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地上，疯狂地刨着土。
指甲断裂，鲜血混着泥，可我感觉不到疼。
直到我摸到一截冰凉的手。
那是我送给弟弟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一块刻着“旭”字的手表。
我疯了。
“哥，嫂子约我出去，说要给我个惊喜。”
这是弟弟陈旭失踪前，给我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现在，他已经失踪三天了。
我老婆林晚就坐我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陈烨，你别这么看着我，小旭是成年人了，可能只是去哪里玩了几天，手机没电了而已。”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一片羽毛。
可我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三天，我找遍了所有小旭可能去的地方。
问遍了他所有的朋友同学。
没有一个人见过他。
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报警了，但失踪未满48小时，警察只做了笔录，说会留意。
我看着林晚，心脏一阵阵抽痛。
我们结婚三年，她一直温柔体贴，对我家人也好得没话说。
尤其是对小旭，简直视如己出。
小旭大学生活费不够，她二话不说偷偷塞钱。
小旭生病，她比我还着急，半夜开车送他去医院。
所有人都说我娶了个好老婆。
我也一直这么认为。
直到三天前，小旭失踪了。
而林晚，这个口口声声说最疼小旭的嫂子，却异常的平静。
没有担心，没有焦急，甚至没有主动问过一句搜寻的进展。
她太平静了。
平静得仿佛小旭的失踪，和她毫无关系。
甚至，我从她眼底深处，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林晚，你那天到底带小旭去了哪里？”
我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林晚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咖啡洒了些在手背上。
她蹙着眉，抽出纸巾擦拭，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
“陈烨，你发什么疯？我都说了，我那天根本没见过小旭。”
“他说你约他！说你要给他惊喜！”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林晚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无辜和受伤。
“我没有。小旭为什么这么说，我怎么知道？或许是他记错了，或许……是他撒谎了呢？”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
“你也知道，小旭一直不太喜欢我，觉得我抢走了你。”
我的心沉了下去。
小旭确实对我这个嫂子，态度算不上热络。
他觉得林晚太“假”，对他好都带着一股刻意的味道。
可……他会为了这个撒谎吗？
用自己的失踪来撒谎？
不可能！
“你手机给我。”我伸出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林晚的脸色白了一瞬。
她握紧了手机，眼神闪烁：“你要干什么？你不相信我？”
“给我！”我加重了语气，一步步向她逼近。
我的理智在疯狂叫嚣，告诉我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林晚被我的气势所迫，连连后退，最后靠在了墙上，退无可退。
她眼眶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
“陈烨，我们是夫妻，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这么逼我？”
外人？
她竟然说小旭是外人！
那一瞬间，我心里的怀疑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我不再废话，直接伸手去抢她的手机。
林晚尖叫一声，死死护住。
我们撕扯起来。
混乱中，她的手机脱手飞出，“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屏幕亮着，停留在通话记录界面。
最顶上一个没有存名字的号码，通话时长赫然是——120分钟。
通话时间，就在小旭失踪那天下午。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号码。
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让我浑身血液都冻结了。
我颤抖着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出了那个我刻意遗忘，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下一秒，林晚掉在地上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嗡嗡的震动声，像一把重锤，一下下砸在我的心脏上。
这个号码，是顾言的。
林晚的青梅竹马。
也是她放在心尖上，爱了十几年的人。
当年，要不是顾言突然出国，我根本没有机会娶到林晚。
我一直以为，他出国后，他们就断了联系。
原来没有。
他们不仅一直有联系，还在我弟弟失踪的当天，通了整整两个小时的电话。
我缓缓抬起头，看向林晚。
她的脸上血色尽褪，惨白如纸。
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林晚，你好样的。”
我弯腰捡起她的手机，点开了那个号码的聊天记录。
空的。
删得一干二净。
我又点开相册，点开最近删除。
一张照片，赫然躺在里面。
照片上，顾言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靠在跑车上，笑得邪气又迷人。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荒凉的郊野。
那片地，我认得。
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城郊的一块荒地。
林晚曾经和我开玩笑，说那里风水不好，种什么都不长，最适合埋东西了。
埋东西……
一个可怕到极致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子。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我猛地抬头，看向林晚，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小旭呢？”
“你把小旭……弄到哪里去了？”
林晚被我吓得浑身一抖，眼神惊恐地四处躲闪。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
我一把扼住她的喉咙，将她死死按在墙上。
我的手在抖，全身都在抖。
我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我脑子里的那个猜测。
可林晚的反应，却在一点点证实我的恐惧。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双手拼命地捶打我的手臂。
“陈烨……你疯了……放开我……”
“告诉我，小旭在哪里！”
我双目赤红，手上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就在我快要失控的那一刻，我的手机响了。
是警察打来的。
“陈先生吗？我们查到了您弟弟失踪前最后的手机信号位置。”
“在……城郊的西山荒地。”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西山荒地。
就是我家那块地。
就是顾言照片里的那块地。
我猛地松开手，林晚软软地滑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我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心，一寸寸凉透。
我没有再和她说一句话，转身抓起车钥匙，疯了一样冲出家门。
西山荒地离市区很远，我把油门踩到了底。
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我的脑子里却只有一个画面。
林晚那句玩笑话。
“最适合埋东西了。”
不。
不会的。
她再怎么讨厌小旭，也不可能……
小旭是她的亲弟弟啊！
虽然是我的亲弟弟，但在法律上，也是她的亲人！
她怎么下得去手？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荒地前。
我跳下车，冲进那片熟悉的土地。
这里和我记忆中一样荒凉，杂草丛生。
只是……
在荒地中央，有一块新翻的，颜色明显不一样的土。
那块土，被人踩得很实。
上面还零星散落着几点……新鲜的泥。
我的腿一软，几乎站不住。
不。
不！
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跪在那块新土前。
我用手，疯狂地刨着。
“小旭！”
“小旭你出来！”
“别跟哥开玩笑了！”
我嘶吼着，眼泪糊住了双眼。
泥土很硬，像是被人特意压实过。
我的指甲很快就翻了，裂了，鲜血混进泥土里，染红了一片。
我感觉不到疼。
我只知道刨，不停地刨。
我要找到我的弟弟。
我一定要找到他。
不知道刨了多久，我的指尖突然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我浑身一僵。
我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土。
一块手表，露了出来。
银色的表盘，黑色的皮质表带。
表盘的背面，清晰地刻着一个字。
——旭。
那是我在他十八岁生日时，送给他的礼物。
他说他很喜欢，会一直戴着。
我看着那块沾满泥土的手表，大脑嗡的一声，彻底炸开。
我僵硬地，一点点地，把手表周围的土全部刨开。
一只手。
一只毫无血色，冰冷僵硬的手，出现在我眼前。
手腕上，就戴着那块表。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划破了荒地的寂静。
我抱着那只手，整个人都崩溃了。
我的弟弟。
我唯一的弟弟。
他才二十岁。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被人……活生生地埋在了这里！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林晚……顾言……
是你们！
是你们！
我眼中涌出滔天的恨意，那恨意几乎要将我整个人都燃烧殆尽。
我拿出手机，手指抖得几乎按不准号码。
我报警了。
然后，我给林晚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我在西山荒地，找到了小旭。”
“林晚，你过来。”
“我等你。”
发完信息，我扔掉手机，静静地坐在那片新土旁，抱着小旭冰冷的手。
我没有哭。
眼泪，在找到小旭的那一刻，就已经流干了。
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恨。
我要让她亲眼看看。
看看她到底做了什么！
我要让她，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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