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深秋,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天色灰蒙蒙地压下来,
豆大的雨点砸在坑洼不平的积水里,溅起浑浊的水花。
苏晚费力地蹬着那辆锈迹斑斑的三轮车,
车斗里堆着刚从批发市场讨价还价来的几捆廉价布料,湿漉漉的,沉甸甸的,
车轮每一次碾过碎石,都让她瘦削的肩膀跟着剧烈地晃一下。
雨水顺着她早已湿透的额发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她腾出一只冻得通红的手,
胡乱抹了把脸,视线有些模糊地望向前方那片低矮、拥挤的棚户区。那是她的“家”,
五年了。五年时间,足够让一座城市改天换地,
也足够让一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豪门千金,在生活的泥沼里滚得面目全非。
衣服湿冷地贴在身上,黏腻不堪,寒意像细密的针,一根根往骨头缝里钻。她咬紧牙关,
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只想快点回去,看看小悦有没有好好待在家里,
有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雨吓到。就在拐出这条窄巷,即将驶入相对开阔些的旧街时,
一道极其刺耳的刹车声,猛地撕裂了雨幕。苏晚的心脏骤然一缩,手下意识死死捏紧了车闸。
三轮车险险停下,车头距离前方那辆通体漆黑、线条流畅得如同猎豹的轿车,
仅剩不到半臂的距离。即使对车早已陌生,苏晚也认得那车头立着的标志,
象征着与她如今生活隔着天堑的财富与权势。雨水冲刷着光可鉴人的车身,
倒映出她此刻狼狈不堪的影子——苍白憔悴的脸,凌乱滴水的头发,洗得发白的旧外套。
后座的车窗无声降下。没有完全落下,只露一道缝隙。但足够了。
足够苏晚看见里面坐着的人。侧影挺拔,肩线平直,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
他并没有转头,目光似乎落在前方的雨幕里,下颌的线条冷硬,
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和压迫感。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却像一把烧红的铁钎,
狠狠烙进了苏晚的眼底。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冻结,又被猛地敲碎。五年的光阴坍缩成瞬间,
无数被她强行掩埋的记忆碎片,裹挟着曾经有过的微弱暖意和其后无尽的冰冷绝望,
呼啸着席卷而来。是他。陆衍之。那个五年前,
曾被她父亲轻蔑地称为“连苏家门槛都够不着的穷学生”,那个曾让她不顾一切,
甚至短暂叛离家族也要拥抱的寒门才子。那个……让她沦落至此的,根源之一。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彻骨的冰凉。她僵在原地,
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扇车窗,如同审判的缝隙,在她面前洞开。
车里的人,似乎终于察觉到了车外的凝视,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视线穿透雨帘,
落在了她身上。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面没有惊讶,没有久别重逢的波澜,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只有冰封的漠然,以及一种……洞悉一切、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看着她,如同看着路边一摊被雨水冲散的污泥。然后,苏晚清晰地看见,
他那张比五年前更加成熟俊美,也更显冷厉的脸上,唇角极其细微地勾了一下。那不是笑。
是淬了毒的嘲讽,是毫不掩饰的快意。他什么也没说。可苏晚却分明听见了五年前决裂时,
他那句咬牙切齿的诅咒,此刻混合着雨声,在她耳边尖锐地回响——“苏晚,总有一天,
你会为你今天的选择后悔!”车窗无声升起,隔绝了那张冰冷的脸,也隔绝了两个世界。
黑色的轿车没有丝毫停留,引擎发出低沉顺畅的轰鸣,溅起一溜水花,迅速驶离,
消失在迷蒙的雨幕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苏晚,浑身湿透地僵立在原地,
像一尊被遗弃在荒原的石像。冷。刺骨的冷,从湿透的衣服渗透进来,
从心底最深处弥漫开去。她猛地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肺部因为缺氧而阵阵发疼。她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雨水灌入喉咙,
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混着脸上的雨水,一片狼藉。她抬手,
用力按住心口的位置,那里痛得厉害,一阵阵痉挛。不是已经麻木了吗?不是早就告诉自己,
不要再为过去流一滴眼泪了吗?为什么只是看到他一眼,只是他一个眼神,
就能让她溃不成军?“妈妈!”一声带着哭腔的、软糯的呼唤,
将她从几乎溺毙的冰冷回忆里猛地拽了出来。苏晚悚然一惊,仓惶回头。
巷口那扇锈蚀的铁门边,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那里,踮着脚尖,
手里举着一把明显过于巨大的、破旧的黑色雨伞,小脸上满是雨水和焦急。是小悦!
她的女儿!她和陆衍之的女儿!她怎么会跑出来?!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苏晚,
比刚才见到陆衍之更甚!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三轮车上跳下来,因为腿软,
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也顾不上扶起车子,疯了一样冲过去,一把将女儿紧紧搂进怀里,
用自己湿透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挡住孩子的视线,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刚才那噩梦般的一幕,
隔绝掉那个男人可能投来的、任何一丝注意到这里的目光。“小悦!你怎么出来了?
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待着吗?外面雨这么大,淋病了怎么办?!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后怕,带着不受控制的颤抖和严厉。小悦被妈妈勒得有些疼,
也被妈妈从未有过的严厉吓到了,小嘴一瘪,眼圈更红了,
委委屈屈地小声说:“我……我听到打雷好大声,
怕妈妈淋雨……想给妈妈送伞……”孩子稚嫩的话语,像一把最柔软的匕首,
精准地刺中了苏晚心中最脆弱的地方。她的凶狠瞬间土崩瓦解,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心酸和铺天盖地的愧疚。她放松了手臂,却依旧将女儿牢牢圈在怀里,
低头吻着孩子柔软的发顶,声音哽咽:“对不起,宝贝,
妈妈不该凶你……妈妈只是……只是太害怕了……”害怕被他发现。
害怕他抢走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仅存的温暖和寄托。小悦伸出小手,
笨拙地擦着苏晚脸上的水渍,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妈妈不哭,小悦乖,
小悦以后一定听话,在家等妈妈。”苏晚抓住女儿的小手,贴在自己冰凉的脸上,
用力点头:“嗯,小悦最乖了……我们回家,妈妈带你回家。”她捡起掉在地上的破伞,
勉强撑在母女俩头顶,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女儿,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小悦带离了巷口,
走向那间低矮、潮湿,却能暂时遮蔽风雨的租来的平房。
至于那辆歪倒在路边的三轮车和散落的布料,她此刻已无暇顾及。
回到狭小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里,苏晚反手就插上了门栓,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门板,
心脏仍在失控地狂跳。“妈妈,你的车车和布布不要了吗?”小悦仰着小脸,担忧地问。
苏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要,
妈妈等下雨小点了就去推回来。小悦先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好不好?”哄着女儿去换衣服,
苏晚走到窗边,撩起那块洗得发白的旧窗帘一角,紧张地向外窥视。雨还在下,
巷子里空无一人。那辆黑色的车,果然没有再出现。他走了。他或许,根本就没有认出她来。
毕竟,她现在的样子,和五年前那个光鲜亮丽的苏家大小姐,早已判若云泥。又或许,
他认出来了,只是不屑于在她这种“蝼蚁”身上浪费哪怕多一秒钟的时间。无论是哪种可能,
都让她在感到一丝可悲的庆幸的同时,心脏更沉地往下坠去。“苏晚,你也有今天。
”他刚才那个眼神,分明就是在这样说。她靠在窗边,缓缓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
抱紧了双臂,却依旧无法驱散那从骨髓里透出的寒意。五年前,父亲生意失败,
苏家一夜崩塌,树倒猢狲散。昔日巴结奉承的亲戚朋友避之不及,
母亲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很快撒手人寰。
父亲将这一切归咎于她当初执意要跟陆衍之在一起,认为是陆衍之带来的“晦气”毁了苏家,
盛怒之下与她断绝关系,将她赶出了家门。而那时,她和陆衍之之间,
也早已因为层出不穷的误会、她家族施加的压力、以及彼此年轻气盛不肯低头的骄傲,
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她却在家族和他之间,
做出了那个被他视为“背叛”的选择……决裂的话语如同利刃,互相伤害,两败俱伤。
她离开得决绝,却不知道那时腹中已经孕育了小生命。这五年,她拖着怀孕的身体,
四处打工,受尽白眼,艰难地将孩子生了下来。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没有学历,没有依靠,只能在社会的底层挣扎。洗过盘子,发过传单,在工地上搬过砖,
最后靠着跟一个老裁缝学过几天的手艺,接点零散的缝补活儿,
晚上再踩着三轮车去夜市摆个小摊,勉强维持着母女俩的生计。
生活磨掉了她所有的棱角和娇气,只留下求生的本能和对女儿深沉的爱。
她从未后悔生下小悦。女儿是她黑暗人生里唯一的光。可她害怕。陆衍之如今功成名就,
权势滔天。如果他知道了小悦的存在,如果他来跟她抢女儿……她拿什么去抗衡?她输不起。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妈妈,我换好衣服了。”小悦软软的声音传来。苏晚猛地回神,
用力揉了揉脸,努力调整表情,站起身:“来了。”晚上,雨停了。阴沉的云层散开,
露出一弯清冷的月亮。苏晚将女儿哄睡,坐在床边,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凝视着女儿的睡颜。小小的孩子,睡得正沉,长而卷翘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那挺翘的鼻梁,那睡着时无意识微微抿起的唇线……越来越像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平时灵动爱笑,偶尔沉静下来思考时,那神态,
几乎和陆衍之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苏晚的心一阵抽紧。她伸出手,颤抖着,
极轻极轻地拂过女儿的眉眼。必须藏好。无论如何,一定要藏好。夜色深沉。
位于南城顶级的江景公寓顶层,陆衍之临窗而立,俯瞰着脚下璀璨流动的城市灯火。
雨后的夜空格外澄净,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挺拔却冷硬的身影。他手中端着一杯烈酒,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荡。脑海里,
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白天那张苍白、惊惶、写满了生活困顿的脸。苏晚。他曾经掏心掏肺爱过,
也曾经恨之入骨的女人。他以为五年时间,足够将这个名字,这个人,
从自己的生命里彻底剥离。可当今天在车里,隔着雨幕猝不及防地看到她那副狼狈模样时,
心脏还是被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狠狠撞击了一下。不是怜悯。他告诉自己,那绝不是怜悯。
是快意。看到她从云端跌落泥泞,看到她为自己当年的选择付出代价,他应该感到快意才对。
可为什么……胸口那块地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他仰头,
将杯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灼烧感从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里,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头的滞涩。
他转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最底下的一个抽屉。里面很空,
只放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磨损的皮质钱包。他打开钱包,夹层里,
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年轻的女孩穿着洁白的连衣裙,站在樱花树下,
笑得眉眼弯弯,天真烂漫,不谙世事。那是十八岁的苏晚。而站在她身边的自己,
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手臂略显僵硬地搂着她的肩,
脸上带着青涩的、却充满真挚和幸福的笑容。那时,他是真的以为,可以和她一辈子。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上女孩的笑脸,陆衍之的眼神幽暗难辨。良久,他猛地合上钱包,
像是丢弃什么脏东西一样,将它重新扔回抽屉深处,用力关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苏晚,这是你应得的。他对自己说。那场秋雨过后,南城的气温又降了几度。苏晚的生活,
仿佛也被那场不期而遇的寒意彻底冻结,只剩下日复一日的提心吊胆和劳碌奔波。
她更加拼命地接活,白天踩缝纫机踩到手指发麻,晚上出摊直到夜深人静,
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她甚至考虑过搬离这片棚户区,
换一个更偏远、更不为人知的地方。可微薄的积蓄和稳定的客源让她寸步难行,
每一次计算开销,都像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又加了一根稻草。她变得异常敏感。
巷口稍有陌生的车辆停留,或者有穿着体面些的生面孔出现,都会让她如临大敌,
立刻把小悦藏进屋里,反复叮嘱不要出声。她给女儿剪短了头发,尽量让她穿得灰扑扑的,
试图掩盖掉那越来越清晰的、属于陆衍之的轮廓。“妈妈,
为什么我们不能去找那个开黑车车的叔叔玩?”有一次,
小悦摆弄着苏晚用碎布头给她缝的娃娃,突然仰起脸问,“他看起来好有钱,
肯定有很多很多草莓蛋糕。”苏晚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针差点扎到手指。她蹲下身,
紧紧握住女儿的肩膀,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严厉:“小悦,听着!
那个人……那个叔叔是坏人!非常非常坏的坏人!他如果知道小悦,
会把小悦从妈妈身边抢走的!你永远永远都不能靠近他,也不能跟他说话,记住了吗?!
”小悦被妈妈眼中从未有过的恐惧和狠厉吓住了,小嘴一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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