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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捡到一只受伤的狐狸，它总爱半夜偷偷翻我的书。直到某天，我假装睡着，

看它化作白衣书生。他捏着我的策论摇头：“如此文章，也想中举？

”后来他替我押中所有考题，我却在金榜题名时弃笔从商。全国连锁的青丘书局开张那天，

他揪住我衣领：“我助你科举不是让你卖话本子的！

”我笑着将他抵在书架前：“可天下人现在最爱看的，就是你我的故事。”---暮色四合，

最后一缕天光被连绵的雨云吞没，林间湿气浓重得能拧出水来。

裴文瑾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里，青布直裰的下摆早已溅满了泥点，湿漉漉地贴在腿上，

又冷又沉。春闱在即，他今日是去邻镇一位据说藏有孤本注疏的老秀才处借书，

归来却遇上天公不作美，这雨从午后便开始淅淅沥沥，至今未有停歇之意，反是越下越密，

将他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僻山道上。寒气顺着单薄的衣衫往里钻，

他拢了拢几乎湿透的衣袖，将怀中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几本书籍抱得更紧了些。

那老秀才架子颇大，言语间多是对他这等年轻学子的轻视，这几本书借得殊为不易。

裴文瑾叹了口气，白雾在冷雨中一闪而逝。只盼着这书真如传闻所言，

能对他那总不得考官青眼的文章有所裨益。正思索间，前方路旁灌木丛中，

一抹极突兀的白色猝然撞入眼帘。那白色并非纯白，沾染了泥污，

在昏沉雨色中显得格外扎眼。他脚步一顿，凝神望去。似乎……是只动物？他放轻脚步，

小心翼翼地上前。拨开被雨水打得低垂的枝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那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侧卧在泥水里，双目紧闭，

后腿处一片暗红的血迹早已将周围的白毛黏连结块，看来受伤不轻。雨水无情地打在它身上，

绒毛湿透，更显身形伶仃。奇异的是，即便昏迷落魄至此，

这白狐的姿仪竟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尖俏的吻部，长耳微垂，不似凡俗之物。

裴文瑾心中一动。狐……山野精怪之谈，他于书中读过不少，却从未亲眼得见。

莫非……他蹲下身，试探着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白狐的脖颈。

指尖传来微弱的、尚存的温热与跳动。它还活着。四下里只有雨打树叶的沙沙声，

更显空山寂寥。将它独自留在这里，只怕熬不过今夜。裴文瑾只犹豫了一瞬，便解下外衫，

不顾自己只剩一件更单薄的中衣，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白狐连同它腿上的伤处一起，

轻柔地包裹起来，抱入怀中。书籍塞进怀里，贴着胸膛，狐狸则安稳地护在臂弯。

他重新踏入雨中，脚步却比先前更快、更稳了几分。

回到镇尾那间仅能遮风挡雨的简陋租住小屋时，裴文瑾已浑身湿透，冷得嘴唇发紫。

他顾不上自己，先将怀中的白狐安置在干燥的床铺角落，迅速生起一盆炭火，

让冰冷的屋子有了些许暖意。接着打来清水，找出自己平时舍不得用的、还算干净的白布，

小罐疗效普通的止血草藥膏——这是他为自己备考期间可能有的头疼脑热或小磕小碰准备的，

没想到先用在了这狐身上。清理伤口时，他发现那伤口极深，像是被什么利齿所伤，

或是不慎被尖锐的树枝岩石撕裂。他动作尽可能放轻，洗净血污，敷上藥膏，

再用布条细细包扎好。整个过程，白狐只在藥膏触及伤处时，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并未醒来。处理妥当，裴文瑾才松了口气，换下湿衣，就着剩下的热水胡乱擦洗一番，

腹中已是饥肠辘辘。他看了看角落里蜷缩的白狐，将晚上仅剩的一个冷馒头掰开大半，

泡在温水里，放在它嘴边——虽然不知它能否进食，但总是一份心意。自己则就着一点咸菜，

将那小半馒头匆匆咽下。夜色渐深，雨不知何时停了，只有屋檐断续滴落的水声敲打着寂静。

裴文瑾坐在窗前，就着跳跃的油灯光芒，翻看那几本好不容易借来的书。纸张泛黄，

字迹间偶有虫蛀，所述经义也确实有些独到之处，但他读着读着，

心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床榻角落那一团白色的身影。接下来的几日，

裴文瑾的生活多了一项固定的内容——照料这只受伤的白狐。他每日为它换药，

准备清水和食物。那白狐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

也是一双琉璃似的眼瞳茫然地转动几下，与他视线对上时，并无野兽的凶光，

反而带着一种近乎人性的审慎与疏离，随即又会因虚弱而阖上眼。它腿伤颇重，无法移动，

对裴文瑾递上的食物清水，起初只是瞥一眼，并不理会。直到第三日，或许是实在饥渴难耐，

才在他离开后，悄悄饮了些水。裴文瑾也不靠近打扰，

只每日将食物清水放在它触手可及之处，便自顾自在窗下读书。只是他敏锐地察觉到，

每当他吟诵诗文或默读经义时，那白狐似乎便会睡得安稳些，耳尖偶尔会极轻微地颤动一下，

像是在捕捉那些文墨字句。约莫七八日后，白狐的伤势明显好转，

已能拖着伤腿在床榻范围内稍稍活动。而裴文瑾也开始注意到一些不同寻常的迹象。

先是书案上他昨日写下的一张诗稿，似乎被人移动过，原本压在上方的镇纸被挪到了旁边。

他起初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并未在意。接着，是某夜他因心中烦闷，辗转至三更方才睡着，

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极轻微的窸窣声，像是书页被翻动，他困极之下，只当是风吹或老鼠，

未曾深究。直到一晚，他临睡前将一本《论语集注》随意摊开在案上，

翌日清晨却发现书被合拢，且摆放得整整齐齐，

旁边还多了一小撮极细微的、不属于他的白色绒毛。裴文瑾捏着那根绒毛，

对着窗外透进的晨光细看，心头的疑云越来越重。他瞥了一眼床榻上假寐的白狐，

它呼吸平稳，仿佛一切都与它无关。是夜，裴文瑾早早吹熄了油灯，和衣躺上床榻，

故意发出均匀悠长的呼吸声，装作已然熟睡。他闭着眼，全身的感官却都警醒着，

捕捉着暗夜中的每一丝动静。夜渐深，月华透过破旧的窗纸，在屋内投下模糊的光斑。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裴文瑾几乎真的要睡过去时，一阵极轻极缓的窸窣声，从床尾方向传来。

他心跳陡然加速，却强自抑制着，连眼皮都不敢颤动一下，只留一条极细的缝，

借着微弱的月光，向声音来源处窥去。只见那团一直蜷缩着的白色身影，先是微微动了动，

随即，周身开始弥漫起一层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莹润清光。清光如水波般流转，

那狐的形体在光中悄然发生着变化，拉伸，变形……几个呼吸之间，竟化作了一名白衣男子。

月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一身素白长袍纤尘不染，与这陋室的贫寒格格不入。

墨玉般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面容清俊绝伦，眉眼间蕴着山水般的灵秀之气，

只是脸色略显苍白，唇色也淡，透出一种重伤初愈后的孱弱。他悄无声息地站起身，

动作优雅至极，走到裴文瑾的书案前。他先是谨慎地回头，

看了一眼床榻上“熟睡”的裴文瑾，确认无误后，才伸出修长手指，

轻轻拿起了裴文瑾日间苦思冥想写就的一篇策论草稿。纸上墨迹犹新，

是裴文瑾费尽心力揣摩上意、引经据典之作。那白衣书生垂眸细看，指尖划过一行行字句。

看着看着，他那两道好看的眉毛便微微蹙了起来，摇了摇头。寂静的夜里，

他一声极轻的叹息清晰可闻。随即，他放下稿纸，

指尖无意识地在旁边一本《大学》封面上点了点，用低得几乎听不见，

却又字字清晰、带着某种清冷磁性的嗓音自语道：“拘泥章句，毫无己见，

空泛无力……如此文章，也想中举？”话音落下，他似乎觉得有些失言，又瞥了裴文瑾一眼，

见其毫无反应，便轻轻将稿纸放回原处，身形再次被那淡薄清光笼罩，缓缓变回白狐形态，

蜷缩回床尾，仿佛一切从未发生。直到那边再无任何声息，裴文瑾才在黑暗中，

缓缓睁开了眼睛。胸腔里的心脏擂鼓般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狐仙……竟真是狐仙！

而且，是一个对他的文章嗤之以鼻的狐仙。那句“如此文章，也想中举？”如同冰锥，

刺穿了他连日来因苦读无果而本就脆弱的自信。羞惭、窘迫、一丝被看轻的恼怒，

以及更多难以言喻的震惊与荒谬感，交织在一起，在他心头翻滚。他紧紧攥住了身下的薄褥，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接下来的几天，裴文瑾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平静。

他照常读书、写字、照料白狐，仿佛那夜之事只是他的一场梦。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他开始更仔细地观察白狐——不，

是那位狐仙——白日里的举动，甚至故意在读书时，念出一些自己都觉得迂腐不堪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