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浆糊味和陈旧纸张特有的气息,混合成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苏晚正坐在宽大的工作台前,手里捏着一把极细的镊子,小心翼翼地剥离着一张清代书页边缘己经脆化的纸角。
她的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蝴蝶翅膀,眉头微蹙,眼神专注而沉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页承载着百年故事的宣纸。
工作室不大,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靠墙的书架上整齐地码放着各种修复工具和古籍,从糨糊刷到不同型号的宣纸,从泛黄的线装书到装订成册的手稿,每一样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
角落里的绿植舒展着叶片,为这满是时光气息的空间增添了一抹生机。
“叮铃——”门口悬挂的风铃被轻轻拨动,发出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苏晚抬起头,看向门口。
逆光中,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深灰色风衣,身姿笔挺,仿佛是从某个精密的建筑图纸中走出来的。
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鼻梁高挺,下颌线利落,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带着一种审视的疏离感。
男人身后跟着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得体的西装,态度恭敬,对着苏晚微微欠身:“苏小姐,打扰了。
这位是陆时砚先生,我们是来谈手稿修复的事情。”
苏晚放下手中的镊子,站起身。
她穿着简单的棉麻衬衫和长裤,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显得干净又温婉。
“请进。”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
陆时砚走进工作室,目光快速地扫过西周。
这里的一切都和他习惯的环境截然不同——没有冰冷的玻璃幕墙,没有闪烁的电子屏幕,只有旧物的沉静和淡淡的墨香。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氛围。
中年人将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工作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铺着柔软的丝绸,放着几本装订简陋的手稿,纸页己经泛黄发脆,边缘有些地方甚至己经破损,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不清。
“苏小姐,这些是陆先生家族流传下来的手稿,据说是他祖辈的设计草图和一些笔记,对陆先生很重要。
我们听说您在古籍修复方面非常专业,所以想拜托您帮忙修复一下。”
中年人解释道,语气里满是恳切。
苏晚的目光落在手稿上,眼神立刻变得专注起来。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纸页,动作轻柔得仿佛在与时光对话。
“这些手稿的纸张是早期的机制纸,保存状况不太好,受潮过,还有虫蛀的痕迹,修复起来需要些时间。”
她仔细检查着,一边轻声说道,“我需要先进行清洁,去除表面的污渍和霉斑,然后修补破损的地方,最后再进行加固和重新装订。”
陆时砚一首没说话,只是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苏晚。
他看到她专注的眼神,看到她指尖落在纸页上时的小心翼翼,心里那点因环境陌生而产生的不适感,竟然悄然消散了一些。
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像这房间里的墨香一样,安静却有力量。
“需要多久?”
陆时砚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感。
苏晚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睛很深,像藏着一片沉寂的海。
“大概需要一个月。”
她想了想,认真地回答,“我需要保证修复的质量,不能急。”
“可以。”
陆时砚没有讨价还价,“多少钱?”
“修复费用需要根据修复的难度和耗材来计算,我需要做更详细的评估才能给您准确的价格。”
苏晚说道,“如果你们同意,我今天可以先做初步的检测,明天给您报价和详细的修复方案。”
陆时砚点点头:“可以。”
他似乎是个不喜欢多言的人,说完这句话,就又恢复了沉默。
中年人连忙说道:“那就麻烦苏小姐了。
我们明天再来听您的方案。”
苏晚点点头,将木盒重新盖好。
“我会小心保管的。”
陆时砚最后看了一眼那些手稿,又看了一眼苏晚,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他的步伐很大,带着一种干练的气场,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沉静只是错觉。
风铃再次响起,随着门被关上,工作室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苏晚坐回工作台前,看着那个木盒,轻轻吁了口气。
她拿起刚才放下的镊子,却发现自己的心思有些集中不起来了。
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陆时砚的样子——他疏离的眼神,他低沉的声音,还有他站在那里时,与这古朴房间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和谐的身影。
她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
工作的时候,她需要绝对的专注。
她重新拿起那页清代书页,镊子再次落在脆化的纸角上,只是这一次,指尖似乎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那个陌生男人的气息。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工作室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晚低头继续工作,而那个装着手稿的木盒,静静地躺在工作台上,仿佛一个沉默的引子,预示着一段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