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赤脚踩过青砖,看见父亲晏明河正将一卷羊皮地图塞进神龛暗格。
“记住,若见金羽箭……”父亲话音戛然而止,玄铁打造的箭矢己穿透他的咽喉,箭尾金羽在烛火下泛着淬毒般的蓝光。
“晏氏通敌叛国,奉旨满门抄斩!”
十二名黑翎卫破窗而入,晏雪时后颈突然刺痛——家传的雪魄寒毒在血脉里炸开。
他看见母亲用玉簪划开自己手腕,鲜血在青砖上蜿蜒成南诏文字,转眼被黑翎卫统领萧景焕的战靴碾碎。
“留个活口。”
萧景焕用剑尖挑起晏雪时下巴,“圣上要沈侯爷亲眼看看,什么叫杀鸡儆猴。”
霜花顺着晏雪时的睫毛生长,他咬破舌尖才咽下喉间翻涌的寒意。
祠堂外传来幼妹的哭喊,随即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雪地上散落的《晏氏兵法》竹简正被鲜血浸透,其中“火攻篇”的朱批墨迹未干——那是三日前沈既白在军议上嘲讽父亲的原话。
辰时正,晏雪时戴着二十斤重的玄铁镣铐跪在刑场中央。
霜刃贴着脊椎游走,刽子手特意用刀背划过他后颈:“小公子这身雪魄骨,正好给沈侯爷打副新箭囊。”
围观人群突然骚动。
一匹踏雪乌骓冲破雪幕,马鞍上悬着的北狄首级还在滴血。
沈既白猩红大氅下露出半截缠着绷带的手腕——那是父亲半月前在雁门关替他挡箭留下的伤。
“本侯来迟了。”
沈既白甩鞭卷走刽子手的刀,铁器相撞迸出火星,“陛下口谕,晏氏幼子赐我侯府为奴。”
萧景焕冷笑递上鎏金诏书:“沈侯爷确定要收这烫手山芋?
他刚才可是用雪魄寒毒冻伤了三个行刑官。”
晏雪时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冰晶。
这是他第一次看清沈既白的眼睛——像淬火的玄铁,映着自己锁骨处新烙的“罪”字金印。
那烙印用的药水掺了北境雪蟾汁,遇冷就会浮现青色图腾。
“本侯就喜欢驯烈马。”
沈既白用马鞭抬起晏雪时下巴,突然压低声音,“你父亲临死前,可有什么……遗言?”
晏雪时喉结动了动,霜花从唇边蔓延到沈既白的鞭梢。
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侯爷可知……雪魄入喉的滋味?”
围观官员倒吸冷气。
三年前东宫叛乱,正是晏明河用雪魄寒毒冻碎了太子心脉。
沈既白却大笑出声,解下大氅裹住晏雪时:“好得很!
本侯府上正缺个会制冰的奴才。”
当囚车碾过晏宅废墟时,晏雪时在碎瓦下看见半幅焦黑的《北疆舆图》——那是他及冠那年,父亲握着他的手共同绘制的边防策。
现在图纸右上角的狼形标记正在燃烧,正是沈既白去年奇袭北狄的进军路线。
“看够了吗?”
沈既白亲兵用刀鞘拍打囚笼,“侯爷吩咐,入府前先带你走趟诏狱。”
地牢里,晏雪时的指尖被按进滚烫的朱砂。
诏狱统领逼他画押的认罪书上,赫然写着晏氏与南诏密谋用双生蛊控制边军的供词。
当铁钳即将夹碎他膝盖骨时,暗处突然飞出三根金针。
“够了。”
阴影里走出个戴青铜面具的人,“陛下要的是活奴隶,不是死傀儡。”
回侯府的马车上,晏雪时发现袖袋里多了片冰晶。
对着月光细看,竟是母亲***凝成的南诏密文——“雪魄赤焰,同归太虚”。
他蜷缩在车厢角落,任由寒毒在血脉里肆虐。
车外传来沈既白亲兵的嗤笑:“侯爷这次赌大了,养条毒蛇在枕边……”晏雪时无声地笑了。
后颈烙印在寒毒发作时隐隐发烫,与怀中冰晶产生微妙共鸣。
他想起父亲最后那个未说完的词,此刻在齿间反复碾磨——金羽箭,那是沈家军传递密报的独门箭术。
马车突然急停。
帘外风雪中,北境侯府的铁门正缓缓开启,像巨兽张开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