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屿,快,给你妹妹夹块肉,这块东坡肉炖得最烂糊,她牙口不好,就爱吃这个。
”婆婆尖着嗓子,笑得满脸褶子,把一盘油光锃亮的东坡肉往我老公周屿面前推了推。
周屿立刻放下碗筷,殷勤地站起来,用公筷仔仔细细地在盘子里翻找,
最后挑出一块肥瘦相间、颤颤巍巍的,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他堂妹林晓月的碗里。“晓月,
快吃,特地给你留的。”他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眼神里的宠溺毫不掩饰。
林晓月羞涩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谢谢屿哥,你对我真好。”一桌子人,包括我公公,
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仿佛在看一出兄友妹恭的温情大戏。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是因为怀孕初期的孕吐,而是恶心。纯粹的生理性恶心。那块肉,刚刚明明就在我的碗里。
是我妈今天特地过来,亲手给我做的。她说我怀孕辛苦,又吃不惯婆婆做的重油重盐的饭菜,
特地做了我最爱吃的东坡肉,炖了一下午,入口即化,一点也不腻。我刚夹了一块放进碗里,
还没来得及吃,婆婆的筷子就伸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把肉夹走了,
嘴里还念叨着:“哎哟苏晚,你吃这么肥的干嘛,也不怕宝宝生下来一堆脂肪。
这肉晓月吃正好,她身子弱,得补补。”然后,就上演了眼前这一幕。我的肉,
被我婆婆从我碗里夹走,给了我老公,我老公又亲手喂到了他堂妹嘴里。而我,
这个怀孕三个月的孕妇,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就像个透明人,或者说,
像个多余的、碍眼的摆设。三年来,这样的一幕上演了无数次。
周屿永远会第一时间满足林晓月的所有要求。家里新买的水果,林晓月爱吃,
那就全给她留着,我一个也别想碰。我新买的裙子,林晓月说好看,
周屿会劝我:“晓月穿更好看,你就让给她吧,我再给你买。”然后转头就忘了。
甚至我身体不舒服,想让他陪我去医院,只要林晓月一个电话说自己电脑坏了,
周屿会立刻丢下我,赶去给她修电脑,还振振有词:“你一个人去医院没事,
晓月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电脑坏了多着急。”我忍了,我都忍了。因为我爱他,
因为我们结婚时,他跪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会爱我一辈子。我以为,我的忍耐和退让,
能换来他的醒悟和珍惜。我以为,等我怀了孩子,他会懂得一个父亲的责任,
会把重心转移到我们的小家。现在看来,全是我自作多情。
我看着林晓月小口小口地吃着那块本该属于我的肉,脸上露出满足又得意的微笑,
她甚至还挑衅地看了我一眼。我看着周屿,他正满眼温柔地看着林晓月,
仿佛在看什么绝世珍宝。我看着我婆婆,她正一脸嫌弃地瞪着我,仿佛我多看那块肉一眼,
都是一种罪过。这一刻,我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持续了三年的,
名为“爱情”的漫长高烧,终于在这一刻,退得一干二净。我感觉浑身冰冷,却又无比清醒。
我慢慢地放下筷子,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周屿皱起眉头,不耐烦地问:“你又怎么了?不就是一块肉吗?晓月身体不好,
你让让她怎么了?能不能懂点事?”“是啊,苏晚,”婆婆也帮腔,“你现在是孕妇,
怎么还这么小家子气?跟自己妹妹计较,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我没理他们,
只是平静地看着周屿,一字一句地问:“周屿,在你心里,我和孩子,
是不是还不如她碗里的一块肉重要?”周屿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戳中了心事,
恼羞成怒地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你别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行,那我们就不取闹了。”我站起身,
当着所有人的面,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接通,我开了免提。
“张律师吗?是我,苏晚。”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干练的男声:“苏小姐,
有什么可以帮您?”我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周屿和他家人错愕震惊的脸,
清晰地说道:“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我,要离婚。财产分割方面,婚前协议里写得很清楚,
我的所有婚前财产,以及婚后由我个人能力创造的所有收益,都属于我个人。至于婚房,
首付是我个人全款支付,婚后还贷的钱,也大部分来源于我的稿费账户,请一并进行清算。
让他,净身出户。”2整个饭厅死一般的寂静。针落可闻。周屿和他的一家人,
像被人集体施了定身术,脸上挂着滑稽而又扭曲的表情。
婆婆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指着我,嘴唇哆嗦着,
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这个疯女人……你说什么?”周屿最先反应过来,
他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冲我咆哮:“苏晚!你闹够了没有!
为了屁大点事就要离婚?还要我净身出户?你凭什么!”“凭什么?”我冷笑一声,
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情和忍让,只剩下冰冷的嘲讽,“就凭这套房子,一百二十平,
首付一百五十万,是我出的。装修花了四十万,是我出的。你开的那辆五十万的宝马,
是我给你买的。就连你当初创业开公司,那五十万启动资金,也是我给你的。周屿,
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这个家里,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属于你的?”我的话像一记记重锤,
狠狠地砸在周屿的心上。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嘴唇翕动,
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因为我说的,全都是事实。结婚前,他信誓旦旦地说要给我一个家,
结果他家里一分钱拿不出来,说都给他堂妹林晓月攒着治病和当嫁妆了。是我,
掏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还动用了我父母给我的陪嫁,才买下了这套婚房。为了他的面子,
我对外说的是我们两家一起凑的钱。他想创业,说男人要有自己的事业,我二话不说,
拿出五十万支持他。那是我熬了无数个通宵,一个字一个字码出来的血汗钱。
我以为我的付出能让他更爱我,更珍惜这个家。现在我才明白,在他们一家人眼里,
我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我的人,我的钱,都该是他们家的。“你……你胡说!
”婆婆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叫起来,“那钱明明是你自愿拿出来的!
现在倒成了我们欠你的了?你这个女人心机太深了!我们家小屿真是瞎了眼才娶了你!
”“妈!”周屿低吼了一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我是自愿的。”我平静地看着他们,
像在看两个跳梁小丑,“但我的自愿,是建立在我以为我嫁给了一个爱我、尊重我的男人,
而不是一个把我和我的钱都当成扶贫工具的寄生虫。”“嫂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屿哥?
”一直没说话的林晓月,此刻终于开口了。她眼眶红红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楚楚可怜地看着我,“屿哥他不是那样的,
他只是……只是心疼我从小身体不好,多照顾我一点而已。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
你们也不会吵架。嫂子,你别跟屿哥离婚好不好?
我以后……我以后不让他给我夹肉了……”说着,她还真的把碗里那块肉夹起来,
要往我碗里放。好一朵娇弱动人、善解人意的白莲花。如果是在今天之前,
我或许还会被她这副模样迷惑,觉得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但现在,我只觉得无比讽刺和恶心。
“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态的把戏吧,林晓月。”我毫不客气地打断她,“你是不是真的以为,
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蠢?”林晓月的脸“唰”地一下白了,眼泪真的掉了下来,
委屈地看着周屿:“屿哥……”周屿果然心疼了,他一把将林晓月护在身后,
怒视着我:“苏晚!你够了!晓月她身体不好,你别欺负她!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冲你来?”我看着他维护林晓月的姿态,笑了,“好啊。周屿,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这个婚,你离不离?”他大概是被我冷静到冷酷的态度镇住了,一时语塞。我不再等他回答,
转身就走。“苏晚!你给我站住!”周屿在我身后怒吼,“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
就永远别回来!”我脚步未停,甚至连头都懒得回。“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一个破写稿的,能挣几个钱?还净身出户?你吓唬谁呢!离了婚,
我看你带着个拖油瓶怎么活!”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屑和笃定。是啊,在他眼里,
我只是一个躲在家里、收入不稳定的自由撰稿人。他从来没问过我稿费多少,
也从来不关心我的事业。他只知道,他每个月给我一万块家用,
而我好像也从没跟他要过更多的钱。他以为,他拿捏住了我的命脉。我拉开大门,
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让我瞬间清醒。我回头,最后看了他一眼,
嘴角勾起一抹他看不懂的弧度。“周屿,你会为你今天说的每一个字,后悔的。”说完,
我决然地走进了夜色里,将身后那一家人的叫骂和嘶吼,彻底关在了门后。3我没有回娘家。
我不想让爸妈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更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
我直接打车去了市中心最贵的五星级酒店,用我的身份证开了一间行政套房。
当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看着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时,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感包裹了我。三年来,我活得像个陀螺,
围着周屿和他的家庭不停地转。我压抑自己的喜好,去迎合他们的口味。我放弃自己的社交,
只为了能在他下班时给他做一顿热饭。我甚至隐藏了自己的事业和收入,
只为了维护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我以为这是爱。现在我才明白,这不是爱,这是自我消耗。
真正的爱,是相互尊重,是彼此成就,而不是一方无休止的索取和另一方无底线的退让。
手机在安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了起来。是周屿。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毫不犹豫地挂断,
然后拉黑。紧接着,婆婆的电话打了进来。拉黑。公公的电话。拉黑。很快,
我的微信开始被轰炸。周屿发来一连串的语音,语气从愤怒到不耐,
再到一丝不易察uc的慌乱。“苏晚,你到底在哪里?赶紧给我滚回来!”“你玩够了没有?
大半夜的一个孕妇在外面像什么样子!”“行,你有种,你别后悔!我告诉你,
我妈已经被你气得犯心脏病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赶紧回来!”我看着那些信息,
只觉得可笑。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用他那套自以为是的逻辑来命令我,威胁我。
他真的以为,我离了他,就活不下去了。我没有回复,而是打开了我的作家后台。
看着那一串长长的、还在不断增长的稿费数字,我心里一片平静。这些年,
我以“千帆”为笔名,在网上写小说。从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后来小有名气,再到如今,
我的几部作品都被改编成了热播的电视剧和电影,版权费和稿费收入,早就超过了八位数。
这件事,我谁也没告诉。包括周屿,也包括我的父母。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觉得没必要。
钱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我写作,源于热爱。我从没想过,这笔被我视为身外之物的钱,
有一天会成为我挣脱牢笼,重获新生的底气。第二天一早,张律师的电话就打来了。
“苏小姐,离婚协议我已经拟好了。另外,
您之前委托我整理的关于周屿先生向您借款的证据链,也已经全部准备完毕,
随时可以提起诉讼。”“好。”我的声音很平静,“那就开始吧。先把他欠我的钱,
一分不少地要回来。”我要让周屿和他那一家人明白,我苏晚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
拿了我的,就得给我加倍吐出来。挂了电话,我点了一份酒店最贵的早餐,慢悠悠地吃着。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好心情,
轻轻地动了一下。我温柔地抚摸着小腹,低声说:“宝宝,别怕。从今天起,妈妈会保护你,
给你一个全新的,只有爱和尊重的世界。”与此同时,周屿的生活,
正在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搅得天翻地覆。4当律师函和法院传票一起送到周屿的公司时,
他整个人都懵了。他看着那份长达数十页的起诉状,上面白纸黑字,
清清楚楚地罗列着一笔笔款项:婚房首付款,一百五十万。房屋装修款,四十万。
宝马5系购车款,四十八万。公司启动资金,五十万。……每一笔款项后面,
都附有银行转账记录,以及一份他亲笔签名的“借款协议”。总金额,不多不少,
正好三百万。“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周屿像疯了一样,将手里的文件撕得粉碎,
“这些钱明明是她自愿给我的!什么借款协议?我什么时候签过!
”他的律师冷静地将一份复印件推到他面前:“周先生,您冷静一点。
这些协议上有您的亲笔签名和指印,具有法律效力。而且,根据苏小姐提供的证据,
这些钱全部来自于她的婚前个人账户,与夫妻共同财产无关。也就是说,这笔钱,于法于理,
您都必须偿还。”周屿死死地盯着那份协议上的签名。那确实是他的笔迹。他想起来了。
每次苏晚给他转大额款项的时候,都会让他签一份“确认书”之类的东西。当时他没在意,
以为只是苏晚做事比较细致,走个流程。他甚至还嘲笑过她,
说“我们夫妻之间还搞这些虚的干什么”。苏晚只是笑笑,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签一个吧,就当是留个纪念。”他做梦也想不到,那根本不是什么确认书,
而是一份份精心设计的,具有法律效力的借款协议!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心机到底有多深!她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周屿感觉自己像个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傻子。“她人呢?
苏晚人呢!”他抓着律师的衣领,双眼赤红,“我要见她!我要当面问清楚!”“抱歉,
周先生,苏小姐已经全权委托我处理此事,她不想见您。”“她凭什么不见我!
”周屿彻底失控了,“她还怀着我的孩子!她想带着我的孩子跑路吗?我告诉你们,
门都没有!”律师推了推眼镜,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关于孩子,
苏小姐也已经做好了安排。她表示,她有足够的能力独立抚养孩子,
并且可以放弃向您索要任何抚养费。当然,如果您坚持要探视权,法律也会支持您。
不过……”律师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前提是,您得先把欠苏小姐的三百万还清。
否则,苏小姐有权向法院申请,将您列为失信被执行人。到时候,别说探视孩子,
您连飞机高铁都坐不了。”三百万!周屿感觉天旋地转。他公司刚起步,还在烧钱阶段,
账上流动资金不到二十万。那辆宝马车倒是能卖点钱,可也远远不够。
至于房子……首付都是苏晚出的,就算卖了,钱也跟他没关系。他第一次发现,
自己原来这么穷。穷得连尊严都快要保不住了。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婆婆和林晓月立刻围了上来。“小屿,怎么样了?那个贱人肯回来了吗?”“屿哥,
你别生气了,嫂子肯定是一时糊涂,你好好哄哄她……”周屿看着她们关切的脸,
只觉得一阵烦躁和恶心。如果不是她们,他怎么会和苏晚走到这一步!“滚!都给我滚!
”他猛地推开两人,将自己关进了房间。他需要钱,他需要三百万!他掏出手机,
开始疯狂地打电话借钱。可是,他那些所谓的“朋友”,一听到“三百万”这个数字,
都像躲瘟神一样,纷纷找借口挂了电话。绝望之中,他看到了通讯录里“苏晚”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