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顾清辞镇灵箓最新章节在线阅读_沈砚之顾清辞完整版阅读

青灰色的雨帘裹着法租界的洋楼群，顾公馆朱漆大门上的铜环凝着晨露，门房阿福攥着铜锁的手却抖得厉害。他刚撞开二楼书房的门，就被扑面而来的檀香味呛得后退半步——书案后那道熟悉的身影歪在地板上，青缎马褂沾着墨渍，脸白得像浸了水的宣纸，眼耳口鼻里渗着红得刺目的血珠，像是有人把朱砂磨碎了，从他骨头缝里挤出来似的。

        法租界巡捕房的电话清晨六点响了。沈砚之刚把父亲的旧银戒套回无名指，听筒里就传来张威带着烟嗓的催促：“顾明远没了，死得蹊跷，你赶紧去顾公馆。”他抓起深色风衣，指尖蹭过左眉骨的浅疤——去年抓盗墓贼时被瓦罐砸的，此刻突然有些发烫。黑色福特车碾着积水穿过霞飞路，街旁的梧桐树滴着水，洋行的霓虹灯还没灭，在雨里泛着层暧昧的粉光。

        顾公馆客厅飘着茉莉香片的苦味，忠伯穿着藏青马褂，扶着楼梯扶手的手背上暴着青筋：“沈探长，老爷昨晚说要写封要紧的信，不让任何人打扰……今早阿福送茶，才发现他……”话没说完，沈砚之已经迈上二楼。书房门还开着，鎏金座钟的指针停在四点一刻，檀香炉里的烟卷成细蛇，绕着书案上的《史记》残卷打旋。

        顾明远的尸体歪在书案旁，右手攥着半支羊毫笔，笔尖的浓墨洇在青缎马褂上，像朵凝固的黑花。沈砚之蹲下身，指尖刚要碰他的手腕，突然瞥见他掌心下压着个青铜牌——巴掌大小，边缘刻着云纹，正中央是两个古拙的篆字：镇魂。他用手帕裹着捡起来，指腹蹭过刻痕，只觉铜牌凉得刺骨，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沈探长。”老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穿着沾血渍的白大褂，左手缺了根小指的手腕上挂着个铜烟袋。蹲下来掀开顾明远的眼皮，瞳孔散得像摊墨：“尸僵程度看是死后三小时，大概凌晨一点左右。”用棉签蘸了点顾明远眼角的血，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峰瞬间皱成个疙瘩，“朱砂，还加了辰砂和雄黄酒——道士画符用的那些东西。”

        沈砚之摩挲着青铜牌上的“镇魂”二字，声音带着点冷硬的质疑：“周法医，你是说有人用道士的玩意儿杀了他？”

        老周把棉签放进证物袋，抬头时眼白里布满血丝：“我只说尸体上有这些东西。”掀开顾明远的马褂，露出苍白的胸口，“没刀伤，也不像中毒——胃里只有昨晚的燕窝粥，连安眠药都没沾。”用解剖刀挑了点肌肉组织放在显微镜下，突然骂了句粗话：“肌纤维全碎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着拧过——但皮肤没伤，骨头也没断，这他娘的怎么回事？”

        书房窗户关得严实，沈砚之却觉得后颈发凉。望着顾明远扭曲的脸——那是恐惧到极点的表情，像是看见什么能把魂吓飞的东西。阿福站在门口，蓝布衫后背全湿了，说话直打颤：“沈探长，老爷昨晚一直在写东西，我听见他念叨‘对不起’‘别找我’，后来……后来有敲窗户的动静，我当是风声，没敢进去。”

        老周放下解剖刀，伸手碰了碰沈砚之手里的青铜牌，突然缩了缩手：“这玩意儿……我在苏州见过，道士用来镇孤魂野鬼的——镇得住的是鬼，镇不住的……”没说完，只是摇了摇头，把证物袋塞进怀里，“我先回停尸房，这血还得再化验化验。”

        沈砚之站在书房中央望着窗外雨丝，铜牌在手里凉得透骨。顾明远是法租界的富商，做药材生意，跟巡捕房向来处得不错——什么人敢动他？又是什么法子，能让个大活人七窍渗朱砂血，死得这么离奇？

        楼下传来忠伯的声音：“沈探长，小姐回来了。”

        沈砚之把铜牌放进证物箱，转身走向门口。走廊的百叶窗漏进几缕昏黄的光，摸了摸左眉骨的疤，突然想起老周刚才的话：“有些事儿，不是显微镜能看透的。”

        雨还在下，打在洋楼的瓦片上，像是谁在敲一面破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