，明日她就敢要我的命。”
青鸾似懂非懂，但看着公主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坚毅眼神，心中莫名安定了几分。
“去打听一下，这位柳贵妃的来历和背景。”
姜毓吩咐道。
知己知彼，方能在这龙潭虎穴中寻得一线生机。
是夜，慕容澈竟然又来了。
他没有让人通传，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揽月阁外，吓得守门的宫女魂飞魄散。
姜毓正在灯下看书——一本从旧书匣里翻出来的、讲述大燕风物的杂记。
见他进来，她合上书，起身，依着白日里刚学的宫规，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陛下。”
慕容澈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掠过她发间那支素银簪子，然后落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
“听说，今日柳贵妃来了？”
他走到主位坐下，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消息传得真快。
姜毓心中冷笑，面上依旧恭敬：“是。”
“起了争执？”
“不敢。”
姜毓垂眸，“只是贵妃娘娘想看看臣女发间的簪子，臣女因是亡母遗物，未能应允。”
她没有告状，只是陈述事实，将冲突轻描淡写。
慕容澈深邃的眸子看着她，仿佛要透过这具温顺的皮囊，看进她的内心深处。
他忽然伸手，再次抚上她的眉眼。
姜毓身体瞬间僵硬，强忍着没有后退。
“你这双眼睛……”他低声呢喃，指尖带着一丝夜风的凉意，“安静的时候，最像。”
又是“像”！
姜毓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抬起眼，撞入他幽深的瞳孔中，鼓足勇气问道：“陛下，臣女究竟……像谁？”
慕容澈的手顿住了。
阁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他眼底翻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怀念、痛楚、偏执……最终都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他收回手，站起身，恢复了帝王的冷漠。
“做好你的‘姜毓’便是。”
他留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转身离去，如同来时一样突兀。
慕容澈走后，姜毓独自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否认了她作为“影子”的存在，却又反复强调着“像”。
他究竟想做什么？
把她当作一个有趣的谜题来消遣吗？
而他那句“做好你的姜毓’，更是意味深长。
是警告她不要探寻真相，还是……另有所指？
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柳如烟的挑衅，慕容澈的莫测，如同这座皇宫里无处不在的暗流，从西面八方向她涌来。
她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她必须主动去了解这座宫殿，了解慕容澈，了解那个她所“像”的人。
唯有掌握更多的信息，她才能找到突破口，才能在这无声的硝烟中，为自己争得一丝喘息之机，乃至……复仇的可能。
镜中的少女，眼神不再迷茫，而是燃起了冰冷的、坚定的火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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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恨这种眼神，一个亡国奴，凭什么还端着这般清高的架子？
“大胆！
见到贵妃娘娘，还不行礼！”
女子身旁一个机灵的宫女立刻出声呵斥。
贵妃？
慕容澈的后妃之一。
姜毓心中了然，面上却不显山露水。
她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声音清冷：“姜毓初来乍到，不识宫规，望贵妃见谅。”
这淡然的态度，在贵妃柳如烟看来，简首是赤裸裸的挑衅。
她莲步轻移，走到姜毓近前，目光挑剔地在她脸上、身上逡巡。
“啧，果然生了一副好皮囊。”
柳如烟冷笑，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可惜啊，出身低贱，又是亡国之身，空有相貌，也不过是陛下闲暇时逗弄的玩意儿罢了。”
青鸾气得浑身发抖，却被姜毓一个眼神死死按住。
柳如烟见姜毓依旧不语，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火气更盛。
她目光一转，落在姜毓发间唯一一支素银簪子上——那是她母妃的遗物。
“这簪子倒是别致，拿来给本宫瞧瞧。”
柳如烟伸出手，语气不容拒绝。
姜毓眸光一凝，终于开口：“此乃亡母遗物，粗鄙不堪，恐污了贵妃娘娘的眼。”
“本宫说要看，便是看得起你！”
柳如烟柳眉倒竖，对身旁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会意，上前就要强行夺取。
姜毓侧身避开，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同出鞘的寒刃，竟让那宫女一时不敢上前。
“贵妃娘娘，”姜毓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不容侵犯的冷意，“陛下既让我住进这揽月阁，我便是此处的主人。
娘娘若要强取豪夺，是否也该问过陛下的意思？”
她抬出了慕容澈。
这是她目前唯一，也最有效的护身符。
柳如烟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她确实不敢明着违背慕容澈的意愿。
谁都知道，陛下对这个亡国公主的态度诡异得很。
“哼！
少拿陛下来压本宫！”
柳如烟强自镇定，心中却己生了忌惮。
她狠狠地瞪了姜毓一眼，“山野丫头，不懂规矩！
本宫懒得与你计较，我们走！”
说罢，带着一众宫人，悻悻而去。
只是临走前，那怨毒的眼神，明确昭示着此事绝不会就此罢休。
揽月阁终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青鸾后怕地拍着胸口，“公主，您刚才太冒险了，万一她……她没有万一。”
姜毓打断她，走到窗边，看着柳如烟离去的方向，目光冷静得可怕，“她若真有十足把握动我，就不会只是言语挑衅和索要一支簪子。
她是在试探，试探我的性子，更是在试探……陛下对我的态度。”
她转过身，看着青鸾，“在这深宫里，软弱和退让只会让人变本加厉。
今日若让她夺了簪子，明日她就敢要我的命。”
青鸾似懂非懂，但看着公主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坚毅眼神，心中莫名安定了几分。
“去打听一下，这位柳贵妃的来历和背景。”
姜毓吩咐道。
知己知彼，方能在这龙潭虎穴中寻得一线生机。
是夜，慕容澈竟然又来了。
他没有让人通传，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揽月阁外，吓得守门的宫女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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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进来，她合上书，起身，依着白日里刚学的宫规，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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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今日柳贵妃来了？”
他走到主位坐下，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消息传得真快。
姜毓心中冷笑，面上依旧恭敬：“是。”
“起了争执？”
“不敢。”
姜毓垂眸，“只是贵妃娘娘想看看臣女发间的簪子，臣女因是亡母遗物，未能应允。”
她没有告状，只是陈述事实，将冲突轻描淡写。
慕容澈深邃的眸子看着她，仿佛要透过这具温顺的皮囊，看进她的内心深处。
他忽然伸手，再次抚上她的眉眼。
姜毓身体瞬间僵硬，强忍着没有后退。
“你这双眼睛……”他低声呢喃，指尖带着一丝夜风的凉意，“安静的时候，最像。”
又是“像”！
姜毓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抬起眼，撞入他幽深的瞳孔中，鼓足勇气问道：“陛下，臣女究竟……像谁？”
慕容澈的手顿住了。
阁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他眼底翻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怀念、痛楚、偏执……最终都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他收回手，站起身，恢复了帝王的冷漠。
“做好你的‘姜毓’便是。”
他留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转身离去，如同来时一样突兀。
慕容澈走后，姜毓独自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否认了她作为“影子”的存在，却又反复强调着“像”。
他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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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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