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皇后的第三年，沈峥的白月光从天而降。她指着画像：“她哪里像我？
”他拉住她的手温柔哄道：“不过莞莞类卿，你气什么？”我痛得浑身都颤抖。
他曾说我是他唯一的白月光，只想与我共白头。可到头来，我原来只是一个替身！
在他与她粘腻恩爱的数个日子里，我默默规划好一切。终于，等来他为救白月光，
真的将我一箭穿了心。我死了，他却疯了。可他不知道的是，我长了一颗歪心。
而那棺材里躺的，其实是只小乳猪。1林俏俏出现时，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
她孤零零地站在雨中，看着凉亭里沈峥发了狠地吻我。我和沈峥吵架了。近日宫中风言风语，
说沈峥其实有个忘不掉的白月光。我笑嘻嘻地跑去问沈峥，他第一次对我发了火。
说我无理取闹。我生了气，三日没理他。他拿着糖葫芦来找我时，我用力推开他跑了。
沈峥追到我时，我刚好被雨水浇了个透。他一把将我拉进凉亭里，
按着我咬牙切齿道：“自己什么身体不知道？乱跑什么！我不过就说说，你这么娇气干什么？
”听他说话，我心里越发难受，鼻头酸得很。沈峥变了。以前的他，不会对我皱眉，
不会吼我，不会不耐烦。我无数次的无理取闹，他也只会温柔又贴心地给我个台阶下。
上个闹别扭的雷雨夜，还是五日前。他半夜翻窗挤上我的床，大鸟依人地往我怀里缩，
可怜巴巴说他害怕，让我保护他。我知道，他其实是记得我害怕打雷。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近日，无论是批奏折、陪我吃饭、还是睡觉，他都在走神。有一夜，他还迷迷糊糊说胡话。
可惜我没大听清。我瞥了眼他手里的糖葫芦。糖衣挂得歪七扭八，一看就是技艺不精。
目光再移到他的手上，有两个醒目的泡。我抬手打翻糖葫芦，勾起唇角笑了：“真丑。
”沈峥愣了会儿，而后气急败坏将我按到柱子上就开始啃咬。“温南枝，好样的，
敢糟蹋我的心意了。”等他咬够了，顺着我的视线，扭头看到了雨幕中那个凄凄楚楚的身影。
在他愣神的功夫里，雨中人开始飘飘摇摇。一道惊雷劈下，我吓得抓紧他的同时，
他用力推开了我。“俏俏！”他拔腿向雨中那个倒下的身影奔去。我忽然就想起，
数日前我喋喋不休凑在他耳边给他讲笑话。他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迷迷糊糊说了一句：“悄悄，我、我想你。”我以为他是嫌我吵，
超小声地跟他说：“快睡吧，我悄悄的，不闹腾你了。”可如今我才明白，不是悄悄，
是俏俏。他说的是：“俏俏，我想你。”2沈峥抱林俏俏回宫这件事，一夜之间传遍宫内外。
我淋了雨，不住地打喷嚏，全身的骨头都泛起细密的疼。刚喝完苦喇喇的药，
就听人说沈峥将林俏俏安置在了向煦宫里。说沈峥对她百依百顺，连今日的早朝都没去上。
向煦宫，那是沈峥为我建造的宫殿。我和他说过，我入冬后就会搬到里面住。我记得，
那里面还挂着他为我画的三十一幅画像。是他亲手挂上去的。
还放着一堆前几日我新做的糖葫芦。吵架归吵架，我想，和好后他总归还是要粘着我讨要的。
就偷偷做了好多。我和沈峥都喜欢那酸酸甜甜的小玩意儿。只不过，我会做，他不会做。
我手巧，他手笨。我突然就想起沈峥手上那只歪七扭八的糖葫芦。思极此，我提起裙摆。
我倒要看看，他们说他对林俏俏百依百顺，是不是真的。3我走到门口时，
正看见两人头凑头。我募地止住脚步。这场景，真暧昧啊。我手掐入掌心，抬步一步步上前。
走近了才瞧见,她俩正咬着同一颗糖葫芦。果子圆润，糖衣匀称晶莹。少女眉眼含春咯咯笑，
沈峥红透了耳朵。我一抬手，糖葫芦滚落在地。摔得糖衣四溅。两人这才分开了头，
一同震惊地看向我。沈峥眼里闪过不自然和慌乱，“枝枝，你怎么来了？
”“这皇宫何时这么穷了，穷到要两个大活人分吃一颗糖葫芦才不至于饿死？
”我冷笑着看向两人。明明这里有一堆糖葫芦！“姐姐误会了，
我与阿峥只是想起儿时经常一起吃一串糖葫芦，有些怀念罢了，你不要怪他，
阿峥眼里真的只有你。”林俏俏立刻像只受惊的小猫似的，攀上我的衣角，
眼里闪的都是泪花。她将话说的这样脸不红心不跳，模样当真像极了是我误会了他们。
我忽然就想起沈峥第一次对我开口说他想吃糖葫芦。我那时以为他只是单纯想念儿时的味道。
那时我才十四岁，我喜欢的人，什么我都要亲手为他做。所以即使手笨，
我也不停地一遍遍尝试，弄得满手都是泡。可原来，他每次看着、吃着我做的糖葫芦，
心里装的都是对另一个人的记忆与想念啊。心口细密地痛起来，我不由地笑出声来，
眼泪都出来了。“枝枝，你怎么了！”沈峥慌乱地伸手来扶我。在他惊恐的眼神里，
我才意识到，我流鼻血了。小时候，我为捞落水的沈峥，潜入百丈寒潭，落下了一身病。
后来，又为救沈峥，攀岩摘草药，被毒蛇咬伤了手。但我命大，没死成。
可太医说痊愈后可能会有后遗症，让我切莫太过激动，不然会流血。而被毒蛇咬伤这件事，
我一直没有告诉过沈峥。我怕他心疼和自责。那时的沈峥，什么在他心里都比不过一个我。
他还说我是他唯一的白月光，要和我共白头呢。脑袋晕乎乎的。耳边是沈峥快要急哭的声音，
背后是沈峥温暖结实的胸膛。我听见他颤声说着：“枝枝，你别吓我，别吓我。”我想，
这么温暖的胸膛要是一直属于我就好了。可转瞬，我就跌到了地上。眩晕中，
我听见沈峥一声急切的：“快传刘太医。”而后，他打横抱起倒在地上的林俏俏，
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着宫女大声喊：“快去准备水和湿帕子。”他们说林俏俏晕血。
4我醒来时，床边围着丫鬟宜荷和刘太医。刘太医擦着额角的细汗，
说：“幸亏皇上喊的及时，不然血就不好止住了。”我扯起唇角。
刘太医是我爹征战漠北时遇到的神医，救过我的命。后来，沈峥又三顾茅庐，
花重金将他留在了宫里，专门为我调理身体。刘太医又给我开了几副调养身子的药。走后，
我恹恹地问宜荷：“沈峥呢？”宜荷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她这样子，
我就明白了，沈峥还在陪林俏俏。傍晚时，林俏俏来了。沈峥不在身旁，她倒也不柔弱了，
看上去气血十足。我瞧着她，头戴绿钗，粉面朱唇，这是特意打扮了一番专门来见我的。
她走到我面前勾起唇：“你不会觉得他们说的沈峥对我百依百顺是假的吧？”她伸出右手，
晃动着无名指上的珊瑚戒翻来翻去，不等我开口，又道：“他将我抱回宫时我就醒了，
可他不放心，一直陪着我到吃完午饭。我看见他手上的戒子好看，就只是随便一问，
没想到他就立马摘下来送给我了。”她看着我，抿唇一笑：“我刚回来，
他离不开我是情有可原的，可我总不能让他担个不务政务的名声吧。所以，
我说让他去批奏折。我这样讲了，他就依依不舍地去了。不过你放心，他很听我话的，
我说你今日不大高兴，让他记得晚些一定要来哄你，他点头了。”她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
说完了，就扭着弱柳扶风似的腰肢，走了。烛火熠熠，我慢慢伸出左手，张开，
无名指上那只粉色的珊瑚戒亮得太过刺眼。看着看着，我突然就觉得很丑。不喜欢了。
我拔下来丢到地上。5再次睁开眼时，入目是沈峥可怜巴巴的眼神。
他从被窝里小心翼翼掏出我的手，将一串又饱满又好看的糖葫芦塞进我手里。“枝枝，
听刘太医说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说我做的糖葫芦不好看，我就重新做，
要是还入不了你的眼，我就努力学，直到做到你满意为止。枝枝，你不要生我气了，
我最爱你。”他自顾自说着，握住我的手。看着那串漂亮的糖葫芦，
以及他手上又多出来的几个泡，我笑了。他不是在批奏折吗？还真会忙里抽闲，
花心思讨好我。曾经的我，也和他一样笨拙，手上的伤很难看，
用心做出来的糖葫芦却很漂亮。可如今，看着他，我只觉得假惺惺。“沈峥，
你手上的珊瑚戒呢？”我看了眼他空荡荡的手，装作不经意地问。他愣了一下，
而后不自然道：“可能、落到御书房了。”沈峥，你撒谎！其实林俏俏还和我说了许多话。
说十四岁的春夏秋冬，沈峥带着她捉萤火虫、掏鸟蛋、爬墙、看桃花……原来，
在与我青梅竹马互生情愫的日子里，他抽空陪在别人左右，也把别人当白月光。
“林俏俏让你来的？”我抬头问他。一提林俏俏，他眼神立马变了：“枝枝，
俏俏她于我有恩，为救我受过重伤，身体不好，见不了鲜血。这些年，我常觉亏欠。
她孤身一人，没有亲朋，她就只是住在宫里。她很单纯，没有坏心的，你不要对她有偏见。
”我才提一嘴，他就劈里啪啦说一堆为她辩解的话。我扯起嘴角笑了笑，
将糖葫芦塞回他手里：“不用在这儿假惺惺，滚回去继续当她的狗。”沈峥一愣，
随即眉间染上怒色，忍了忍，没忍住，哗地站起身，指着我：“温南枝，你别不识好歹！
我的真心你不稀罕，有的是人稀罕！”他甩袖走了。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步子。我知道，
他看到了。门口那只我扔掉的戒子。他扭过头，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抬步走了。
6刘太医给的调养身子的药太苦了，又苦又辣。所幸赶在入秋前，我喝完啦。天气转凉，
我这些时日也慢慢想通了。没人对我好，那我就自己对自己好点。宫里的山珍海味吃腻了，
入秋的第一日，我准备自己捣鼓点吃的。我其实会做的美食多着呢，
雪元子、桃花酥、荷叶鸡、姜乳茶……姜乳茶……以往每年秋季我俩都要做姜乳茶。
我只负责烧火，沈峥拿着铲子卖力地熬茶。他说，秋季的第一杯乳茶，
他当然要亲手做给我喝，每年都做。我狠狠甩了甩脑袋。想他做什么！
他大概以后不会再给我做了。我也，不想喝了。刚走到御膳房门口，就看到一蓝一黄。
沈峥右手举着铲子，左手拿着云糕追着林俏俏喂。林俏俏一袭鹅黄水云裙，鼻尖抹了面粉，
笑起来很是娇俏动人。我刚要转身，林俏俏已经喊了我。“姐姐来了？一起做糕点吧，
哦对了，阿峥刚煮的姜乳茶，你快来尝尝。”我被迫抬眼。刚好对上沈峥看过来的眼神。
我暗自掐了掐掌心，努力挤出一个平淡的笑，刚要说“不了。
”可沈峥却讥笑一声道：“她不喜欢这些，从小娇生惯养惯了，她分不清哪个是盐哪个是糖。
”说着，将手上的糕点递到林俏俏嘴边。林俏俏不说话了，
羞红着脸慢慢一点一点咬沈峥手中的糕点。两人目光如胶似漆。遇见他之前，
我的确被我爹娇生惯养。可我不是草包。我会武功，救了运气差的沈峥数十回。
我爹的死对头见了我都要当着我爹的面夸我一句勇敢呢。我也分得清哪个是盐，哪个是糖。
我稳住颤抖的身形，掐住掌心转身就走。7我将所有沈峥送我的东西都一股脑儿地翻出来。
拿着剪刀坐在桌前忘情地开始剪。林俏俏进来时，被地上的碎布烂首饰绊得往前摔了两步，
发出“哎呀”的惊叫。她稳住手里的糕点，抑制住嘴角的笑，向我投来怜悯的目光，
“姐姐尝尝吧，我和阿峥亲手做的，姐姐不要嫌弃。”沈峥也来了。
他皱着眉环顾一圈地上的乱七八糟，而后目光定在了我手上被拦腰剪断的竹蚂蚱上。
这蚂蚱是沈峥为我编的，我珍藏了六年。那时我开玩笑说它丑，沈峥认真为它辩解，
说一点都不丑，说那是他的心意，让我必须收着，不许糟蹋。糟蹋？其实细数一下，
他的心意我明目张胆糟蹋过两回了。一回是他辛辛苦苦做的糖葫芦，
一回是在他眼里意义非凡的竹蚂蚱。我想，不喜欢了，就是要糟蹋掉。我又一剪刀下去，
这竹蚂蚱彻底不能看了。我对上沈峥逐渐通红的眼睛，淡淡一笑。
他一把夺过林俏俏手里的糕点，狠狠道：“别糟蹋糕点了，喂她，还不如喂狗。”8隔天，
大雨滂沱。林俏俏要走。我赶到时，雨中站着两人。“阿峥，你别再拦我了，这些日子，
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想过了，真的不能再待了，姐姐她会误会的。我双亲早亡，
一个人这么多年，早就学会自力更生，不会饿死的。你让我走。”隔着雨幕，两人极限拉扯。
沈峥一把拉住她：“俏俏，你在说什么话，好不容易遇见，这些年我常觉亏欠，
你身子这么弱，我怎么能忍心再看你无依无靠独自一人，生病了都没有人照顾。
”“可我只是个客人，住在宫里真的不合适！”林俏俏发狠推开他，转身就走。
沈峥一把将人扯入怀中与她相拥：“别走，别走。我给你名分，俏俏，别走。
”大雨重重击着地面，溅起层层水花。我的心比之前更麻木。隔着雨帘子，
林俏俏朝我看过来，唇角慢慢勾起。9我生辰前一日，林俏俏封了妃。是贵妃。
与沈峥挽着胳膊一起出现在我的生辰宴。沈峥在我旁边落座。看到这两人，我就觉得晦气。
遂往旁边挪了挪，专心望向戏台上的歌舞。沈峥捏杯子的手一顿。须臾，
林俏俏便施施然走了出来：“知道姐姐生辰知道得晚，没来得及仔细准备，今日，
不如我就为姐姐泡一盏茶吧。”“不必，本宫不喝茶。”她话音刚落，我开口道。我喜茶，
想来，她是从沈峥口中得知的。可我不想喝她泡的茶。林俏俏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沈峥喊了声“俏俏”，示意她坐下。可她却心一横，坚持要为我泡茶。已经招人抬来了茶具。
“身无长技，只有茶泡得还算好，姐姐莫嫌弃，定能让姐姐一饱口福的。
”她专心施展着茶艺，沈峥专心看着她。茶泡好，她端得稳稳当当，亲自呈上来。风过香袭，
好浓的脂粉味儿。我忍不住抬手扇了扇。右手正要接茶时，谁知，面前人突然一声惊叫。
我反应过来时，茶水已经将她的手浇了个通红，猪蹄一样。沈峥蹭地站起来。
林俏俏立刻拉住沈峥的手：“不怪姐姐，是我自讨没趣，姐姐没控制住情绪也是应该的。
”沈峥忙喊人拿冰块。而后恶狠狠地看向我：“温南枝，你简直蛇蝎心肠，俏俏她只是好心，
你何苦这样针对她！”忍不了，真的忍不了。一个仗着沈峥的偏爱与信任无时无刻想害我。
一个被猪油糊了眼辨不来绿茶一味只觉得是我的不是。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委屈。我抬起手，
一巴掌扇在林俏俏那张微微勾起唇角的脸上。她吓得往沈峥怀里缩。“以前你无名无份，
自称客人，我也不好说什么。”“如今你入后宫，我是皇后，皇后，不就应该管妃子么？
”“你栽赃陷害，以下犯上，如今，你说，我该不该管你？”我说着，又想扇她。
手还没落下去，被沈峥一把抓住，甩向一旁。“温南枝！你别太过分。俏俏无依无靠，
过过苦日子，受过许多欺负，如今，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她一分一毫，不然我不会饶了他。
”放完狠话，他拉着林俏俏离开。谁也不能伤她一分一毫？呵！这样熟悉的话，
他也曾对我说过。我十五岁那年被人赌在巷子口欺负，沈峥只身打倒一群人，
对他们放狠话说：“我揣在手心里的人，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她一分一毫，
不然我不会饶了他！”同样的话，如今，他几乎一字不差全放到了我身上。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出声问他：“沈峥，你忘记你对我爹说过的话了么？”昔日，
他还没登基，就给我爹发誓说他只娶我一个，后宫，也会只有我一个。绝对不会让我受委屈。
那时我悄悄问他，你真敢发誓啊？哪个皇帝没有三宫六院，你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他笑着说让我不要小瞧他的真心。说如若做不到就让他被雷劈死。
他敢发毒誓我却只敢捂住他的嘴，让他别这么吓人，发个别的誓。他认真看着我，
眼里都是我：“那我重新发一个，如若我做不到，就让我永远爱而不得，
永远得不到枝枝的心。”沈峥，你可能已经不记得誓言。可我的心，却已经麻木了。
沈峥慢慢转过身，冷冷看着我，半响，轻飘飘道：“温南枝，没了我，你还能倚仗谁？
”比起他远去的背影，他的话更让我毛骨悚然，浑身都冷。我爹是为他沈家打江山战死的。
那年，我爹说好会回来给我过生辰，可却再也没有回来。是啊，没了我爹，这皇宫里，
如今我还能倚仗谁？沈峥，我不爱你了。这皇宫，我也不想待了。10一场生辰宴，
皇帝与皇后离心，独宠白月光的消息人尽皆知。我成了宫中饭后众人议论的对象。
可我不在乎。趁着宜荷不在的功夫，我去窗边唤来一只信鸦。让信鸦往塞北雁庄带封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