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我在学校图书馆整理旧书，起身时脖颈间的红绳突然一松，低头就见红绳空荡荡垂着，桃木小牌没了踪影。
我翻遍了书包、座位缝，甚至找遍了从宿舍到图书馆的整条路，连个木牌的影子都没见着。
那小牌跟着我八年，边角都被磨得光滑温润，怎么会凭空消失？
更怪的是，从丢了小牌的当晚开始，我总做同一个梦。
梦里是片雾蒙蒙的山头，隐约能看见一处破祭坛，周围挂着烂成布条的帆旗，地上堆着些模糊的骸骨——正是二舅爷描述过的苗疆祭坛。
有个细细的声音在雾里绕，不是哭，也不是喊，像是有人凑在耳边念着听不懂的调子，跟三舅爷当年唱的咒语有几分像，却更轻、更缠人。
醒来时，枕头边总落着几根干枯的茅草，带着点阴湿的霉味——那味道，我太熟悉了，和当年三舅爷逼出缠我的孤魂时，稻草人身上冒的烟味一模一样。
我越想越慌，当即给老家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二伯爷。
一听我说丢了桃木小牌、还做了怪梦，二伯爷的声音突然沉了：“娃，你三舅爷……从上个月起就不对劲了。”
他说，三舅爷原本每天还能坐在门槛上晒太阳，上个月初突然开始闭门不出，每天在屋里哼着那段古怪调子，有时会对着空院子喊“该来的躲不掉”。
前几天，有人看见他揣着个粗布口袋上了山，还是每七天必去的祭坛方向，可那天根本不是他往常上山的日子，而且去了就没再回来——村里人上山找了两天，只在祭坛石台上发现了半根断裂的红绳，和我脖子上系小牌的红绳，是同一种粗棉线。
挂了电话，我连夜买了回老家的票。
火车上，我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黑暗，忽然想起三舅爷当年送我小牌时的眼神——那时只觉得他眼睛亮，此刻才反应过来，那亮里藏着点别的东西，像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到了村里，我没歇脚，抄起一把柴刀就往祭坛的山头赶。
山路比我小时候跟着大人去时更荒，茅草快没过膝盖，走一步就划得腿生疼。
快到祭坛时，雾突然浓了起来，白蒙蒙的裹着人，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耳边又响起了梦里那细细的调子，比梦里更清晰，像是就贴在我后颈上。
“三舅爷？”
我喊了一声，声音在雾里打了个转，竟被吞得没了回响。
再往前走几步，雾忽然散了块缺口，我看见祭坛石台边坐着个人，背驼得厉害，正是三舅爷。
他没回头，手里捏着些枯枝，在石台上摆着什么，嘴里哼着调子，正是我梦里听见的那段。
“三舅爷！”
我快步跑过去，却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石台上，除了枯枝，还摆着个稻草人，比当年替我挡灾的那个更简陋，身上却系着半截红绳，赫然是我丢的那根。
三舅爷这才缓缓回头，他的眼睛没了往日的亮，竟泛着淡淡的青灰，和当年被人撞见在祭坛时的绿光不一样，更沉，像是蒙了层雾。
“焕儿来了。”
他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小牌丢了，就该来了。”
“您早知道？”
我攥紧了手里的柴刀，后背阵阵发寒。
他指了指石台上的稻草人，又指了指我：“当年那孤魂，是祭坛里‘东西’的一缕余气。
我用阳寿压了八年，借小牌护着你，可它根还在祭坛里，等你成年，阳气定了，就会来寻你——小牌不是丢了，是被它引回来，当‘门’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只见稻草人胸口处，竟嵌着一小块桃木碎屑，正是我那小牌的材质。
而石台的缝隙里，正慢慢渗着淡淡的黑气，顺着枯枝往稻草人身上爬，那黑气爬过的地方，枯枝竟簌簌地往下掉灰。
“那东西要什么？”
我嗓子发紧。
三舅爷慢慢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一把晒干的艾草，点燃后往稻草人身上一扔，“嗤”的一声，黑气猛地缩了回去。
“它困在祭坛里几十年，要的是个‘替身’——当年我摔下来，它没缠上我，是因为我那时是在祭坛中，对它有着压制；缠你，是因为你生在荒村，阳气纯，又是它当年没缠成我的‘补头’。”
他转头看我，眼神突然亮了些，像是拼尽了力气：“娃，你不用怕。
当年我从祭坛接了这份责任，就早料到有今天。
你转身往山下跑，别回头，我把它再压回去——只是这次，得用祭坛的根，镇它一辈子。”
话音刚落，石台上的黑气突然暴涨，像潮水似的涌上来，瞬间裹住了稻草人。
三舅爷大吼一声，举起手里的柴刀，朝着石台中央刻着纹路的地方劈了下去，嘴里的调子唱得又急又响，震得周围的茅草都在抖。
我站在原地，脚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
雾又浓了起来，渐渐遮住了三舅爷的身影，只听见柴刀劈石头的闷响、古怪的调子，还有那道细细的、带着怨怼的嘶鸣，在雾里缠来缠去。
不知过了多久，闷响停了，调子也停了，雾慢慢散了。
祭坛石台上，柴刀嵌在纹路里，稻草人己经烧成了灰，那缕黑气没了踪影。
只是石台前，再也没有三舅爷的身影，只有他揣上山的粗布口袋，落在地上，里面装着些干枯的艾草，和半块被磨得光滑的桃木——正是我弄丢的那小牌剩下的碎片。
我捡起碎片，红绳还缠在上面，只是断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似的，留着参差不齐的齿痕。
下山时，天刚亮。
村里人说，昨晚听见山上传来怪响，想去看看，却被一股莫名的寒气逼了回来。
我没跟他们多说，只把桃木碎片包好，藏在贴身的衣袋里。
后来我再也没做过那个梦，也没再闻到过那股霉味。
只是每次摸到衣袋里的桃木碎片，总觉得耳边会隐约响起一段调子——不是三舅爷唱的急调，而是更轻、更沉的，像是有人在祭坛深处，慢慢哼着，似乎在呼唤着我，让我过去。
首到我开始遇见各种超出我认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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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枕头边总落着几根干枯的茅草，带着点阴湿的霉味——那味道，我太熟悉了，和当年三舅爷逼出缠我的孤魂时，稻草人身上冒的烟味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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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我说丢了桃木小牌、还做了怪梦，二伯爷的声音突然沉了：“娃，你三舅爷……从上个月起就不对劲了。”
他说，三舅爷原本每天还能坐在门槛上晒太阳，上个月初突然开始闭门不出，每天在屋里哼着那段古怪调子，有时会对着空院子喊“该来的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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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我连夜买了回老家的票。
火车上，我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黑暗，忽然想起三舅爷当年送我小牌时的眼神——那时只觉得他眼睛亮，此刻才反应过来，那亮里藏着点别的东西，像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到了村里，我没歇脚，抄起一把柴刀就往祭坛的山头赶。
山路比我小时候跟着大人去时更荒，茅草快没过膝盖，走一步就划得腿生疼。
快到祭坛时，雾突然浓了起来，白蒙蒙的裹着人，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耳边又响起了梦里那细细的调子，比梦里更清晰，像是就贴在我后颈上。
“三舅爷？”
我喊了一声，声音在雾里打了个转，竟被吞得没了回响。
再往前走几步，雾忽然散了块缺口，我看见祭坛石台边坐着个人，背驼得厉害，正是三舅爷。
他没回头，手里捏着些枯枝，在石台上摆着什么，嘴里哼着调子，正是我梦里听见的那段。
“三舅爷！”
我快步跑过去，却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石台上，除了枯枝，还摆着个稻草人，比当年替我挡灾的那个更简陋，身上却系着半截红绳，赫然是我丢的那根。
三舅爷这才缓缓回头，他的眼睛没了往日的亮，竟泛着淡淡的青灰，和当年被人撞见在祭坛时的绿光不一样，更沉，像是蒙了层雾。
“焕儿来了。”
他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小牌丢了，就该来了。”
“您早知道？”
我攥紧了手里的柴刀，后背阵阵发寒。
他指了指石台上的稻草人，又指了指我：“当年那孤魂，是祭坛里‘东西’的一缕余气。
我用阳寿压了八年，借小牌护着你，可它根还在祭坛里，等你成年，阳气定了，就会来寻你——小牌不是丢了，是被它引回来，当‘门’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只见稻草人胸口处，竟嵌着一小块桃木碎屑，正是我那小牌的材质。
而石台的缝隙里，正慢慢渗着淡淡的黑气，顺着枯枝往稻草人身上爬，那黑气爬过的地方，枯枝竟簌簌地往下掉灰。
“那东西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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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头看我，眼神突然亮了些，像是拼尽了力气：“娃，你不用怕。
当年我从祭坛接了这份责任，就早料到有今天。
你转身往山下跑，别回头，我把它再压回去——只是这次，得用祭坛的根，镇它一辈子。”
话音刚落，石台上的黑气突然暴涨，像潮水似的涌上来，瞬间裹住了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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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原地，脚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
雾又浓了起来，渐渐遮住了三舅爷的身影，只听见柴刀劈石头的闷响、古怪的调子，还有那道细细的、带着怨怼的嘶鸣，在雾里缠来缠去。
不知过了多久，闷响停了，调子也停了，雾慢慢散了。
祭坛石台上，柴刀嵌在纹路里，稻草人己经烧成了灰，那缕黑气没了踪影。
只是石台前，再也没有三舅爷的身影，只有他揣上山的粗布口袋，落在地上，里面装着些干枯的艾草，和半块被磨得光滑的桃木——正是我弄丢的那小牌剩下的碎片。
我捡起碎片，红绳还缠在上面，只是断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似的，留着参差不齐的齿痕。
下山时，天刚亮。
村里人说，昨晚听见山上传来怪响，想去看看，却被一股莫名的寒气逼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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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再也没做过那个梦，也没再闻到过那股霉味。
只是每次摸到衣袋里的桃木碎片，总觉得耳边会隐约响起一段调子——不是三舅爷唱的急调，而是更轻、更沉的，像是有人在祭坛深处，慢慢哼着，似乎在呼唤着我，让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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