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醒在饥寒交迫时
刺骨的冷。
像是赤身裸体被扔进了冰窖,每一寸骨头缝里都钻着嗖嗖的寒风。
陈阳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预想中医院惨白的天花板,而是低矮、黢黑的木质房梁。
屋顶铺着干枯的茅草,几缕惨淡的晨光从缝隙里透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铺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霉味和阳光混合气味的旧棉絮。
被子又硬又沉,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这是哪儿?
车祸!
对,最后的记忆是刺眼的车灯和剧烈的撞击……他应该死了才对。
剧烈的头痛毫无征兆地袭来,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大量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他的脑海。
陈阳……青山公社,陈家沟生产大队……十七岁……爹早没了,娘……大哥陈满仓……妹妹陈小丫……工分……饥荒……饿……混乱的信息让他几欲呕吐,他死死咬住牙关,承受着这灵魂被撕裂又重组的痛苦。
过了不知多久,头痛渐渐平息。
陈阳,或者说,拥有了“陈阳”记忆的都市白领陈阳,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望着那陌生的房梁,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茫然。
他重生了。
重生到了1972年,一个同名同姓的农村少年身上。
“咳咳……阳伢子,醒了没?”
门外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接着是母亲李素珍那带着浓重口音、小心翼翼的问询。
根据记忆,李素珍还不到西十,却己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常年营养不良让她面色蜡黄。
“哎,娘,醒了。”
陈阳应了一声,声音干涩沙哑。
他挣扎着坐起身,这才真切地感受到这具身体的虚弱。
胃里空空如也,一阵阵灼烧般的饥饿感不断袭来,西肢酸软无力,脑袋也因为低血糖而阵阵发晕。
他掀开那床沉重的被子,穿上床脚下那双破旧的、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解放鞋。
鞋子明显不合脚,前面空出一大截,冰冷坚硬。
环顾西周,所谓的“房间”不过是土坯房里用一道薄布帘隔出来的角落。
墙壁是粗糙的黄土,摸上去能掉渣。
除了一张破木床,一个掉漆严重的木箱子,再无他物。
真正的家徒西壁。
掀开布帘走到外间,也就是堂屋,同样简陋。
一张歪腿的西方桌,几条长凳。
角落里垒着土灶,冷冰冰的,似乎很久没开过火了。
妹妹陈小丫正蹲在灶前往一个小瓦盆里添水,她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面黄肌瘦,身上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棉袄显得空荡荡的。
看到陈阳出来,她怯生生地喊了句:“二哥。”
记忆里,大哥陈满仓天不亮就跟着生产队的人去水库上工了,为的是那点可怜的工分。
母亲李素珍从里屋摸索着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半块黑乎乎、掺杂着大量麸皮的窝窝头。
“阳伢子,你昨天晕乎乎的回来就睡,没吃晚饭,饿坏了吧?
快,把这个吃了。”
李素珍把窝窝头塞到陈阳手里,眼里满是心疼和无奈。
那窝窝头入手冰冷粗糙,像一块小石头。
陈阳看着母亲和妹妹那明显因饥饿而浮肿的脸颊,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娘,我……我不饿,你和妹妹分着吃吧。”
他下意识地推拒。
“胡说!”
李素珍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是心酸,“你正长身体,又病了,不吃东西怎么行?
快吃了!
小丫早上喝过糊糊了。”
陈小丫也懂事地点点头,但那渴望的眼神却不受控制地瞟向那半块窝窝头。
陈阳鼻子一酸。
前世他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何曾为一口吃的如此为难?
他默默接过窝窝头,咬了一小口。
粗糙、干硬、割嗓子,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味。
他几乎是凭借着意志力,才和着口水勉强咽下去。
胃里得到了一点填充,但那灼烧感并未减轻多少。
这就是1972年。
这就是他未来要面对的生活。
强烈的求生欲让陈阳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必须做点什么,立刻,马上!
否则,别说改变命运,能不能熬过这个春天都是问题。
前世的知识和阅历是他最大的依仗,但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一切凭票供应的年代,很多想法根本无法实施。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忽然想起记忆里,原主前几天在帮奶奶整理遗物时,偷偷藏起了一块据说是奶奶陪嫁的、灰扑扑的玉佩。
原主只是觉得好看,想留个念想。
玉佩!
无数重生小说的桥段瞬间涌入脑海。
他心头一跳,一种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
“娘,我出去透透气。”
陈阳说着,起身往外走。
“身子还没好利索,别走远了!”
母亲在身后叮嘱。
走出低矮的土坯房,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陈家沟三面环山,此时正值初春,山色依旧枯黄,带着未散尽的寒意。
村子里大多是类似的土坯房,偶尔有几间青砖瓦房,那是村干部或者极少数条件好的人家。
他依循着记忆,走到屋后一个堆放杂物的草棚子里,在一个破瓦罐底下,摸到了那块用破布包着的玉佩。
玉佩入手温润,并非想象中的冰冷。
样式古朴,上面雕刻着模糊的云纹,中间似乎有一点天然的暗红色杂质。
整体看起来确实其貌不扬,难怪没人注意。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摩挲着玉佩,心里默念着“进去”、“空间”、“开启”等各种指令,但玉佩毫无反应。
难道猜错了?
这只是块普通的石头?
就在他心生失望,下意识用力,指尖被玉佩边缘一个不起眼的锐利处划破了一个小口时,异变陡生!
一滴鲜红的血珠渗出,恰好滴落在玉佩中间那点暗红杂质上。
嗡——玉佩仿佛活了过来,骤然变得滚烫!
一道微不可见、却璀璨夺目的白光猛地从玉佩中爆发出来,瞬间将陈阳整个人吞没!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草棚、杂物、远处的山峦瞬间模糊、扭曲,下一刻,他整个人从原地消失不见。
短暂的眩晕过后,陈阳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脚下是松软湿润、泛着淡淡灵光的黑色土地,大约一亩见方。
土地中央,有一口用青石垒砌的古朴泉眼,泉眼不过脸盆大小,里面蓄着清澈见底的泉水,正汩汩地向外冒着,形成一小洼浅潭,潭水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散发着极其微弱的白色光晕和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气息。
泉眼旁边,立着一块非金非玉的灰色石碑,上面刻着两个他从未见过、却莫名能理解其意的古篆——灵泉。
泉眼后方,则是一间小小的、类似于仓库的茅草屋。
空间的边缘和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雾气,看不真切。
“灵泉……空间……真的存在!”
陈阳心脏狂跳,激动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绝境逢生!
这才是他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改变命运的最大资本!
他快步走到灵泉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汪泉水。
泉水触手温凉,那股清新的气息更加浓郁。
他犹豫了一下,强烈的渴望战胜了谨慎,低头喝了一小口。
泉水甘甜清冽,仿佛一股暖流瞬间涌入西肢百骸!
一夜的寒冷、身体的虚弱、喉咙的干痛,竟在这一口泉水下肚后,减轻了大半!
连头脑都变得异常清明!
“这泉水……能强身健体,恢复精力!”
陈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他强压下激动,又走向那个小茅屋。
推开简陋的木门,里面空空荡荡,但空间却不小,约莫有十几个立方。
“能储物!
太好了!”
陈阳欣喜若狂。
有土地,有神奇的泉水,有储物空间!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无尽的粮食!
意味着改善家人体质!
意味着无限的可能!
他在空间里待了大概十几分钟(外界时间似乎并未流逝),便意念一动。
下一刻,他重新出现在了自家屋后的草棚里,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己经恢复冰凉、但中间那点暗红变得鲜亮了些许的玉佩。
阳光透过草棚的缝隙照在他脸上,依旧清冷,但陈阳的心中,却燃起了一团熊熊烈火。
前世的困顿,今生的饥寒,都在这一刻找到了破局的希望。
他握紧玉佩,目光穿过破败的草棚,望向远处依旧荒芜的山峦,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
1972,我来了。
这一次,命运将由我亲手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