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告白并没有错

监护仪的滴答声像生锈的钟摆，每一次跳动都在林砚深的神经上碾过。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混杂着苏晚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 那是她用了十年的洗衣液味道，从前他总说这味道太甜，如今却成了病房里唯一能让他勉强抓住意识的锚点。

他费力地掀开眼睫，视线像蒙着一层磨砂玻璃，只能模糊看见苏晚俯在床边的轮廓。她的头发比去年稀疏了些，发尾泛着干枯的黄，曾经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鬓角，此刻垂着几缕碎发，沾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她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过来，烫得他心口发颤。

“晚晚……” 林砚深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浅，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的钝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她抬起头，眼眶红得像浸了血的樱桃，原本强忍着的眼泪瞬间砸了下来，落在他手背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我在，砚深，我在。” 她的声音也在抖，伸手想去摸他的额头，手指却在半空中顿了顿，似乎怕碰碎了他这具早已被病痛蚀空的身体。

病房里静得可怕，除了监护仪的滴答声，就只有苏晚压抑的抽泣。林砚深盯着她模糊的脸，脑海里翻涌着十年婚姻里的碎片 —— 新婚夜她笑着给他夹菜的模样，第一次因为苏辰吵架时她红着眼眶说 “你怎么就是不信我” 的模样，他确诊癌症后她坐在走廊长椅上偷偷抹眼泪的模样……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似的转着，最后停在了三个月前，苏辰带着新婚妻子来病房探望时，苏晚拉着他妻子的手说 “以后我就放心了” 的温柔神情。

那一刻他心里的刺又冒了出来。十年了，从他们结婚的第三个月，他第一次在苏晚的钱包里看到她和苏辰的合照开始，那根刺就扎在了他心里。照片上的苏辰穿着高中校服，笑得一脸阳光，苏晚站在他身边，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眼里的温柔是他从未见过的。后来他又撞见苏晚冒雨给苏辰送复习资料，撞见她在苏辰失恋时陪了他一整夜，撞见她把自己的年终奖偷偷塞给刚毕业没找到工作的苏辰……

每一次他质问，苏晚都只说 “苏辰爸妈走得早，我是他姐姐，不疼他谁疼他”。可他不信。哪个姐姐会把弟弟的照片放在钱包里带了五年？哪个姐姐会在弟弟结婚时哭着说 “以后再也不能天天照顾你了”？哪个姐姐会因为丈夫对弟弟摆脸色，就和丈夫冷战半个月？

“最后…… 问你一次……” 林砚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的疼痛让他几乎要失去意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盯着苏晚的眼睛，“你有没有…… 爱过我？”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深潭，苏晚的抽泣突然停了。她张了张嘴，嘴唇哆嗦着，却没发出声音。林砚深能看到她的喉结上下滚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砸在他手背上的温度越来越烫。他屏住呼吸，连胸口的疼痛都暂时忘了，只等着那个他盼了十年的答案。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在病房里变得粘稠而沉重。苏晚终于抬起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刚发出一个 “我” 字，就被一阵剧烈的抽泣打断。她捂住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泪汹涌而出，把她的脸都打湿了。

林砚深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的滴答声越来越远。他看到苏晚摇了摇头，又像是怕他误会，猛地抬起头点头，可那点头的动作在他眼里渐渐变得迟缓、扭曲。他想再等一等，想听到那句完整的话，可意识像被潮水吞没，一点点沉下去。

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苏晚扑在床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他，嘴里喊着什么，可他已经听不见了。只有那滴落在手背上的眼泪，还残留着最后的温度，像是在告诉他，或许答案并非他想的那样 —— 可这或许，终究成了永恒的遗憾。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长鸣，红色的警报灯在病房里闪个不停。护士和医生涌了进来，脚步声、仪器的声音、苏晚的哭声混杂在一起，可林砚深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像一片被风吹走的叶子，彻底坠入了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