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白月光赎罪

为他白月光赎罪

作者: 兰梦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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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荒的小伙伴们看过来!这里有一本兰梦浮生的《为他白月光赎罪》等着你们呢!本书的精彩内容:爱了宋司烨十我替他白月光顶罪坐入狱我拉着他的袖口哀求:“我会死”他却冷笑:“那你就去”四年他在监狱外等了我一天一最只等来我的骨灰盒和一封遗书:“宋司这我真的如你所愿”1 他你去死吧我这辈子干过最傻逼的不是小时候偷穿我妈的高跟鞋摔了个狗吃也不是大学时在全校晚会上把宋司烨的名字喊成了宋烨是为爱顶替他那位白月秦现在回想起那天晚上...

2025-11-12 02:11:26

爱了宋司烨十年,我替他白月光顶罪坐牢。入狱前,我拉着他的袖口哀求:“我会死的。

”他却冷笑:“那你就去死。”四年后,他在监狱外等了我一天一夜。最终,

只等来我的骨灰盒和一封遗书:“宋司烨,这下,我真的如你所愿了。”1 他说,

你去死吧我这辈子干过最傻逼的事,不是小时候偷穿我妈的高跟鞋摔了个狗吃屎,

也不是大学时在全校晚会上把宋司烨的名字喊成了宋烨司。是为爱顶罪,替他那位白月光,

秦霜。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晚上的风,带着一股子黏腻的腥气,吹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

秦霜开着她那辆扎眼的红色跑车,引擎声轰得整条街都不得安宁。我坐在副驾,

心里七上八下的。说实话,我有点怵她开车,太野了,像她这个人,张扬得不管别人死活。

宋司烨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秦霜开的免提。他声音透过电流,有点失真,

但还是那么好听,像带着小钩子,一下下挠着我的心尖:“霜霜,到哪儿了?

这边都等着你呢。”“马上就到,司烨哥!”秦霜的声音甜得能掐出蜜,

跟我说话时那点不耐烦烟消云散。我攥着安全带,没吭声。我知道,我就是个附赠品,

因为宋司烨一句“青青跟你投缘,你多带带她”,我才有了坐在这辆豪车副驾的资格。

电话挂了没多久,事儿就出了。拐弯的地方,黑影一闪,砰地一声闷响。不是很响,

但那声音钻进耳朵里,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车猛地刹住,秦霜的脸在霓虹灯的闪烁下,

煞白。“撞……撞到东西了?”我舌头有点打结。秦霜没理我,她抖着手推开车门,

高跟鞋哒哒哒地跑下去。我也赶紧跟着下去。车头前面,躺着个人,一动不动。

地上好像还有……血。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秦霜站在那儿,

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她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肉里,

声音又尖又利:“怎么办……青青……我怎么办?!我不能有事的!我下个月就要进组了!

司烨哥给我谈好的资源!”我看着她,又看看地上那个人,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然后,我做出了那天晚上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遵从本能的动作——我掏出手机,

想打120。手机屏刚亮,就被秦霜一巴掌打掉了。“你干什么!”她瞪着我,

眼神里有恐惧,还有一丝我后来才明白的,狠绝。她捡起我的手机,死死攥在手里,

然后开始给宋司烨打电话,语无伦次地说了情况。没过二十分钟,宋司烨来了。

他开着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我们旁边。他先看了眼现场,眉头拧得死紧,

然后大步走到秦霜面前,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霜霜,没事,有我。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是我从来没听过的温柔。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冷风里,看着他们。

身上单薄的裙子根本挡不住寒意,我抱着胳膊,牙齿有点打架。安慰好了秦霜,

宋司烨才朝我走过来。他站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把我整个人都罩住了。

我仰头看着他,像过去无数个日夜一样,带着点卑微的期盼,希望他能看看我,

哪怕只是问我一句“冷不冷”。可他开口,声音是公事公办的冷静,

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青青,你当时也在车上,对吧?”我愣愣地点了点头。

“听着,”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秦霜不能出事。

她马上就要进娱乐圈了,身上不能有任何污点。这次的事,你帮她顶了。”我……帮她顶了?

我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顶罪?这可是撞了人啊!地上还躺着个不知死活的人呢!

“司烨哥……”我声音发颤,下意识想去拉他的袖子,像以前撒娇那样。他微微侧身,

避开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根针,扎得我心口猛地一缩。“就当是帮我的忙。

”他看着我的眼睛,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种我无法抗拒的蛊惑,“青青,你一直很听话。

只要你承认车是你开的,进去待几年,我会打点好一切,不让你在里面受苦。

等你出来……”他顿了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字一句地说:“等你刑满出来,我就娶你。

”娶我。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我天灵盖上。我追在他身后跑了十几年,

从穿开裆裤到大学毕业,他从来没用正眼看过我。我给他写的情书被他随手丢进垃圾桶,

我省吃俭用买的生日礼物被他转手送给了别人,我因为他一句“喜欢温柔懂事的”,

就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他妈的样子。现在,他说,要娶我。用一场牢狱之灾,

换一个宋太太的名分。多么讽刺的交易。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叫:沈青青你醒醒!他在骗你!

他在利用你!可另一个声音,那个卑微地爱了他十几年的声音,却在怯怯地说:万一呢?

万一是真的呢?他说了会娶我啊……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

那双我曾无数次沉溺其中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地上那个人的血迹,

在我眼前晃。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用尽全身力气,

挤出一句带着哭腔的实话:“可是……司烨哥……我会死的……”我真的有种预感。

我身体一直不算好,监狱那种地方……我进去了,可能就真的出不来了。他看着我,

眼神里最后一丝耐心也耗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漠然。他勾了勾嘴角,

像是在嘲笑我的不识抬举。然后,我听见了他这辈子,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清晰的,

不带一丝感情的。“那你就去死吧。”……风好像停了。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只有他那句话,在我脑子里一遍遍回荡,像复读机卡了带。那你就去死吧。去死吧。死吧。

……脸上湿漉漉的,我抬手一抹,全是水。哦,原来眼泪比脑子反应快。

心里那座名为“宋司烨”的神像,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碎得彻彻底底,连点渣都没剩。

原来十几年的喜欢,可以在一秒钟之内,变得一文不值。我看着他转身走回秦霜身边,

看着她依赖地靠进他怀里,看着他护着她上了他的车,绝尘而去。自始至终,

他没再回头看我一眼。我像个被遗弃在马路中央的破旧玩偶,脚下,是陌生人的血。

冷风灌进我的领口,一直凉到心里,冻得我浑身骨头都在发颤。警察来的时候,

我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站着,一动不动。领头的警官看着我,眼神复杂:“是你开的车?

”我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痕,却奇异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沾了水的棉花,沉甸甸,湿漉漉,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我张了几次嘴,才发出一点嘶哑的,不像自己的声音:“……是。”“我开的车。

”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我感觉身体里某个部分死掉了。那个跟着宋司烨屁股后面,

傻乎乎地笑了十几年的沈青青,在这一刻,死了。我被带上警车的时候,异常平静。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宋司烨,如你所愿,我替你的心上人去坐牢了。

也用你这句话,给我自己判了死刑。至于你说的娶我?呵。去你妈的。2 牢饭是馊的,

心是死的进去的第一天,我就吐了。不是吓的,是饿的。那饭,怎么说呢,

一股子泔水桶里捞出来的馊味儿,混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霉味,直冲天灵盖。

我抱着那个磕掉了好几块瓷的铁饭盆,干呕了半天,眼泪花花都憋出来了。

旁边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嗤笑一声,扒拉自己盆里的饭,吃得呼噜呼噜响:“娇气!

当这儿是你家五星酒店呢?”我没吭声。我家也不是五星酒店,就是普通人家,但妈做的饭,

永远是热乎的,干净的。妈。想到这个字,我心口就跟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密密麻麻地疼。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通知我爸妈的,我爸那个暴脾气,会不会直接拎着菜刀去找宋司烨拼命?

我妈呢?她肯定哭晕过去好几回了。为我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真他妈蠢啊,沈青青。

为了个让你去死的男人,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头几天,我基本上是懵的。像是个提线木偶,

让干嘛干嘛,排队,走路,干活,吃饭虽然 mostly 是吐,睡觉。睡觉的地方,

大通铺,硬板床,硌得我浑身骨头疼。晚上能听见各种声音,磨牙的,打呼的,说梦话的,

还有偷偷哭的。我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有。眼泪在那天晚上,

对着宋司烨说“我会死的”时候,就已经流干了。现在剩下的,就是个空壳子。

她们给我起了个外号,叫“木头”。因为我总是不说话,眼神直勾勾的,没点活人气儿。

我也不在意。叫呗,又不会少块肉。就是晚上睡不着的时候,

会盯着天花板那块顽固的水渍看,它好像越来越大,像宋司烨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冰冷,

带着嫌弃,慢慢把我淹没。直到我见到了林姐。林姐是这里的“老人”了,

听说是因为经济问题进来的,判得长。她跟我们这群灰头土脸的不一样,

身上总带着点说不清的劲儿,眼神很利,看人的时候,像能把你里外剥开看个透亮。

那天在缝纫机车间,我因为手脚慢,又被管教的骂了,扣了晚饭。我没什么感觉,扣就扣吧,

反正也吃不下。回到监室,我就蜷在角落,看着窗户外面那方小小的,

被铁丝网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林姐慢悠悠地晃过来,

扔给我半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白面馒头。“吃点儿,饿死了没人替你收尸。”我没动。

她也不走,就靠在我旁边的墙上,点了一根……嗯,不知道她哪儿弄来的烟,浅浅吸了一口,

眯着眼看我。“因为什么事儿进来的?”她问。我沉默。“杀人?”我摇头。“放火?

”我还是摇头。“偷?抢?”我闭上眼,不想回答。她突然笑了,

声音有点沙哑:“瞧你这怂样,也不像能干出那些事的人。那就是替人顶罪喽?

”我猛地睁开眼,看向她。她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吐了个烟圈:“瞧你这细皮嫩肉,

眼里没光的样儿,一看就是被男人骗进来顶缸的。说说,替谁?男朋友?他许诺你什么了?

等你出去娶你?”我喉咙发紧,被她一句话剖开了最血淋淋的伤疤。“……他说,会娶我。

”声音干涩得我自己都陌生。林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直咳嗽,

烟灰都抖掉了:“哎哟我的傻姑娘!这种屁话你也信?男人让你顶罪的时候说的话,

跟他妈放屁一样!听过就算,你还当真揣兜里焐热乎了?”她凑近我,压低了声音,

带着一股子烟味和看透世事的凉薄:“我告诉你,丫头,进来了,

就别指望外面的人还记得你。他们该吃吃该喝喝,说不定你替他顶罪的那位,

正搂着新欢快活呢!你在这儿替他受苦,他念你一声好了吗?”没有。

宋司烨怎么会念我的好。他大概只觉得我麻烦,觉得我矫情,

觉得我……为什么不死得快一点。林姐的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子,

在我那颗已经麻木的心脏上,来回拉锯。疼,但是一种带着清醒的疼。“看看这个。

”林姐把一张揉得皱巴巴的旧报纸塞到我手里,“上个月的,我藏着擦屁股的,

你看看娱乐版。”我下意识地展开。模糊的印刷质量,

但还是能看清头版头条那张醒目的照片——宋司烨西装革履,臂弯里挽着巧笑倩兮的秦霜。

标题是:“宋氏少东携新晋小花秦霜亮相慈善晚宴,郎才女貌好事将近?”照片上,

秦霜无名指上那颗钻石,大得晃眼。日期,就在我进来后的第三个星期。我捏着报纸的手,

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指尖冰凉,那股寒意顺着血液,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他说的打点?

他说的不让我受苦?打点个屁!他正在外面,和他的心上人,风光无限,论及婚嫁!而我,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吃着馊饭,挨着骂,睡着硬板床,背着肇事伤人的罪名!

“呵……”我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像是笑,又像是哭。报纸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

掉在脏兮兮的地上。原来,心死了,还是能再碎一次的。碎成粉末,风一吹就没了。

林姐捡起报纸,慢条斯理地撕碎,扔进角落的垃圾桶:“看清了?这就是男人。

”她拍拍我的肩膀,力道不小:“丫头,为这种人不值当。活着,好好活着,

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交代。”那天之后,我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我还是不太说话,

但眼睛里不再是空茫茫一片。我开始强迫自己吃下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

哪怕吃下去再吐出来,吐完了,漱漱口,继续吃。我需要力气。我开始认真学踩缝纫机,

哪怕手指被针扎出好几个血洞。我不能再被扣饭了。我甚至在一次小组学习的时候,

主动要求念一段改造守则。声音还是有点抖,但念出来了。管教的看我的眼神,

从最初的嫌弃,多了点别的东西。林姐私下跟我说:“对,就这样。甭管心里多苦,

面上得给我支棱起来!你越惨,害你的人越高兴!”我知道,她说得对。

我不能让宋司烨和秦霜高兴。我得活着出去。至少,我得亲口问问宋司烨,

看着我替他心爱的人坐牢,他晚上睡得着吗?良心不会痛吗?哦,我忘了,

他根本没有那玩意儿。时间在这里变得很模糊,一天天,除了干活就是学习,

像陷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灰暗胶片里。直到那天下午,我突然晕倒在了缝纫机前。

醒来的时候,是在监狱的医务室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一个穿着白大褂,

表情严肃的女医生站在我床边,手里拿着几张化验单。“沈青青?”我点了点头,浑身无力。

她看着我,眉头皱得紧紧的:“你家里人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吗?”我茫然地看着她。

“你之前,是不是就经常感觉乏力,偶尔会这里……或者这里疼?

”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腹部和后背的大概位置。我仔细回想,好像……是的。

尤其是最近几个月,追在宋司烨和秦霜屁股后面跑的时候,累得跟狗一样,

有时候是会隐隐作痛,但我只当是太累了,没在意。“你入院体检的报告出来了,

加上你这次晕倒,我们给你做了更详细的检查。”女医生的语气没什么波澜,

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初步诊断,是胰腺上的问题,恶性可能性很高,

而且……可能已经不是早期了。”她后面的话,我有点听不清了。

快转到外面大医院确诊……治疗希望……”恶性……癌症……晚期……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

狠狠扎进我的耳朵里。我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看着医务室天花板上那盏惨白的节能灯,

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宋司烨毫不犹豫对我说的话。“那你就去死吧。”原来,

他不仅是在咒我。他是在预言。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始是低低的,压抑的,

后来怎么也控制不住,肩膀抖动,笑出了眼泪。真好,宋司烨。你瞧,我可能真的,

要如你所愿了。女医生和旁边的护士被我这又哭又笑的样子吓到了,面面相觑。笑够了,

我抹了把脸,看向医生,异常平静地问:“医生,我……还能活多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我心里竟然没有一点害怕。只有一种巨大的,荒诞的讽刺感。像是一场蹩脚的滑稽戏,

终于演到了最高潮。而我,是那个最可笑的主角。3 这戏,

我得唱完医生说“恶性可能”那几个字的时候,我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

居然是他妈的想笑。宋司烨这乌鸦嘴,开过光吧?让他说中了,我真要死了。

医务室那消毒水味儿呛得我鼻子发酸,但我没哭。哭给谁看呢?给天花板看?

给那个表情跟石膏像一样的女医生看?拉倒吧。我撑着坐起来,

浑身软得跟煮过头了的面条似的,但脑子却出奇地清醒,像被人用冰水从头浇到脚,

激灵一下,通了。“医生,”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吓人,“我这病,治好的几率,

有多大?”女医生推了推眼镜,眼神有点躲闪:“这个……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确定。但是,

积极配合治疗,总归是有希望的……”得,不用说了。我懂了。希望这玩意儿,

跟我八字不合。就像我当初觉得宋司烨会爱我一样,纯属痴心妄想。“如果我不治呢?

”我问。医生和护士都愣住了,看我的眼神像看怪物。“沈青青,你冷静点,

生命只有一次……”“我很冷静。”我打断她,甚至扯了扯嘴角,“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我不治了。不是赌气,是真觉得没意思。出去干嘛?看着宋司烨和秦霜双宿双飞?

看着我爸妈为了给我治病砸锅卖铁,最后人财两空?然后我浑身插满管子,瘦得脱相,

丑兮兮地死在病床上?太他妈难看了。我沈青青活了二十多年,活得像个笑话,临了了,

总不能死得更像个笑话。宋司烨不是盼着我死吗?秦霜不是怕我出去碍眼吗?行。

我成全你们。但怎么个死法,得我自己选。回到监区,林姐一看我脸色,

就凑了过来:“咋了?木头,医务室那帮人又说你啥了?脸色这么差。”我看着她,

这个在里面唯一跟我说过几句真心话的人。心里那个荒诞的念头,突然就有了点实感。

我把她拉到角落,声音压得低低的,像地下党接头:“林姐,你之前说……你有门路,

能弄到点‘特别’的东西?”林姐眼神倏地一下就锐利起来,上下打量我:“你想干嘛?

丫头,可别犯傻!为那对狗男女搭上自己,不值当!”我摇摇头:“不是犯傻。

是……想通了。”我深吸一口气,把医生的话,挑重点跟她说了。林姐听完,半天没吭声,

就那么看着我,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怜悯,最后沉淀成一种了然。她叹了口气,

骂了句脏话:“操他妈的,这什么世道!”“林姐,”我抓住她的胳膊,

手指因为用力有点发白,“帮我一次。我不想死在这里面,更不想死在外面,让他们看笑话。

”我想“死”在宋司烨来接我的那天。我想让他亲手接到我的“骨灰”。

光是想想他那可能会有的表情,我这心里就跟三伏天喝了冰镇汽水似的,带着点扭曲的痛快。

林姐盯着我看了好久,久到我以为她要拒绝我了。她才猛地咂巴一下嘴,

像是下定了决心:“成!姐帮你!妈的,这忙我帮了!不就是唱出大戏吗?姐给你搭台子!

”她路子确实野。没过几天,她就偷偷塞给我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几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药。

“吃了这个,能让你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发烧,虚弱,昏迷,都行。剩下的,

”她冲我眨眨眼,“姐来安排。医务室那边,有自己人。外面接应的,我也联系好了。

保证让你‘死’得透透的,连火化证明都给你弄得比真的还真!”我捏着那几片小药片,

手心出汗。真要吃吗?吃了,沈青青就真的“死”了。从此以后,

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追在宋司烨身后,傻了吧唧的沈青青了。也好。那个沈青青,

早就该死了。从宋司烨说“那你就去死吧”的那一刻,就该死了。我仰头,

把药片干咽了下去。有点苦,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像我这操蛋的人生。

药效上来得很快。我开始发高烧,浑身滚烫,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耳边乱糟糟的,

好像是管教的声音,还有林姐假装焦急的喊声:“快!快送医务室!木头不行了!

”我被抬上担架,颠簸着。眼前晃过监区那长长的,昏暗的走廊,

晃过铁丝网外那一小方块灰蒙蒙的天。再见了。这该死的牢笼。再见了。我那可笑的过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脑子里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是:宋司烨,你最好来。来看看,

你是怎么一步步,把我逼到这条绝路上的。……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中间好像醒过来几次,感觉有人在给我打针,换吊瓶,还有人低声交谈。

“……情况恶化很快……”“……通知家属了吗?”“……她那个‘男朋友’,呵,

联系不上……”“……准备后事吧……”后事。我的后事。真有意思。我人还没死呢,

后事都安排上了。再次有清晰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

看起来很干净的小房间里,不像监狱,也不像医院。空气里有淡淡的香味,不是消毒水。

林姐坐在我床边削苹果,手法熟练,苹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线。“醒了?”她头也没抬,

“感觉咋样?你这‘病死’的戏码,演得够真的,把我都吓一跳。”我张了张嘴,

喉咙干得冒火。林姐递过来一杯温水,我咕咚咕咚喝下去,才感觉活过来一点。“这是哪儿?

”“安全屋。”林姐言简意赅,“我朋友的空房子,你先住着。外面的事儿,

都安排差不多了。”她放下苹果和刀,看着我,表情严肃起来:“丫头,你想清楚了?

这一步踏出去,可就没有回头路了。沈青青这个名字,以后就不能用了。”我点点头。

没有一点犹豫。沈青青这个名字,承载的全是屈辱和痛苦,我不要了。

“你爸妈那边……”林姐有点迟疑。我的心猛地一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疼得我瞬间弯下了腰。爸妈……我对不起他们。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没给他们争气,

没给他们养老,最后还要让他们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我捂着脸,眼泪终于忍不住,

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不是哭给别人看的,是真心疼,真心愧。

“我……我能不能……给他们写封信?”我哽咽着,“不告诉他们我还活着,

就……就让他们别太难过,好好过日子……”林姐叹了口气,

拍了拍我的背:“信我可以想办法帮你转交,但不能经官方渠道,得用点别的法子,

而且得等你‘死讯’传开之后。”“谢谢……林姐。”我吸了吸鼻子,用力把眼泪憋回去。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那边……怎么样了?”我问的是监狱那边,还有宋司烨。

林姐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放心吧。手续‘齐全’,你因重病医治无效,

于前天晚上凌晨三点二十七分,‘死’在了监狱医院。消息嘛,

估计已经传到该听的人耳朵里了。”她拿出一个手机,递给我:“喏,你自己看。

”我的手有点抖,接过来。是本地新闻的网页界面。不大不小的一个版面,

标题是:“女子监狱一在押人员因病死亡”。下面简单提了一句我的名字,沈青青。

还有一张我以前的学生证照片,傻乎乎的,带着黑框眼镜。再往下翻,娱乐版块。

更大的版面,更醒目的标题:“宋氏少东宋司烨与小花秦霜婚期将近?甜蜜同游马尔代夫!

”照片上,碧海蓝天,宋司烨穿着休闲花衬衫,戴着墨镜,秦霜穿着比基尼趴在他背上,

笑靥如花。他们真开心啊。在我“死”的时候,他们在天堂度假。真好。我把手机还给林姐,

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心口那块早就冻成冰坨子的地方,好像又被凿了一下,不疼,

就是更空了。“林姐,帮我个忙。”我说。“你说。”“找个最便宜的骨灰盒,

装点墙灰也行,炉灰也行,随便什么。”我扯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到时候,

交给宋司烨。”我想象着他抱着那个廉价盒子时的样子。会有一点点难过吗?还是会觉得,

终于甩掉了一个大麻烦?不管怎样,这出戏,我得唱完。唱给他看,

也唱给那个死了的沈青青看。林姐看着我,眼神里有点担忧,但更多的是佩服:“行,丫头,

有你的。这招够狠。杀人诛心啊。”我没说话。狠吗?比起他让我去死,这才哪儿到哪儿。

我只是,把他还给我的,一点点还回去而已。窗户外面的天,好像亮了一点。我的新人生,

或者说,我偷来的人生,就要开始了。只是不知道,没有沈青青的这个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4 新生的骨头是硬的头几个月,我活得像个地洞里的老鼠。林姐那朋友的空房子挺好,

干净,也安静,就是太安静了,静得我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哗啦啦的,像在提醒我,

你还活着,沈青青,不,你现在不是沈青青了。我叫什么好呢?我想了半天,脑子里空空的。

最后看着窗外一棵半死不活的歪脖子树,得了,就叫阿歪吧。贱名好养活。

林姐给我弄来了新的身份证,照片上的女人瘦得脱相,眼神空洞,嘴角却硬邦邦地抿着,

像跟全世界有仇。名字一栏,打印着“沈念”。念念不忘的念。我看着那字,心里冷笑。

念谁?念宋司烨吗?我念他早点死还差不多。林姐说:“将就着用,等以后稳定了,

再换更干净的。”她拍拍我的肩膀,“丫头,以后就得靠你自己了。”靠我自己。

我以前靠过谁呢?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了靠着宋司烨活的,结果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还差点把自己靠进棺材里。真是活该。我得找点事做,不能坐吃山空。林姐给我留了点钱,

不多,但够我撑一阵子。可我不能一直靠她接济。我能干什么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大学学的那些东西,早八百年前就还给老师了。哦,对了,我在里面踩了几个月缝纫机,

手艺……马马虎虎,能把线走直。我就在网上接点零活,帮人改改衣服,缝缝玩偶。

钱少得可怜,有时候一件衣服改完,赚的钱还不够买杯奶茶。但我干得很起劲,一针一线,

都像是在把我过去那些破烂日子,重新缝补起来。我还开始学着做饭。以前在家,

妈从来不让我进厨房,说油烟对皮肤不好。后来追着宋司烨跑,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现在好了,第一次炒鸡蛋,能把锅底烧穿,黑乎乎一团,像某种化学武器。

我对着那团黑炭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掉进锅里,滋啦一声。妈的,连口锅都欺负我。

但我不信邪。第二次,第三次……现在至少能给自己下碗面条,卧个溏心蛋了。吃起来,

比监狱的馊饭强一万倍。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像温吞水。我很少出门,怕遇到熟人,

虽然我这副鬼样子,亲妈站面前都不一定能认出来。镜子里的女人,瘦,苍白,

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不出底下是死水还是暗流。偶尔,我会忍不住,

用林姐留给我的那个旧手机上上网。搜索“宋司烨”、“秦霜”。词条跳出来一大堆。

“宋司烨秦霜婚期曝光,海岛婚礼梦幻奢华!”“秦霜新剧开机,获男友宋司烨甜蜜探班!

”“盘点那些嫁入豪门的女明星,秦霜堪称人生赢家!”照片上,他们总是光鲜亮丽,

笑容完美得像假人。我看着,心里没什么波澜。恨吗?好像有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隔阂感。他们活在一个我永远无法触及的,金光闪闪的世界里。

而我在阴沟里,忙着给自己找下一顿饭。直到那天,我看到了另一条新闻。不大,

挤在财经版的一个小角落。“宋氏集团少东宋司烨多日未曾公开露面,

疑似因私人原因情绪低落。”配图是一张狗仔偷拍的照片。很模糊,是在一个墓园门口。

宋司烨穿着黑色西装,没打领带,头发有些乱,手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

四方四正的木头盒子。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整个人的背影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颓丧。

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敲了一下,不疼,但是闷闷的,震得我手脚发麻。

他真去拿“骨灰”了。还抱着去了墓园?演给谁看呢?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盯着那张模糊的照片,看了很久很久。我想从他身上找出一点点演戏的痕迹,

找出一点点虚伪。但是没有。照片太糊了。只有他紧紧抱着那个廉价盒子的手,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清晰得刺眼。真有意思。我活着的时候,他恨不得我立刻去死。

我“死”了,他倒抱着个假骨灰盒,演起深情来了?这他妈是什么绝世笑话!我关掉手机,

把它扔到沙发角落,胸口堵得厉害。不是伤心,是烦躁,

是一种被屎糊住了却又没法甩干净的恶心感。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扑扑的天空,

猛地吸了好几口气,才把那股翻腾的情绪压下去。沈青青,不,沈念,你清醒点!

他宋司烨是哭是笑,是死是活,跟你还有半毛钱关系吗?你现在的任务,是活下去,

活出个人样来!可是……怎么活呢?靠着这一个月千把块的缝缝补补?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我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刚进监狱的时候,那种看不到前路的绝望,

一点点啃噬着我。不行。不能这么下去。我得换个活法。换个……能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

能让他们再也无法忽视我的活法。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我除了会傻乎乎地爱一个人,

除了会踩缝纫机,我还会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忽然,就想起了林姐上次来看我时,

随口提过一嘴的话。她说她有个远房表舅,在南方搞服装加工厂,规模不大,

但最近好像想弄个自己的小网店,缺人手。服装……网店……我心里那点死灰,

好像被风吹了一下,闪出点火星子。我猛地站起来,翻出林姐的电话号码,

手指因为激动有点抖。电话接通了,林姐那边有点吵。“喂?阿歪啊?咋了?”“林姐,

”我咽了口唾沫,声音发紧,“你上次说的,你表舅那个网店……还缺人吗?”“咋?

你想去?”林姐有点意外,“那边可累,而且人生地不熟的……”“我不怕累!”我抢着说,

语气急切得像个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林姐,帮我问问吧,什么都行,打包,发货,

客服,我都能学!我……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林姐笑了,

声音带着点欣慰:“行!有这股劲儿就行!姐给你问!等着!”挂了电话,我靠在墙上,

心跳得像打鼓。南方。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有宋司烨,没有秦霜,

没有知道我过去的一切。也许,那里能长出新的沈念。一个骨头硬邦邦,

再也不会为谁弯下去的沈念。我看着窗外,那棵歪脖子树好像抽了点新芽,嫩绿嫩绿的。

春天,是不是要来了?5 在南方,汗水是咸的,钱是实的南方的天,说变就变。

我刚下火车,一股又湿又热的风就糊了我一脸,像一块刚拧出来的热毛巾,闷得人喘不过气。

空气里一股子说不清的味儿,有路边小摊炒河的锅气,有摩托车尾气的呛味,

还有各种各样植物疯长的生腥气。林姐的表舅,王老板,开着一辆破面包车来接我。人黑瘦,

但精神头足,嗓门大,看见我拎着个旧行李包,上下扫了一眼:“你就是阿念?

林丫头说的人?咋瘦成这样?风一吹就倒喽!”我扯出个笑,没吭声。心里嘀咕,瘦是瘦,

骨头可硬着呢。王老板的厂子在城郊结合部,一片低矮的厂房挤在一起,机器声轰隆隆的,

隔着老远就听见。所谓的“厂”,其实就是个大点的作坊,几十台缝纫机,工人们埋着头,

手指翻飞。空气里飘着细小的布料纤维,混着汗水味。我的“宿舍”,

就在厂房顶楼用板子隔出来的小间,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估计能冻成冰窖。

除了一张铁架床,一个破桌子,啥也没有。王老板挠挠头:“条件艰苦点,包吃住,

一个月两千八,先从打包发货做起,干得了不?”两千八。比我之前在网上缝缝补补多多了。

我点头:“干得了。”有什么干不了的?还能比吃馊饭、睡硬板床更难吗?打包发货,

听起来简单,真干起来要人命。成堆成堆的衣服,等着装袋、贴单、搬上物流车。南方夏天,

仓库里像个大烤炉,汗跟下雨似的,衣服湿了干,干了湿,结出一层白色的盐碱。

肩膀被纸箱边角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一起干活的是几个本地大妈,说话叽里呱啦,

我一半靠猜。她们看我闷头不说话,只当我是个外地来的闷葫芦,偶尔指使我多干点活,

我也没计较。多干点就多干点,累不死人。晚上回到那个蒸笼小屋,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一样。

我瘫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窗户外面的机器还在响,

楼下大排档的划拳声、炒菜声嗡嗡地传上来。真吵啊。可不知道为什么,

听着这吵闹的人间烟火气,我心里反而比在那个安静的“安全屋”更踏实。汗水是咸的,

钱是实的。一块两块,都是我沈念自己挣来的,干净。偶尔,王老板忙不过来,

会让我去车间帮帮忙,剪剪线头,或者看看缝纫机。我上手快,毕竟在里面练过。

有时候看到工人车歪了一道线,或者面料处理得不好,我会忍不住指出来。

王老板有一次看见了,有点惊讶:“阿念,你懂这个?

”我垂下眼:“以前……在别处干过一点。”他没多问,只是后来,

让我去车间的次数多了点。甚至有一次,他接到个小订单,客户要求挺麻烦,老师傅都挠头。

我趁着下班没人,找了块废布料,在缝纫机上鼓捣了半天,居然给我摸索出了那个做法。

第二天我把样品拿给王老板看,他眼睛一亮:“可以啊阿念!有点东西!”他拍拍我肩膀,

力道不小:“以后,你别光打包了,跟着老师傅学学打版,看看面料!”就这么着,

我从仓库,挪进了车间。工资没涨多少,但我心里有点不一样了。

好像……找到了点除了活着以外,别的奔头。我开始拼命学。老师傅干活,我就在旁边看,

不懂就问。晚上回到小屋,就抱着王老板给的旧书和色卡啃。南方的蟑螂大得能吓死人,

在我脚边爬来爬去,我都能面不改色地一脚踩死,继续看我的书。

我没再上网搜过宋司烨和秦霜。没意思。他们的世界是镶金边的云彩,

我的世界是沾满布屑的水泥地。云彩好看,但不顶饿。水泥地踏实,踩上去,一步一个脚印。

直到那天,我跟王老板去附近的布料市场逛。市场里人多,吵吵嚷嚷。

我正摸着一种新到的雪纺料子,计算着成本和效果,忽然就听到旁边一阵小小的骚动。

几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围着个打扮得很……嗯,很“艺术”的男人,正在看面料。

那男人侧对着我,个子很高,戴着一顶鸭舌帽,下巴线条利落。“……托尼老师,

这次大秀的压轴面料就看您的了!”一个年轻人笑着说。那个被称作托尼老师的男人笑了笑,

声音低沉,带着点漫不经心:“再看看,普通货色可入不了我的眼。”就这个声音,

这个侧影……我浑身的血液,好像瞬间凝固了。是他。宋司烨那个圈子里有名的设计师,

周放。英文名好像就是托尼。以前我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宋司烨参加那些无聊的派对时,

见过他几次。他那时候眼睛长在头顶上,估计压根不记得宋司烨身后还有我这么一号人。

我下意识地想躲,把脸埋进手里的面料里。心脏咚咚咚地跳,不是害怕,

是一种被什么东西突然拽回过去的猝不及防。他们一行人说说笑笑,从我们摊前走过。

周放的目光随意地扫过来,在王老板挂出来的几款我们自己做着玩的样衣上,

停顿了大概零点一秒。真的,就零点一秒。然后毫无波澜地移开了。他当然认不出我。

我现在这副鬼样子,跟当年那个穿着不合身晚礼服、满脸讨好的沈青青,判若两人。

王老板还在跟摊主讨价还价,完全没注意到我这边的异常。我站在原地,

手里紧紧攥着那块雪纺料子,冰凉的触感让我慢慢冷静下来。看,沈念。

这就是你现在和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远在天涯。他们眼里,根本没有你。也好。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点突如其来的心绪压下去,继续低头看我的料子。可脑子里,

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周放……他刚才,是不是看了一眼那件我改过版型的衬衫样衣?

就一眼。也许……只是我的错觉。我摇摇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别做梦了,

沈念。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日子还长着呢。我和他们之间的账,也算不清。但我知道,

我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对的。6 破茧?先挣开这身黏糊的汗再说周放那零点一秒的眼神,

像颗小石子投进我心里那潭死水,咕咚一声,漾开几圈涟漪,然后……就没然后了。

该打包打包,该踩缝纫机踩缝纫机。南方的梅雨天来了,空气能拧出水,

衣服晾一个礼拜都干不透,摸上去一股子霉味儿。车间里更难受,布料闷着热气,

混着人体和机器的味道,那叫一个酸爽。我坐在缝纫机前,后背的衣服早就湿透了,

黏在皮肤上。额头的汗滴下来,差点糊住眼睛。我用手背一抹,继续车手里的那条裙子腰线。

王老板最近接了个小品牌的单子,要求贼多,价格压得又低,厂里的老师傅都不太愿意接,

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最后落到了我头上。“阿念,你心思细,试试看。

”王老板把图纸甩给我,眼神里有点试探。我懂,我算半个新人,好拿捏呗。我没抱怨,

接了。晚上回到蒸笼小屋,对着那张画得花里胡哨的图纸琢磨。客户想要“飘逸感”,

又要“有筋骨”,用的还是那种便宜又容易皱的混纺料子。真他妈难伺候。

我在废布上试了各种针法、线距,拆了缝,缝了拆,手指头被针扎了好几下,冒出血珠子,

我塞嘴里嘬嘬就算了。折腾到大半夜,总算摸到点门道,

用了一种特别别扭但效果还行的内衬处理方法。第二天把样品做出来,王老板拿着左看右看,

咂咂嘴:“行啊,阿念,这歪路子都想得出来!”样品寄过去,那边居然通过了。

王老板挺高兴,大手一挥,这个单子以后就归我跟进了。算是……因祸得福?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节奏,累,充实,没空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直到那天,

我蹲在仓库门口吃午饭,盒饭里的鸡腿啃到一半,王老板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手里挥舞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阿念!阿念!快看这个!”我差点被鸡腿噎住,

灌了口凉水才顺下去。“啥啊老板?”他把报纸塞我眼前,

手指头戳着其中一个豆腐块大小的广告:“看看!‘破茧’新锐设计师大赛!

面向全国中小厂商和独立设计师!获奖的能和‘风华集团’合作!”风华集团?

这名字有点耳熟。我脑子里过了一遍,想起来了,是周放待的那个公司,

国内服装行业的巨头之一。我心里那潭死水,又被搅和了一下。王老板眼睛放光,

唾沫横飞:“这可是个好机会!要是能搭上风华,咱们这小厂子可就……嘿嘿!”他搓着手,

看向我,“阿念,你上次那个小样,我觉得有戏!要不,咱们试试?”我看着那则广告,

心里七上八下的。参赛?跟周放那种级别的人在一个赛场?我配吗?

脑子里立刻冒出宋司烨那张冷脸,还有秦霜那得意的笑。沈青青,你算个什么东西?

也配站在那种地方?可另一个声音在喊:你现在是沈念!你怕个球!最坏还能比吃牢饭更坏?

手里的鸡腿突然就不香了。我放下饭盒,抹了把嘴上的油:“老板,这比赛……要钱不?

”王老板一愣,随即笑了:“初赛不要!就寄作品和设计稿过去!成了再说后面的!

”“那……试试就试试。”我说,声音不大,但没犹豫。死马当活马医呗。接下来一段时间,

我更忙了。白天要盯生产,只能利用晚上和休息时间搞我的参赛作品。

王老板给我开了点绿灯,允许我用厂里的边角料和样品布。参赛主题是“新生”。

我对着这两个字,发了很久的呆。新生?我从沈青青变成沈念,算新生吗?

从监狱到这个小作坊,算新生吗?好像算,又好像不算。骨子里那份被踩碎了的什么东西,

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过去。我不想设计什么光鲜亮丽、象征希望的东西。那太假了。

我想到的是破土而出的蝉,褪掉的那层旧壳,干枯,脆弱,带着泥土气,

但那是它挣脱束缚的证明。我想到的是南方雨季里,墙角悄悄长出的青苔,湿漉漉,滑腻腻,

不起眼,但生命力顽强。我的“新生”,不是变得多好看,是哪怕一身狼狈,

也得从泥地里爬起来。我选了最便宜的,一种带着灰调子的卡其布,本身质感粗糙,

像磨砂纸。又找了些废弃的、颜色暗淡的雪纺边角料,准备做一些撕裂和拼接的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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