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暴雨哗啦啦地冲刷着车窗,雨刮器规律地左右摆动,像是在催促着一个答案。
林梦停在半空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她脸上那点因为***被打断的不耐烦迅速褪去,转而浮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茫然,混合着一丝娇嗔的委屈。
她放下手机,转过身,轻轻抱住凌风的手臂,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风哥哥……”她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鼻音,“那么久以前吓破胆的事情,谁还记得清呀。
好像……好像就是胡乱哼的吧?
调子早就忘光啦。
现在有你在身边,打雷有什么好怕的。”
她回答得天衣无缝,用一个依赖的姿态和“忘了”这个万能借口,轻松地将问题化解。
若是往常,凌风会被她这副全然信赖的模样取悦,不再深究。
但今天,不同。
那个在谈判桌上冷静犀利、在数据报告里洞察秋毫的凌风,此刻正用同样的敏锐,捕捉着林梦反应中每一个细微的破绽。
她没有首接回答“记得”或“不记得”,而是选择了“忘了”。
更重要的是,她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不是对童年恐惧的回忆,而是一种……被突然袭击后的、急速思考的闪烁。
凌风没有推开她,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被雨水模糊的道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个单音节词里包含的情绪,复杂得让林梦有些捉摸不透。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各怀心事,车厢内只剩下雨声和引擎的低鸣。
凌风将林梦送到她公寓楼下,林梦像往常一样,凑过来想给他一个告别吻。
凌风却下意识地微微侧头,那个吻便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个早会。”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公式化的距离感。
林梦愣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扬起甜美的笑容:“嗯,风哥哥你开车也小心点。”
看着林梦的身影消失在公寓楼道里,凌风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坐在车里,点燃了一支烟(如果他抽烟的话),或者只是静静地坐着,任由烟雾(或思绪)在密闭的空间里弥漫。
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便会疯狂汲取每一个“反常”的细节作为养料,生根发芽。
他回忆起更多片段:有一次,他偶然提到小时候两人分食的那颗水果糖,林梦却笑着说:“是那种进口的巧克力吧?
我记得可好吃了。”
他曾提议回那个疗养院旧址看看,林梦却以“那里早就拆了,看了只会伤心”为由,坚决地拒绝了。
甚至,她偶尔流露出的、对柳絮那种出身普通却能力出众的女性的微妙轻视……这一切,以前被他用“女孩长大了,总会变”来解释的细节,此刻都变成了指向某个可怕真相的线索。
“忘了……” 凌风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自嘲。
童年的记忆或许会模糊,但那种刻骨铭心的、在恐惧中相互依偎的感觉,那种共同拥有的、象征着“活下去”和“温暖”的符号,真的会如此轻易地“忘光”吗?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深邃的眼眸。
犹豫片刻,他最终没有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而是打开通讯录,找到了另一个名字——他的首席秘书,杨琳。
编辑了一条短信,内容简单却沉重:”杨秘书,帮我私下查一件事。
关于林梦小姐……以及,她小时候救我的具体细节。
要绝对保密。
“按下发送键,凌风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像扔掉了最后一丝侥幸。
他知道,这条短信可能通往一个让他万劫不复的真相。
但比起活在精心编织的谎言里,他宁愿面对鲜血淋漓的现实。
雨,还在下。
车内的男人,心中的风暴,远比窗外的天气更加猛烈。
他看向项目部所在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雨幕和高楼——那个被他忽视、甚至因误解而打压的女人,此刻在做什么?
如果……如果真相是他最不敢想象的那一个,他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