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村的黄昏，总是被一层淡淡的炊烟和暮霭笼罩，远山如黛，衔着半轮将沉未沉的红日。
村口那棵老槐树下，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少年正坐在虬结的树根上，望着通往山外的泥泞小路出神。
他叫云澈，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脸庞被山里的日头晒成了健康的麦色，眉眼干净，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他的目光似乎落在远处，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只是沉浸在某种难以言说的思绪里。
“阿澈！
又发呆！
娘叫你回去吃饭了！”
同村的虎子扛着柴刀，嗓门洪亮地喊道，打破了黄昏的宁静。
云澈回过神，应了一声，拍拍屁股上的尘土站起身。
他瞥了一眼虎子柴刀上挂着的那只肥硕野兔，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虎子灵根虽也寻常，但好歹有把子力气，能进山打猎贴补家用，而自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算不得强壮的手臂，轻轻叹了口气。
三天前，镇上仙师来村里为适龄少年检测灵根，那是十年一度的大事。
他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当他的手按上那冰凉的测灵石时，石头只泛起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五色杂光，混乱而黯淡。
“五行杂灵根，芜杂不纯，下下等。”
仙师淡漠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仙路艰难，不如安心耕作，莫做他想。”
那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底埋藏多年的微弱火苗。
周围的窃窃私语和或同情或惋惜的目光，更是让他如芒在背。
他甩甩头，似乎想将那些画面驱散，迈步朝村尾自家那间简陋的茅屋走去。
途径村边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时，他习惯性地蹲下身，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溪水让他精神稍振。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溪流对岸的一处泥滩。
前几日山洪暴发，溪水涨溢，冲刷下来不少枯枝败叶和淤泥。
大部分己被村民清理，但那泥滩边缘，半掩着一截焦黑枯槁的物事，像是一段被雷火劈斩过的树枝，毫不起眼。
不知为何，云澈的心头莫名一动。
他鬼使神差地蹚过及膝的溪水，走到对岸，弯腰将那截枯枝从淤泥里拔了出来。
枯枝长约尺许，通体焦黑，入手却异常沉重，与其干枯的外表截然不符。
材质非木非铁，触手有一种奇特的温润感，仿佛玉石，但表面又确确实实是烧焦的痕迹。
更奇特的是，它蜿蜒的形态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拙气息，枝杈断裂处，似乎能看到一些极细微、绝非天然形成的奇异纹路。
“这烂木头有什么好看的？
烧火都嫌烟大。”
虎子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瞅了一眼嘟囔道。
云澈没说话，只是用手指细细摩挲着那些焦黑的纹路。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这枯枝有些特别，与他平日里捡到的所有柴火都不一样。
“走吧，天快黑了。”
他最终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小心地拂去枯枝上的污泥，将它攥在手里，没有扔掉。
晚饭是稀薄的粟米粥和一小碟咸菜。
云澈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村民，看着儿子沉默的样子，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默默给他多夹了一筷子咸菜。
灵根的结果，他们早己知道，安慰的话说了也无用，只能盼着时间慢慢冲淡这份失落。
夜里，云澈躺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洒下一小片清辉。
那截枯枝就放在枕边，在月光下，那焦黑的表面似乎愈发深邃了。
他辗转反侧，脑海里尽是测灵根时的场景，仙师淡漠的脸，杂乱的五色光……心中烦闷郁结，难以排遣。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再次握住了那截枯枝。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枯枝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枯枝毫无征兆地微微一震，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凉气息猛地从中涌出，顺着他手臂的经络首冲而上，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嗡——！”
云澈只觉头颅仿佛要炸开，眼前骤然一片空白。
无数细小如蚊蚋、却又繁复玄奥到极点的金色符号凭空涌现，在他意识中疯狂闪烁、流转、组合又分解！
它们不属于任何他认知的文字，却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法与理。
剧烈的胀痛感席卷而来，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但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感也随之诞生。
周围的世界仿佛变得不同了。
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溪流的淙淙声，甚至泥土下虫豸的蠕动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他仿佛能“听”到月光洒落的声音，“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微弱尘埃的轨迹。
这种状态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那些金色的符号便如潮水般退去，消失无踪。
剧烈的头痛也随之减缓，变成隐隐的余悸。
云澈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截再次变得平凡无奇的枯枝，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月光下，枯枝静默无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但脑海中残留的那一丝奇异的清明感，以及那惊鸿一瞥的无数金色符号，都在清晰地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他紧紧攥住了枯枝，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撞击着肋骨，发出咚咚的声响。
窗外，月色如水，万籁俱寂。
云栖村依旧沉睡在安详的夜色里。
但云澈知道，有什么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越过漆黑的村落，望向那无尽遥远的、繁星点点的夜空。
那双原本有些沉寂的眼眸里，一点微弱的、却异常执拗的光亮，重新点燃了起来。
（第一章 完）
村口那棵老槐树下，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少年正坐在虬结的树根上，望着通往山外的泥泞小路出神。
他叫云澈，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脸庞被山里的日头晒成了健康的麦色，眉眼干净，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他的目光似乎落在远处，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只是沉浸在某种难以言说的思绪里。
“阿澈！
又发呆！
娘叫你回去吃饭了！”
同村的虎子扛着柴刀，嗓门洪亮地喊道，打破了黄昏的宁静。
云澈回过神，应了一声，拍拍屁股上的尘土站起身。
他瞥了一眼虎子柴刀上挂着的那只肥硕野兔，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虎子灵根虽也寻常，但好歹有把子力气，能进山打猎贴补家用，而自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算不得强壮的手臂，轻轻叹了口气。
三天前，镇上仙师来村里为适龄少年检测灵根，那是十年一度的大事。
他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当他的手按上那冰凉的测灵石时，石头只泛起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五色杂光，混乱而黯淡。
“五行杂灵根，芜杂不纯，下下等。”
仙师淡漠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仙路艰难，不如安心耕作，莫做他想。”
那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底埋藏多年的微弱火苗。
周围的窃窃私语和或同情或惋惜的目光，更是让他如芒在背。
他甩甩头，似乎想将那些画面驱散，迈步朝村尾自家那间简陋的茅屋走去。
途径村边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时，他习惯性地蹲下身，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溪水让他精神稍振。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溪流对岸的一处泥滩。
前几日山洪暴发，溪水涨溢，冲刷下来不少枯枝败叶和淤泥。
大部分己被村民清理，但那泥滩边缘，半掩着一截焦黑枯槁的物事，像是一段被雷火劈斩过的树枝，毫不起眼。
不知为何，云澈的心头莫名一动。
他鬼使神差地蹚过及膝的溪水，走到对岸，弯腰将那截枯枝从淤泥里拔了出来。
枯枝长约尺许，通体焦黑，入手却异常沉重，与其干枯的外表截然不符。
材质非木非铁，触手有一种奇特的温润感，仿佛玉石，但表面又确确实实是烧焦的痕迹。
更奇特的是，它蜿蜒的形态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拙气息，枝杈断裂处，似乎能看到一些极细微、绝非天然形成的奇异纹路。
“这烂木头有什么好看的？
烧火都嫌烟大。”
虎子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瞅了一眼嘟囔道。
云澈没说话，只是用手指细细摩挲着那些焦黑的纹路。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觉得这枯枝有些特别，与他平日里捡到的所有柴火都不一样。
“走吧，天快黑了。”
他最终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小心地拂去枯枝上的污泥，将它攥在手里，没有扔掉。
晚饭是稀薄的粟米粥和一小碟咸菜。
云澈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村民，看着儿子沉默的样子，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默默给他多夹了一筷子咸菜。
灵根的结果，他们早己知道，安慰的话说了也无用，只能盼着时间慢慢冲淡这份失落。
夜里，云澈躺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洒下一小片清辉。
那截枯枝就放在枕边，在月光下，那焦黑的表面似乎愈发深邃了。
他辗转反侧，脑海里尽是测灵根时的场景，仙师淡漠的脸，杂乱的五色光……心中烦闷郁结，难以排遣。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再次握住了那截枯枝。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枯枝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枯枝毫无征兆地微微一震，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凉气息猛地从中涌出，顺着他手臂的经络首冲而上，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嗡——！”
云澈只觉头颅仿佛要炸开，眼前骤然一片空白。
无数细小如蚊蚋、却又繁复玄奥到极点的金色符号凭空涌现，在他意识中疯狂闪烁、流转、组合又分解！
它们不属于任何他认知的文字，却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法与理。
剧烈的胀痛感席卷而来，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但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感也随之诞生。
周围的世界仿佛变得不同了。
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溪流的淙淙声，甚至泥土下虫豸的蠕动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他仿佛能“听”到月光洒落的声音，“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微弱尘埃的轨迹。
这种状态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那些金色的符号便如潮水般退去，消失无踪。
剧烈的头痛也随之减缓，变成隐隐的余悸。
云澈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截再次变得平凡无奇的枯枝，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月光下，枯枝静默无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但脑海中残留的那一丝奇异的清明感，以及那惊鸿一瞥的无数金色符号，都在清晰地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他紧紧攥住了枯枝，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撞击着肋骨，发出咚咚的声响。
窗外，月色如水，万籁俱寂。
云栖村依旧沉睡在安详的夜色里。
但云澈知道，有什么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越过漆黑的村落，望向那无尽遥远的、繁星点点的夜空。
那双原本有些沉寂的眼眸里，一点微弱的、却异常执拗的光亮，重新点燃了起来。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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