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他稳固朝堂，除尽政敌。等他皇权大握，第一件事却是废后，迎娶白月光。他不知道，
我爹手握三十万兵马，就等他这一天。1废后的诏书送到坤宁宫时，漫天大雪。
鎏金诏书捧在手心，那股冰冷却顺着脉络，一路蔓延到了心底。
传旨的太监是我亲手提拔的李德安，他此刻眉眼低垂，难掩得意。皇后娘娘，接旨吧。
他尖细的嗓音，划破了宫殿的死寂。我没动。殿外的风雪呼啸，像有万千冤魂在哭嚎。
那是我为他铺路时，斩落的无数头颅。萧珩踏雪而来，明黄的龙袍在雪地里刺得我眼疼。
他挥退了下人，亲自走到我面前，语气是惯有的温和。阿晏，别闹了。你素来识大体，
应当明白朕的难处。我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这张脸，我爱了十年，也盼了十年。
从他还是个备受欺凌的皇子，到如今君临天下。我笑了。难处？
是除掉我沈家这个心腹大患的难处，还是给你心尖上的人腾位置的难处？
萧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沈清晏！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他叹了口气，
语气软了下来，像是哄一只不听话的宠物。朕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朕答应你，
废后之位仍虚悬，你依旧是朕宫中位份最高的女人。婉儿她……身子弱，受不得刺激，
皇后之位是她唯一的念想。又是苏婉儿。那个被他藏在宫外，保护得滴水不漏的女人。
那个只会在他面前哭，说自己什么都不想要，却什么都得到的女人。我嘴角的笑意更冷了。
所以，我就该受刺激，是吗？我为你挡下刺客三刀，差点没命的时候，你在陪她赏月。
我为你喝下毒酒，至今体弱畏寒的时候，你在为她作画。我为你周旋于朝堂，
熬干心血，铲除异己，你却怕我沈家功高盖主？萧珩，你的心是铁做的吗？句句诛心。
他的脸色由青转白，眼底闪过一丝愧疚，但稍纵即逝。他别过脸，不敢看我。都过去了。
朕会补偿你的。我慢慢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抚上他的龙袍。指尖触到的哪是丝线，
分明是毒蛇冰冷的鳞片，滑腻致命。补偿？好啊。我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
用你的江山来偿，够不够？他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说什么？我收回手，将那份废后诏书拿在手里，
轻轻掸了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我说，这皇后之位，我不要了。
你和你的苏婉儿，最好坐得稳一些。2我被迁往冷宫，长信宫。名字倒是好听，
长信长信，可帝王之心，何曾有过信义。萧珩没来看过我。他忙着大赦天下，
忙着为他的苏婉儿准备封后大典。整个皇宫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好像坤宁宫里从未有过一位姓沈的皇后。我的心腹宫女，剪秋，哭得双眼红肿。娘娘，
陛下他怎么能这么对您？您为了他，吃了多少苦啊！我平静地为窗前的寒梅修剪枝丫。
哭什么。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剪秋不解地看着我。我没解释。爹爹说过，
哭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能握在手里的权柄和刀刃，才是真的。三日后，是封后大典。
萧珩册封苏婉儿为继后，改国号为永安。他想永安。我偏不让他安。
我取出藏在妆匣暗格里的一只信鸽，将一封早已写好的信绑在它腿上。信上只有一个字。
反。3苏婉儿成了新后，第一件事就是来长信宫耀武扬威。她穿着凤袍，乌发上，
斜插着一支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那是我母亲的遗物，也是当年我与萧珩定情时，
他亲口许诺会让我戴着它母仪天下的信物。珠翠环绕，衬得她那张苍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
姐姐，见到妹妹，怎么不跪下行礼？她娇笑着，眼底却是淬了毒的得意。
我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一只山鸡，穿上凤袍也成不了凤凰。见了本宫，也得跪下。
苏婉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你！沈清晏，你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个废后！
一个被陛下厌弃的女人！我笑了。是吗？可他昨晚还宿在我这里，你知道吗？
我说的是谎话。但足以让她疯狂。果然，苏婉没沉住气。你胡说！
陛下昨晚明明是在臣妾宫里！你这个贱人，你敢污蔑陛下！她气得浑身发抖，
想上来打我，却被我身边的嬷嬷拦住。这嬷嬷，是我爹安插进宫的死士，一身武艺，
对付苏婉儿这种弱不禁风的女子，绰绰有余。我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信不信由你。
你若有本事，就让萧珩别再踏进我长信宫半步。否则，你头上的凤冠，戴不了几天。
苏婉儿气急败坏地走了。她走后，我看着窗外。天，要变了。4爹爹的三十万大军，
以清君侧，诛妖后的名义，兵临城下。消息传到宫里，朝野震动。
萧珩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摔了无数奏折。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对他忠心耿耿的镇国公沈家，
会反。他更想不到，这一切的根源，是我。他气冲冲地闯进长信宫。这是我被废后，
他第一次来。他眼底布满血丝，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声音嘶哑。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给你爹传了消息！我任由他抓着，平静地迎上他暴怒的目光。是。
我干脆地承认。他愣住了，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坦然。为什么？他咬牙切齿地问，
朕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朕？我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待我不薄？
萧珩，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这四个字，你也配说？我沈家为你披荆斩棘，
换来的是你兔死狗烹！我为你九死一生，换来的是你废后另娶！这就是你的不薄？
我猛地推开他，力气大得让他后退了好几步。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这江山，
我沈家给得起，也收得回！萧珩的脸彻底白了。他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般，死死地盯着我。
你……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是谋逆！是要诛九族的！我一步步逼近他，
眼神冰冷。诛九族？那也要看，你的刀快，还是我爹的枪快！他被我的气势所慑，
竟然后退了半步。那双曾让我沉溺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他怕了。真好。
5萧珩开始慌了。京城的守军不过十万，根本抵挡不住我爹的虎狼之师。
他开始派人与我爹议和，许诺高官厚禄，黄金万两。爹爹的回信只有一句话。请陛下，
迎废后还朝，以正视听。萧珩把信摔在我面前，气得浑身发抖。你看！
你看看你爹的好算计！他这是要逼宫！我捡起信，淡淡一笑。陛下，这不是逼宫。
这是给你一个台阶下。他死死地瞪着我。朕若是不答应呢？我慢条斯理地折好信纸。
那明日，城破之时，你我君臣，就只能兵戎相见了。到那时，死的会是谁，
就不好说了。他眼中的怒火渐渐被恐惧取代。他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我爹的兵，
只认沈家的虎符。而虎符，在我手上。他沉默了良久，终于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好……
朕答应你。朕迎你还朝，恢复你皇后之位。我看着他挫败的模样，
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无尽的悲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6我重新坐上了凤驾，
回到了坤宁宫。宫人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苏婉儿被禁足在她的寝宫，
听说哭得晕过去好几次。萧珩站在我面前，脸色复杂。阿晏，现在你满意了？
我看着殿内熟悉的一切，仿佛做了一场大梦。满意？不。这才只是开始。
他皱起眉。你还想怎样？朕已经让步了！我走到他面前，直视他的眼睛。萧珩，
你以为，我想要的，只是一个皇后之位吗？他愣住了。那你想要什么？我笑了，
笑得灿烂又残忍。我想要的，是你尝遍我受过的所有苦。是你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
是你亲手，废了你的苏婉儿。7萧珩以为我在说气话。他开始对我加倍的好，
赏赐流水似的送进坤宁宫。夜夜留宿，对我温存备至，仿佛我们又回到了从前。可他不知道，
破镜难圆。我的心，早就在那场大雪里，死了。他越是讨好，我越是觉得恶心。一日，
他在我宫里用膳，苏婉儿身边的宫女哭着跑来。陛下！不好了！我们娘娘她……她上吊了！
萧珩脸色一变，立刻就要起身。我慢悠悠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陛下，急什么。
让她吊着吧，死不了。萧珩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清晏！那是一条人命！我冷笑。
一条人命？当初她给我下毒，想置我于死地的时候，你怎么不说那是一条人命？
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你还没看腻，我都腻了。萧珩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坐了下来。他不敢再惹我。他怕我爹的三十万大军。那一刻，
我清楚地看到，他对我的温情，全都是建立在恐惧之上的假象。何其可悲。8苏婉儿没死成。
被救下来后，大病一场。萧珩去看她，她哭得梨花带雨。陛下，臣妾知道，
您心里只有姐姐。臣妾不求名分，只求能陪在您身边……萧珩心疼地抱着她，
柔声安慰。婉儿，你放心，朕不会不要你的。这一幕，被我安插在她宫里的眼线，
原封不动地告诉了我。我正在喝药。那碗当年被苏婉儿下了慢性毒药的汤药，
我喝了整整三年。如今，该轮到她了。我将一包药粉，递给剪秋。找个机会，
下到她的药里。剂量小一些，慢慢来，别让她死了。我要让她也尝尝，
日日被病痛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剪秋的眼神有些犹豫。娘娘，
这样……会不会太狠了？我放下药碗，看着她。狠？当年我被她害得小产，
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难道不可怜吗？我被她害得体弱多病，夜夜咳血，难道不痛苦吗？
剪秋，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个道理，我用血泪才学会。
剪秋低下头，不再多言。奴婢明白了。9苏婉儿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太医查不出病因，只说是心病。萧珩急得焦头烂额，日日守在她床前。朝堂上的事，
又开始堆积如山。他焦躁地来找我。阿晏，前朝的事，你帮朕处理一下。
朕实在分身乏术。我正在看书，头也没抬。陛下忘了，我是个深宫妇人，不懂政事。
这些事，您该去问您的新后。萧珩的脸色很难看。她病着！你怎么如此不知轻重！
我终于放下书，冷冷地看着他。我不知轻重？当初我病得下不来床，
你却在陪她游湖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不知轻重？萧珩，别再来烦我。你的江山，
你的美人，你自己守着吧。我下了逐客令。他气得拂袖而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我没有半分快意。我只是觉得累。和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纠缠，真的很累。10爹爹的军队，
依旧驻扎在城外，没有退兵的意思。这是我授意的。我要让这把刀，
时时刻刻悬在萧珩的头上。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朝中大臣开始议论纷纷。有人上奏，
请陛下彻底解决镇国公之事。萧珩焦头烂额。他再一次来到坤宁宫，这一次，姿态放得极低。
阿晏，算朕求你。让你父亲退兵吧。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我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和恳求，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我想要的，他从来都给不了。好啊。
我答应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我接着说：我要你下旨，废了苏婉儿，将她打入冷宫，
永不复见。他的惊喜，瞬间凝固在脸上。你……清晏，你非要如此决绝吗？
她已经病得快死了，你为什么不能放过她？我笑了。笑得讽刺。放过她？
那谁来放过我？萧珩，我的条件，就这一个。你答应，我便让父亲退兵。
你不答应，那我们就继续耗着。看看是你先撑不住，还是我爹先打进来。他闭上眼，
脸上是深深的痛苦和挣扎。良久。他睁开眼，声音嘶哑。好。朕答应你。
11废后的诏书，再一次送出。只是这一次，对象换成了苏婉儿。她接到诏书的时候，
一口血喷了出来，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后，人就疯了。时而哭，时而笑，
嘴里不停地喊着陛下的名字。萧珩去看过她一次。隔着冷宫的窗户，
看着那个曾经如水般温柔的女子，如今变得疯疯癫癫，不成人形。他眼中的痛苦，
几乎要溢出来。我知道，他心疼了。他转身，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我。一步步向我走来，
眼神复杂得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现在，你满意了？我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不。还不够。他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你到底还想怎样？我看着他，
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跪下。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你说什么？我重复了一遍。
我说，跪下。为你曾经对我做的一切，道歉。空气死一般的寂静。他死死地盯着我，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让他这个天子，给我跪下？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我看到他眼中的挣扎，
屈辱，和滔天的怒火。我以为他会拂袖而去。或者，会掐死我。但是没有。他看着我，
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时间都静止了。然后，他缓缓地，屈下了他的双膝。扑通
一声。九五之尊，跪在了我的面前。阿晏……他抬起头，眼中血红一片。对不起。
12那一刻，我以为我会哭。或者会笑。但我没有。我的心，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原来，
报复的快感，也不过如此。空虚，且乏味。我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这个我曾用生命去爱的男人。这个也曾用生命伤害我的男人。突然觉得，一切都该结束了。
萧珩。我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我们和离吧。他猛地抬起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