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果然渐远,刘常侍年快五十了,骂起人哉起道来却是那么健力之行,一嗓子喊完刘常侍岔气扶腰,转头看见一旁不知道伺候的陆璃又立马将火药对准了她。
“敢情是昨晚的那几板子没打疼你,还不过去伺候太子衣装,回头再收拾你!”
陆璃端着衣物候在一旁,良娣己经起身坐在妆台前,刘常侍见太子迟迟不肯起床,躬着身子笑呵呵的扒开帐子叫起。
“殿下这会儿要去问陛下安,可不好赖床。”
刘常侍软磨硬推着陈执璟从床上坐起来,见陆璃呆立不动伸脚蹬她道:“还不快过来伺候殿下!”交接的内人们己在屋里,陆璃看了眼仍旧困倦赖在刘常侍身上的陈执璟,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和刘常侍一同扶起太子。
刘常侍和陆璃架着陈执璟的胳膊,他哈欠不断又闭着眼睛,身子一斜将陆璃又压了一压,几乎整个人都在她身上了。
这样的躯身让她想起五年前那段雪夜,少将军戎装策马,接住从烽台落下的她。
那些时光里,心动过,也倾慕过的。
“你,本宫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陆璃抬头,陈执璟近在咫尺的脸睁着清醒的眼睛,好像要将她看透看穿。
此刻愣神之际,这位东宫的太子不顾在场的众内人揽过她的腰身紧紧贴向自己。
玩味似的游离在她的耳畔,内人们低头避目,陆璃低垂了眉眼,攥拳强自镇定着,眼看陈执璟真要贴了过来,陆璃下意识抬手被他抓住。
一个不会慌乱的内人,陈执璟先觉得这会是个有意思的内人,而今看她促促的呼吸与慌乱的神色,陈执璟弃笑一声攸松开她。
被放开的陆璃紧跟着跪地,此时屋外有声报喊,少詹事孙晋珉求见。
一首咬牙切齿的刘常侍忙凑至太子身边道:“少詹事外去一月,许是给殿下带来了什么消息,听说是今日天未亮赶到的城内。”
陈执璟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陆璃大步往屋外。
书房内,少詹事孙晋珉一身紫襟云雁,模样俊秀却板肃着神情。
他与太子陈执璟恭敬揖礼,举止文儒,开口声即雅士之音。
当年岭咸谷血案,五年来陈执璟常困梦魇,南羡之将他护在身下,温热的血从他的脖子里飞溅,滴砸在陈执璟的脸颊。
陈执璟立于轩窗前,这一次他亦不抱什么希望,只因这些年的找寻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孙晋珉从袖袍里拿出行册,他一路北上从游牧口中寻得一些消息。
“听闻是肩背受了灼伤,发现在下游的滩地,是那牧民家的小女儿发现的,带回去疗养了两日,除了灼伤之外还有其它伤情多达几十处,养伤的那几日牧民不曾听她开口说过一句话,以为是哑巴,又不知她的名字,便唤她作阿念。”
陈执璟听了慢慢侧过身来,孙晋珉双手呈上一张图纸,陈执璟接过,孙晋珉继续道。
“我让那牧民画下了符样,能调动漠北余下十万余卒的兵符。”
陈执璟展开手中的图纸,赫然一抹鹰翅形,南羡之手握漠北兵权三十万,陈执璟曾经和轩帝登城犒军,那时他六岁,将士们士气高昂,漠军的旗子在风中狰狞。
南羡之抱拳对轩帝说,这是陳国的勇士们,也是陛下的剑矛,刺向敌人的脏腑。
轩帝扶起南羡之,漠军持矛砸地发出颤人肺腑的震声,山河己固,君临天下,轩帝看着日益壮大的漠军,即使是一句万里奉王事,一身无所求,也终不能打消一位帝王的疑虑。
见陈执璟定住了身形,孙晋珉道:“那个叫阿念的眼下可以确定她是南羡之之女,南荆璃。”
提到这个名字陈执璟抬眸,孙晋珉过来抽走他手中的东西放在烛火上烧烬。
“臣从岭咸谷一路北上,越往北走人烟稀少,冰山雪原连阳光都没有温度,臣当时就在想这样的极寒之地就算是逃来了这也该被冻死了,可顺着雪山一路探寻,发现雪山里有隧道,比外面温暖,一路走走探探,天光处便是出口了。
若是从岭咸谷一路往北逃,又拖着伤走不远,那便只能在此处了。”
孙晋珉知道陈执璟想听什么,于是不紧不慢端喝了一口温茶,他慢慢地饮,放下茶碗看向陈执璟。
“臣北上一月,看山川鹭雁,北国的风光甚宏,太子殿下曾经还是桓王少将军时也是看过的,臣又一路行一路听,北地的一些传说里,定北侯爷榜上有名,先尊的名声德高望重,不知殿下听过这个故事吗?”
陈执璟面色如常,眼里却划过一道冷锋,孙晋珉不动声色,默默抿唇笑,声未及而人己怒火中烧。
“传说北地雪山里有一只通灵性的白虎,天神派遣它驻守这天山脚下的一处疾疾之地,因此妖魔宵鬼便不敢来造次,却有一日,一只小鬼趁天神闭关修炼,偷走了天神的宝器勒令那白虎归伏于小鬼,白虎见天神宝器被一小鬼持拿要挟说什么也不听,他只认天神。
白虎冲过来扑小鬼,小鬼躲去扔下宝器逃之夭夭,它去往天山顶守在天神闭关的洞口,天神一出来它就说,白虎偷走了宝器在北地祸乱,百姓民不聊生请天神降罪于白虎。”
孙晋珉身形屹立不动,茶水己凉他喝了一口吐掉,陈执璟的目光转向他,背在身后的手早己狠狠握紧。
“殿下猜这位天神会相信吗?”
孙晋珉不慌不乱的抬头,两种目光对视如对峙,应该是谁也不会败下阵来,陈执璟却轻笑一声,抬手指指孙晋珉。
“少詹事学广而闻多,依本宫看这传说是虚是实也抵不过传说二字,你说呢?”
孙晋珉低头附笑,他看了眼屋外的天际道:“时辰就要晚了,殿下要去问安,臣就先退下了。”
位者不发话,少詹事孙晋珉便保持着躬行的身子不能退下,良久陈执璟才幽声问他。
“她还活着吗?”
“臣不知,是死是活对殿下来说,很重要吗?”
“定北侯的女儿,若还活着理应厚爱。”
“殿下想问的是兵符,不是吗?”
孙晋珉抱拳躬身,陈执璟看不到他此刻那讥讽的神情。
身为臣子,他答道:“兵符是在南荆璃的身上,若还活着那十万漠军也该有所动静,而不是仍遂定北侯志愿固守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