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年折扇一划,斩断青梅竹马情分:“苏姑娘自重。”五年后雨夜,
这男人捂着腰腹刀伤栽进她药铺。旧伤未缝,
柳家嫡女的软轿已堵在门口:“你爹***的案卷在我妆匣里,不滚出江南,
我让你苏家祖坟冒黑烟!”碎镜重圆那夜,她簪尖挑破二十年黑幕。这次,
她要亲手把所有人拖下地狱。楔子五年前的春夜,桃花开得灼人眼。“阿瑾,
等我查清那批赈灾粮的去向,就带你去看江南的桃花。”少年蹲在药圃边,
月白锦袍沾了泥点也不在意,指尖还带着偷来的桃汁甜香,轻轻戳了戳少女的脸颊,
“用八抬大轿娶你,让满院桃花给你铺床。”少女苏瑾,脸颊飞红,嗔他一眼,
手里攥着刚收到的及笄礼——一面精巧的菱花镜,镜背刻着并蒂桃花。“谁要嫁你!
”她作势要摔。少年沈砚辞笑着去拦:“别摔!碎了好,以后每道缝里,
都藏着我对你的念想。”话音未落,镜面脱手,“啪”地一声脆响,在青石板上裂成两半,
桃花纹从中断开。苏瑾愣住了,心头莫名一跳。沈砚辞却已弯腰拾起,仔细擦去灰尘,
将缺了一角的那半塞进她手心,自己收起另一半:“看,这不就分不开了?一人一半,
拼起来才是圆满。”少女的羞涩被甜蜜取代,未曾想,这一摔,竟似谶语。不久后,
沈家被指通敌,大厦倾颓。宫门前,大雪纷飞,沈砚辞跪在冰天雪地里,脊背挺直,
眼神却像燃尽的灰。苏瑾捧着热粥,跌跌撞撞穿过人群,却被他用沾满墨汁的折扇冷冷推开。
“苏瑾,”他的声音比雪还冷,“沈家与你苏家,从此恩断义绝。”折扇落地,
墨汁溅污了她的裙摆,也染黑了那个春天。她手里紧紧攥着的半面菱花镜,边缘锋利,
几乎要嵌进掌心血肉里。后来,苏家受牵连,父亲罢官,郁郁而终。母亲带着她仓皇离京,
隐姓埋名,落脚江南小镇,开了间“济世堂”药铺。苏瑾改名苏清欢,只愿余生清静,
再无波澜。那半面碎镜,被她锁进药柜最深的暗格,连同那个沾着桃汁甜香的名字,
一同尘封。这几年的平静生活却被今日的一个冷雨暮春页打破。第1章暮春的雨,
带着倒春寒的凛冽,噼里啪啦砸在“济世堂”门前的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混着泥土气,
直往门缝里钻。檐下挂着的陈皮、当归,被湿气浸润,苦涩的药香在狭小的铺子里沉沉浮浮,
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苏清欢正垂眸,借着油灯昏黄的光,用白玉药杵细细研磨着川贝。
药末雪白,沾在她微凉的指尖。药杵与瓷碗碰撞,发出单调而规律的轻响,
是她这五年来最熟悉的安宁。“苏大夫,今儿个不太平啊。
”隔壁布庄的王伯缩着脖子钻进来,手里攥着顶滴水的斗笠,压低了声音,
“李府的人马在城南设了卡子,凶神恶煞的,说是抓什么朝廷要犯……您这药铺,
可得当心些,别沾上晦气。”苏清欢指尖一顿,火苗跟着晃了晃。她嗯了一声,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柜台下那个上了锁的小抽屉——里面躺着那半面冰冷的菱花镜。
李府……又是李嵩。这个名字,像阴魂不散的影子。“吱呀——哐当!
”门帘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冷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雨水的潮气,
瞬间灌满了小小的药铺。王伯“哎哟”一声,斗笠都吓掉了。一道身影踉跄着扑进来,
重重撞在药柜上,震得几个药罐“哐啷”作响。来人一身藏青锦袍,此刻却浸透了暗红的血,
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像被暴雨打烂的残霞。他一手死死按着左侧腰腹,
指缝间不断有粘稠的血珠渗出,滴落在刚刚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上,“啪嗒”一声,
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比苏清欢见过的任何药汁都要浓稠。
“姑……姑娘……”男人抬起头,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磨过粗陶,
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上,雨水混着血水从下颌滴落。他看向苏清欢,
那双眼睛……苏清欢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指尖的药杵“当啷”一声,
直直坠入盛满川贝粉的瓷碗里,溅起一片雪白的粉末。是他!即便他下颌绷紧,唇色惨白,
光阴足以模糊许多面容……但她绝不会认错他左眉骨上那道浅淡的疤痕——那是十二岁那年,
一条疯狗扑向她时,他毫不犹豫用后背挡下,被利齿撕咬留下的印记。沈砚辞!
他似乎也怔住了。目光扫过她因紧握药杵而微微发白的指节,
最后停留在她右手虎口处一道陈年的烫伤疤上——那是她第一次替他熬药时不小心留下的。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要冲口而出,却又被他生生咽下。
他猛地偏过头,避开她的视线,另一只手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被血浸透的碎银,
啪地按在柜台上,声音带着刻意的疏离和狼狈:“在……在下赶路遇劫匪,
能否借姑娘药庐……处理伤口?银两……定加倍奉还。” 他气息不稳,
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伤口,眉头紧锁。苏清欢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五年前那个锦衣玉食、意气风发的世家公子,
那个会蹲在泥地里逗她笑、许诺带她看江南桃花的少年,
如今却用这种近乎乞求的、带着银钱交易意味的口吻对她说话,当真是讽刺!
雨水顺着他凌乱的发梢滑落,滴在锦袍的血污上,晕开更深的、令人心悸的红。
药铺里浓重的血腥味和陈皮、当归的苦涩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苏清欢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药铺特有的清苦,直冲肺腑。她猛地转身,
从身后的药架上取下那个半旧的紫檀木药箱,声音冷得像檐外冰凉的雨滴:“里间有张旧床,
随我来。”内室狭小,只容得下一张吱呀作响的旧木床和一个简陋的药柜,
霉味混合着更浓郁的药材气味,空气有些滞闷。沈砚辞依言走到床边,
动作迟缓地解开被血浸透、紧贴在身上的藏青锦袍。随着衣料剥离,
一道狰狞的伤口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长约三寸,皮肉狰狞地外翻着,边缘泛白,
显然是新伤,被利刃所划,深可见骨,鲜血仍在缓慢地渗出。苏清欢拧开烈酒瓶塞,
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她用干净棉布蘸取烈酒,动作看似平稳,
指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按上伤口边缘消毒。
“嘶——” 沈砚辞身体猛地绷紧,牙关紧咬,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额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随即死死忍住,再未吭声,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苏清欢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腰侧另一道旧疤上——那是一道略浅的、早已愈合的疤痕,
形状不规则。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那道旧疤的轮廓,冰凉的触感让沈砚辞微微一颤。
那是五年前,沈家尚未出事时,她家药铺后院的柴房年久失修,房梁突然塌落。
千钧一发之际,是他猛地将她扑开,沉重的木梁砸下,尖锐的木刺在他腰侧划开了这道口子,
当时血流如注,他却只顾着问她有没有吓到……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带着旧日的暖意和此刻冰冷的现实,冲击着她的心防。她迅速收回手,低下头,
从药箱里取出针线,声音刻意保持着医者的冷静,却依旧有些发紧:“伤口很深,需要缝合。
” 银针在灯下闪过寒光,“大人既已官复原职,新任江南御史,为何会遭此毒手,
被人追杀至此?”话音刚落,手腕猛地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攥住!力道之大,
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苏清欢惊愕抬头,正对上沈砚辞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
此刻翻涌着她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痛苦、急切、愧疚,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深情?
他紧紧盯着她,声音沙哑得厉害,
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求证:“你……你还记得……我腰侧的这道疤?
”苏清欢的心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猛地抽回手,银针差点脱手扎进自己的指尖。
她踉跄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药柜上,震得几个小瓷瓶叮当作响。“大人说笑了。
”她强自镇定,转身去拿纱布,声音冷硬,“行医之人,对伤口向来敏感。旧伤新伤,
不过皮相之别。” 她刻意回避着那道疤背后的记忆,仿佛那只是寻常伤患。她没看见,
在她转身的刹那,沈砚辞眼中闪过浓重的痛色。
他艰难地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半面菱花镜!镜面光洁,清晰地刻着折枝桃花纹,
只是右侧缺了一角,边缘被摩挲得异常光滑,显然被人长期贴身携带。他看着她的背影,
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姑娘可知,这半面镜子……”“搜!仔细搜!那反贼受了伤,
肯定跑不远!挨家挨户给我查!” 窗外,
粗哑凶戾的吼叫声伴随着杂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索命的鼓点,
瞬间打破了内室凝滞的空气。沈砚辞脸色骤变,眼中柔情尽褪,只剩下冰冷的警惕和决绝。
他反应极快,不顾腰间的剧痛,猛地起身,一把将尚在惊愕中的苏清欢按倒在狭窄的床底!
“别出声!” 他压低声音,急促而坚定,顺手抄起床头用来切药草的一把短匕,反手握紧,
迅速拉过旁边的旧被褥草草盖住床沿,自己则强撑着坐回床边,
用脱下的染血锦袍匆忙盖住腰腹的伤口,佯装闭目调息,气息却依旧粗重。“信我。
” 他最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消失在门被粗暴踹开的巨响中。“砰!
”内室本就单薄的木门被一脚踹开,重重撞在墙上,震得屋顶簌簌落灰。
四五个穿着皂隶服、手持钢刀的官差凶神恶煞地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眼神阴鸷的捕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狭小的空间,
最后钉在床边“调息”的沈砚辞身上。捕头一眼就看到了锦袍下洇出的新鲜血迹,
手立刻按在了刀柄上,语气不善:“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这伤又是怎么回事?
”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沈砚辞苍白的脸和紧握的拳头。沈砚辞缓缓睁开眼,眼神平静无波,
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用油纸仔细包裹的铜制印信,
声音虽虚弱,却带着官威:“在下沈砚辞,新任江南道监察御史。方才于城外官道遇劫匪,
受了些伤,幸得寻到此医馆,在此处处理伤口。”捕头狐疑地接过印信,凑到灯下仔细查验。
当看清上面的官职和印鉴时,他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神色缓和了些许,
但眼中的审视并未完全褪去。他归还印信,语气依旧带着试探:“原来是沈大人。
恕小的冒昧,大人可知,今日劫道伤您的,恐怕是李尚书的人?
近来京城有人暗中重查当年沈家旧案,李尚书那边……风声鹤唳,正四处抓人呢。
大人您这伤……可真是时候。”沈砚辞眼底寒光一闪即逝,面上却不动声色,
只淡淡道:“哦?竟有此事?本官初到江南,尚不知晓。多谢告知。
” 他闭口不谈自己遇袭是否与此有关。捕头又扫视了一圈简陋的内室,
目光在床底微微鼓起的被褥处停留了一瞬,最终没发现什么异常,
挥了挥手:“既然是大人在此养伤,小的们就不打扰了。走!” 他带着手下悻悻离去,
脚步声消失在雨幕中。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苏清欢才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她小心翼翼地从床底爬出来,拍打着裙摆沾染的灰尘,心有余悸。抬头看向沈砚辞,
却发现他正对着手中那半面菱花镜出神,眼神复杂难辨,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镜背的桃花纹。
“这镜子……” 苏清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紧紧锁在那半面镜子上。
她药柜暗格里锁着的那一半,仿佛在隐隐发烫。沈砚辞闻声抬头,将镜子递向她,
声音低沉:“当年……你摔碎后,我一直带在身上。” 他顿了顿,补充道,
“你看镜面内侧。”苏清欢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接过那半面菱花镜,入手冰凉,边缘光滑。
她走到窗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雨后微弱的天光,仔细看向镜面内侧。镜面光洁,
映出她模糊的倒影。然而,当她调整角度,让光线以一个特定的方向照射时,
镜面内侧靠近边缘处,赫然显现出几行用极细的刻刀雕琢出的、几乎肉眼难辨的小字!
——“赈灾粮,漕运西,密仓七。”苏清欢猛地抬头,
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这是……当年你追查的那批失踪的赈灾粮的线索?!
”五年前,沈父任户部尚书时,一批从江南调拨、关系数十万灾民性命的赈灾粮,
在漕运途中神秘失踪。年轻的沈砚辞主动请缨追查,意气风发。可没过几日,晴天霹雳传来,
沈家被指控通敌卖国,顷刻间大厦倾覆!她一直以为,是沈家真的犯了滔天大罪,
可这镜中隐秘的字迹,分明是他当年查到的关键线索!沈砚辞扶着床沿,
忍着剧痛缓缓站起身,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当年,我顺藤摸瓜,
查到是李嵩勾结漕帮,暗中将粮食转移,藏匿在漕运西岸的七个秘密仓库里。证据确凿,
只待上报朝廷。”他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可消息走漏,李嵩先下手为强,
伪造了沈家通敌的铁证,构陷我父……我娘……为了保住沈家最后一点血脉,保住我,
在御前……以死明志,血溅金銮殿……皇上这才改判我流放三千里,而非……满门抄斩。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苏清欢心上。她攥着镜子的手剧烈地发抖,指节泛白。
原来这五年,他背负着这样的血海深仇和滔天冤屈!那她这五年的恨意,又算什么?
“那你当年……” 她的声音哽咽,带着压抑了五年的委屈和愤怒,
“为何要对我说……恩断义绝?!为何要那样推开我?!” 她忘不了宫门前,
他冰冷的眼神和那句绝情的话。沈砚辞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因为李嵩……他不仅盯着沈家,
也盯着所有与沈家有关联的人!尤其是你,阿瑾!我若不狠心推开你,与你彻底划清界限,
他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和你爹的药铺!苏家……也会万劫不复!”他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愧疚,“流放途中,
我几次三番派人暗中打听你的消息……只知你家迁离了京城,再无音讯……直到上月,
我调任江南,途经此镇,才在这‘济世堂’的药铺里……重新看到了你。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窗棂,也敲打在两人沉寂的心上。
苏清欢低头看着镜中那行小字,心中五味杂陈,翻江倒海。恨了他五年,怨了他五年,
到头来,他竟是为了保护她和苏家,才不得不扮演那个负心绝情的角色?可这五年,
苏家因沈家牵连,父亲被罢官后郁郁寡欢,最终撒手人寰;母亲日夜操劳,忧思成疾,
也在三年前病逝……这些失去至亲的痛苦,这些颠沛流离的艰辛,又该向谁诉说?向谁讨还?
“我知道……” 沈砚辞的声音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他看着她,
眼神带着理解和深深的痛,“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有恨。这五年,你受的苦,
都是我沈砚辞欠你的。”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凝重,“但阿瑾,李嵩此人,罪孽滔天!
他不仅贪墨了那批救命粮,导致无数灾民饿死;三年前江南大疫,朝廷拨下的救命药材,
也被他暗中扣下大半,转手高价倒卖!多少百姓……因此延误救治,含恨而终!
如今我重返江南,就是要重查旧案,将他绳之以法,告慰亡魂,
也为我沈家、为我娘……讨一个公道!”他向前一步,尽管伤口疼痛让他身形微晃,
眼神却异常坚定:“我需要你的帮助,阿瑾。只有你,能帮我拿到那密仓里确凿的证据。
”苏清欢沉默着。雨声敲窗,像是催促。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看着他苍白脸上的坚毅,看着他眼底深藏的痛楚和恳求,恨意与心疼在胸腔里激烈交战。
最终,她缓缓抬手,将那半面菱花镜紧紧按在胸口,仿佛要将其嵌入骨血。“……好。
”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我可以帮你。
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沈砚辞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你说!”“第一,
告诉我当年你娘……以死明志的全部真相,每一个细节。” 苏清欢盯着他的眼睛,“第二,
明日,带我去漕运西边的密仓。李嵩的人肯定盯着,我们……得小心行事。
”沈砚辞重重地点头:“好!我答应你!”当夜,药铺打烊。
苏清欢在沈砚辞服下安神药沉沉睡去后,独自一人来到前堂。她走到那个熟悉的药柜前,
手指在角落处摸索片刻,按下一个不起眼的机括。一个小小的暗格弹开,
露出里面一个蒙尘的旧木盒。她打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的,
正是她珍藏了五年的另一半菱花镜。她将两半镜子小心翼翼地拼合在一起。
断裂的桃花纹在烛光下重新连接,形成一幅完整的、并蒂相依的图案,仿佛从未分离。然而,
就在那拼接的缝隙处,似乎有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铜锈的深褐色痕迹,
还夹杂着一点灰白的碎屑。苏清欢心中一动,想起母亲病重弥留之际,曾紧紧抓着她的手,
见到沈家那孩子……记得……看菱花镜的缝隙……里面有……你爹……”母亲的话没能说完,
便永远闭上了眼睛。此刻,看着那镜缝中的异样,苏清欢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她取来一根最细的银针,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入缝隙,轻轻挑拨。
一点灰白色的、像是纸张燃烧后残留的灰烬,被挑了出来。紧接着,
似乎还有更深处的东西……2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细雨初歇,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却也掩盖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苏清欢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色粗布男装,将长发利落地束在头顶,用一根木簪固定。
镜中映出一张略显苍白却眼神坚定的脸。她将药箱仔细检查了一遍,
除了常用的金疮药、止血散、烈酒、纱布、针线,
多放了几包强效的迷魂散和一小瓶能让人瞬间***“软筋散”——这是她根据古方改良的,
以备不时之需。最后,她将那面拼合好的菱花镜,用油纸仔细包好,贴身藏在胸口最里层。
镜缝里的秘密,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发慌,却又隐隐指向一个她不敢深想的真相。
沈砚辞的伤口经过一夜休养和她的精心处理,血是止住了,但脸色依旧苍白,
行动间牵扯到伤处,眉头便不自觉地紧锁。他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短打劲装,
外面罩着一件不起眼的蓑衣,将官威和贵气尽数收敛,
只余下猎豹般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准备好了?”他看向她,
目光在她男装的打扮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苏清欢点点头,
背上药箱:“走吧。”两人没有走官道,而是沿着镇子边缘,钻入茂密的芦苇荡,
晨露打湿了裤脚,冰凉地贴在皮肤上。沈砚辞在前开路,动作虽因伤势而略显迟缓,
但步伐沉稳,对地形似乎颇为熟悉。他偶尔会停下,侧耳倾听片刻,确认无人跟踪,
才继续前行。“你对这里很熟?”苏清欢忍不住低声问。沈砚辞脚步未停,
声音压得很低:“流放途中,曾在这附近停留过一段时日。后来……为了查案,
也暗中回来过几次。”他没有细说,但苏清欢能想象其中的艰辛和危险。走了约莫半个时辰,
穿过一片荒芜的河滩,眼前出现一处陡峭的河岸。岸边长满了茂密的藤蔓和荆棘,
几乎与背后的山壁融为一体,若非沈砚辞带路,根本无从发现。“就是这里。
”沈砚辞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
才拔出腰间的匕首——并非昨日那把华丽的短匕,而是一柄朴实无华却异常锋利的猎刀。
他利落地割开缠绕的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
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霉味、尘土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里面有李嵩的人看守,你跟紧我,别出声。”沈砚辞回头,眼神凝重地叮嘱。
他率先弯腰钻了进去。苏清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紧随其后。洞内一片漆黑,
沈砚辞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前方几步的距离。
脚下是湿滑的泥土和碎石,洞壁凹凸不平,布满青苔。越往里走,
那股陈腐发霉的气味就越发浓烈,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粮食***的酸馊味?
走了约摸百丈,前方隐隐传来人声。沈砚辞立刻熄灭火折子,
示意苏清欢躲在一根巨大的、支撑洞顶的石柱后面。他则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悄无声息地向前潜行。“老大,那姓沈的崽子真敢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一个粗嘎的声音抱怨道。“哼,他查了五年,好不容易找到点线索,能不来?
”另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嘲弄,“李大人料事如神,早就在这儿布下了天罗地网。
只要他敢露头……嘿嘿。”苏清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声音……是李嵩!果然,下一刻,
李嵩的身影从暗处踱步而出,身后跟着十几个手持钢刀、眼神凶狠的打手。
他穿着一身暗紫色锦袍,在昏暗中显得格外阴鸷,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冷笑。“沈大人,
别来无恙啊?”李嵩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洞里带着回音,刺耳又得意,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会来这里?当年你没查完的事,今日我便替你彻底了断!
”沈砚辞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将苏清欢牢牢挡在身后。他握紧了手中的猎刀,眼神锐利如冰,
声音沉稳却带着雷霆之怒:“李嵩!你为一己私利,挪用赈灾粮,致使万千灾民饿殍遍野!
三年前瘟疫,你又扣下救命药材,草菅人命!今日,
我沈砚辞定要将你这祸国殃民的蛀虫绳之以法!”“绳之以法?
”李嵩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笑声在洞中回荡,带着疯狂,“哈哈哈!沈砚辞,
你睁大眼睛看看!这里荒无人烟,杀了你们,就地掩埋,谁会知道?
谁会为你这‘反贼’喊冤?动手!给我拿下!”十几个打手如狼似虎般扑了上来!
沈砚辞虽有伤在身,但身手依旧矫健,猎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银光,左格右挡,招招狠辣,
竟一时逼得几人近不了身。但他毕竟受伤,动作间难免迟滞,很快就被围攻,险象环生。
苏清欢躲在石柱后,心急如焚。她猛地想起药箱里的迷魂散!
趁着一个打手被沈砚辞逼退到她附近,她迅速掏出药包,用尽全力朝打手聚集的方向撒去!
白色的粉末在昏暗的光线下并不显眼,但效果却立竿见影!
离得最近的几个打手猝不及防吸入药粉,顿时眼神涣散,脚步踉跄,
如同喝醉了酒般摇晃几下,“噗通”、“噗通”接连栽倒在地,昏死过去。“小心!
那娘们有古怪!”有人惊呼。李嵩显然早有防备,在苏清欢出手的瞬间,
便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面罩戴上,眼神阴毒地看向她:“臭丫头!找死!”沈砚辞压力骤减,
精神一振,攻势更猛。苏清欢则趁机猫着腰,快速绕过混战的中心,
朝山洞更深处跑去——她记得沈砚辞说过,证据在密仓深处!
借着打斗间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她终于看清了山洞深处的景象:巨大的空间里,
堆积如山的麻袋早已破烂不堪,里面露出发黑、霉变、甚至长出诡异绿毛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