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迷途高原，人心如霜海拔四千二百米的苍山雪线之下，云雾像被撕碎的棉絮，
裹着凛冽的山风在碎石坡间穿梭。李晓曼扶着一块覆着薄霜的岩块，膝盖发软得像灌了铅，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片刮过喉咙的刺痛。她抬头望了眼通往垭口的陡峭山路，
方才还在身边的男友陈峰和那几个驴友的身影，早已缩成了远处云雾里的小黑点，
连半句回头的呼喊都没留下。“小曼，你就在这儿歇着，别乱动！等我们登顶下来，
马上来接你！”陈峰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可那语气里的急切，
分明是怕她拖累队伍进度的不耐烦。李晓曼攥紧了手里的登山杖，
指尖冰凉——她不是第一次在户外活动里拖后腿，可这一次，是在缺氧缺力的高原上，
他竟真的能就这样丢下她，跟着队伍头也不回地往上走。高原反应来得又凶又急，
起初只是头晕，后来便是恶心想吐，胸口像压着块巨石，连站都站不稳。
她慢慢滑坐在岩块旁，后背贴着冰冷的石头，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山间的风越来越大，
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脸上，疼得她睁不开眼。她想拿出手机求救，可指尖颤抖着，
连解锁屏幕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机从口袋里滑落在碎石堆里，屏幕朝下，
瞬间黑屏。“喂！你怎么了？”一道清脆的童声突然穿透风声，带着山里孩子特有的爽朗。
晓曼费力地睁开眼，模糊中看到一个穿着藏蓝色冲锋衣的小男孩，约莫十三四岁光景，
背着个小小的登山包，正蹲在她面前，黝黑的脸上满是担忧。男孩见她不说话，
只是嘴唇发白地喘气，立刻站起身，双手拢在嘴边朝山上大喊：“有人吗？这里有人不舒服！
快来人啊！”男孩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一遍遍撞在岩壁上，又折回来。
晓曼心里涌起一丝暖意，可更多的是绝望——这荒山野岭的，哪那么容易有人听见？
她想让男孩别喊了，别白费力气，可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着男孩倔强地站在风里，一遍遍地喊着，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山野间，
像一株不肯弯腰的野草。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顺着风声传来。
晓曼的心跳骤然加快，她以为是陈峰回来了，可抬眼望去，
却看到五个穿着专业登山装备的身影从云雾里冲了出来，为首的那个男人，身形挺拔，
背着个硕大的登山包，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却丝毫不影响他眼神里的锐利与急切。
“怎么回事？”男人快步走到晓曼身边，蹲下身，声音沉稳得像山涧的磐石。
他没有贸然去扶她，而是先伸出手，轻轻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脉搏，
动作熟练又轻柔。“高原反应，有点严重，得先给她吸氧。”男人话音刚落，
身后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便开口了：“沈哥，别多管闲事了，咱们的行程本来就紧，
要是耽误了登顶，晚上都赶不回客栈。这姑娘说不定是跟同伴走散了，
她同伴肯定会回来找她的。”说话的是团队里的张磊，一路上都在抱怨行程太慢，
此刻见沈亦臻要停下来救人，更是满脸不情愿。另一个女生也附和道：“是啊沈哥，
你看这山上风这么大，再耽误下去，咱们也得受影响。她看起来就是累着了，
等她同伴回来就行，咱们别趟这浑水。”沈亦臻没回头，
只是从自己的登山包里掏出便携式氧气瓶，拧开阀门，将吸氧面罩轻轻扣在晓曼脸上。
“吸氧，慢慢深呼吸，别慌。”他低声对晓曼说，语气里的安抚像暖流，
瞬间淌过晓曼紧绷的神经。然后他才转头看向张磊几人，
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现在意识模糊，脉搏微弱，要是没人照顾，
很可能会昏迷，甚至引发肺水肿。你们要是着急，就先按原计划走，我照顾好她，
之后自己赶上来，不会耽误太多时间。”“沈哥！”张磊急了，“这山上信号不好，
你一个人带着她，要是出点事怎么办？再说，咱们是团队行动，哪能分开走？
”“没什么不能的。”沈亦臻从包里拿出保温壶，倒了点温水，用手试了试温度，
才递到晓曼嘴边，“先喝口水，慢点咽。”等晓曼喝了几口温水，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他才对张磊几人说：“我之前在登山队做过领队，处理高原反应有经验。你们放心，
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她。你们先走吧，到了垭口等我就行。”张磊还想说什么，
却被身边的同伴拉了拉胳膊。几人对视一眼，终究是不想耽误自己的行程，便不再劝说，
只是丢下一句“那沈哥你自己小心”，便转身跟着山路往上走了，脚步匆匆，
很快就消失在云雾里。山间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风声和微晓曼弱的呼吸声。
那个小男孩还站在一旁，见沈亦臻真的留下来了，脸上露出了笑容：“叔叔，你真好。
我叫卓玛次仁，家就在山下的村子里，我刚才是上山采蘑菇的。”沈亦臻朝卓玛次仁笑了笑，
摸了摸他的头：“谢谢你啊小朋友，要是没有你喊人，我还真听不到。你要是着急回家，
就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呢。”卓玛次仁摇了摇头：“我不着急，我可以在这里陪你们一会儿，
等她好点了我再走。”沈亦臻没再拒绝，只是专心照顾晓曼。他让晓曼靠在自己的登山包上，
调整了她的姿势，让她能更舒服地吸氧。然后他从包里拿出高原安，倒出两粒，
就着温水喂晓曼服下。“别怕，等药效上来，再吸会儿氧，你就会舒服很多。
”他坐在晓曼身边，声音温和，“我叫沈亦臻，你叫什么名字？”“李晓……曼。
”晓曼终于能发出声音了，虽然还是很虚弱，但比起刚才，已经好了太多。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侧脸在云雾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
眼神里没有丝毫不耐烦，只有认真的关切。她心里一阵酸涩——同样是登山，
同样是遇到困难，陈峰丢下了她，而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却愿意为了她，停下自己的行程，
不顾同伴的反对，留下来照顾她。“晓曼，很好听的名字。”沈亦臻笑了笑，
“你是跟同伴一起来的？他们去哪了？”提到陈峰，晓曼的眼眶瞬间红了。她低下头，
声音带着哽咽：“我……我跟我男朋友还有几个朋友一起来的，我高原反应太严重，
走不动了，他们说先去登顶，下来再接我……”沈亦臻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没再多问，
只是拍了拍晓曼的肩膀，轻声说：“没事，有我在，等你好点了，我带你下山，
或者陪你等他们回来。”晓曼抬起头，看着沈亦臻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同情，也没有轻视，
只有纯粹的善意。她点了点头，心里的绝望渐渐被一种莫名的安心取代。她靠在登山包上，
慢慢吸着氧，感受着山风从耳边吹过，不再觉得冰冷，反而带着一丝暖意。
卓玛次仁在一旁安静地坐着，偶尔会跟沈亦臻说几句山里的事，比如哪里的蘑菇最好采，
哪里的溪水最干净。沈亦臻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回应几句，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晓曼的高原反应终于缓解了不少，不再头晕恶心，呼吸也顺畅了。
她摘下吸氧面罩，对沈亦臻说：“沈大哥，谢谢你，我好多了。
”沈亦臻检查了一下她的脉搏，又问了她几句身体的感受，确认她真的没什么大碍了，
才松了口气：“那就好。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我陪你在这里等你的同伴下来，
二是我们现在慢慢下山，到山下的客栈等他们。你想选哪个？”晓曼犹豫了。她想等陈峰，
可一想到他刚才丢下自己的样子，心里就一阵委屈；可要是不等他，直接下山，
又怕他回来找不到自己会着急。沈亦臻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说：“别着急，慢慢想。
如果你想等他，我们就再等一会儿，我包里有吃的，我们可以先垫垫肚子。如果你不想等，
我们现在下山，也很安全，我认识路。”过了好一阵，就在这时，
卓玛次仁突然指着山上大喊：“看！有人下来了！”晓曼立刻抬头望去，
只见几个身影从山上下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陈峰。她心里一阵激动，刚想站起来，
却被沈亦臻按住了：“别急，慢慢站，小心头晕。”陈峰也看到了晓曼，他快步走过来，
脸上带着一丝愧疚，却更多的是埋怨：“晓曼，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在这里等着吗？
你怎么还跟别人凑到一起了？”晓曼愣住了，她以为陈峰回来会先关心她的身体，
可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是指责。她心里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
眼眶又红了：“我……我高原反应严重，是这位沈大哥救了我，
还有这个小朋友喊的人……”“行了行了，没事就好。”陈峰不耐烦地打断她，
转头看向沈亦臻，语气敷衍地说了句“谢谢你啊”，然后就伸手去拉晓曼：“走了，
我们赶紧下山，不然天黑了路不好走。”沈亦臻皱了皱眉，拦住了陈峰的手：“她刚缓过来，
不能走太快，得慢慢下山，而且她现在还需要补充能量，不能急着赶路。
”陈峰看了沈亦臻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和不满：“我女朋友我自己知道怎么照顾，
就不劳你费心了。”说完，他强行拉着晓曼站起来，不顾晓曼踉跄的脚步，就要往山下走。
晓曼被他拉得胳膊生疼，心里又气又委屈，她想挣脱陈峰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陈峰，
你弄疼我了！我现在还走不了太快！”“别废话！”陈峰的语气更加不耐烦，“都是因为你，
我们队里的人都没能好好登顶，现在还得赶紧下山，你别再拖后腿了！”沈亦臻看着这一幕，
脸色沉了下来。他上前一步，再次拦住陈峰：“你先松开她，她现在身体还虚弱，
你这样拉着她，很容易让她再次不适。如果你真的关心她，就应该先让她休息一下，
补充点能量，再慢慢下山。”“你到底想干什么？”陈峰终于忍不住了，他瞪着沈亦臻，
语气带着挑衅，“我跟我女朋友的事，跟你有关系吗？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故意在这里找事？
”晓曼没想到陈峰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又气又急，猛地挣脱了陈峰的手：“陈峰！
你胡说什么呢！沈大哥是好心救我，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怎么想？”陈峰冷笑一声，
“他要是好心，为什么非要留下来照顾你？为什么非要拦着我们下山？我看他就是没安好心！
”沈亦臻看着陈峰蛮不讲理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恼火，但他还是克制住了，
只是对晓曼说：“晓曼，你自己决定，如果你想跟他走，我不拦你，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慢慢走，要是再不舒服，就立刻停下来。如果你不想跟他走，我可以陪你下山，
或者在这里等你想清楚。”晓曼看着陈峰那张充满指责和不耐烦的脸，
又看了看沈亦臻真诚关切的眼神，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
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真的在乎她，他在乎的，从来都是自己的行程，自己的面子，而她，
不过是他行程里的一个累赘。“我不跟你走。”晓曼咬了咬嘴唇，声音虽然不大，
却异常坚定，“我想跟沈大哥一起下山，你要是着急，就自己先走吧。”陈峰愣住了，
他没想到晓曼会拒绝他。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晓曼，你再说一遍？
你宁愿跟一个陌生人走，也不跟我走？”“他不是陌生人，他是救我的人。”晓曼抬起头，
直视着陈峰的眼睛，“而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丢下了我。陈峰，
我以前以为你只是有点自私，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冷漠。”“我冷漠？
”陈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要是冷漠，就不会回来找你了！我跟你说，
你别不知好歹！今天你要是不跟我走，以后就别再找我！”晓曼心里一阵刺痛，
可更多的是释然。她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陈峰没想到晓曼真的这么决绝，
他气得脸色发青，狠狠瞪了沈亦臻一眼，又看了看晓曼，最终还是咬了咬牙，
转身就往山下走了，走得飞快，连回头都没回头。看着陈峰消失在山路拐角的背影，
晓曼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是不难过，毕竟在一起两年，可刚才陈峰的所作所为，
让她彻底看清了这个人的真面目。沈亦臻递过来一张纸巾，轻声说：“别哭了，不值得。
能看清一个人，其实也是件好事。”晓曼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谢谢你，
沈大哥。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用谢，举手之劳。”沈亦臻笑了笑，
“现在我们下山吧，卓玛次仁也该回家了，我们正好顺路。
”卓玛次仁在一旁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一条近路，下山很快的！
”沈亦臻帮晓曼背上她的小背包，又把自己的登山包调整了一下，
确保晓曼走路时不会被碰到。然后他让晓曼走在中间，自己走在外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