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桂花树被雨水打落了不少花瓣,踩上去软软的,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陆星辞像是彻底赖上了砚心堂。
他不再满足于帮忙打扫,开始变着法地“找事做”。
比如现在,他正蹲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个小刷子,笨拙地给一只石狮子清理底座的青苔。
那石狮子是砚心堂的老物件,沈砚祖父辈就摆在那,风吹日晒,底座早被青苔糊得看不清纹路。
“你小心点,别把石皮刮掉了。”
沈砚站在廊下,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提醒。
“知道啦,沈老师。”
陆星辞头也不抬,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保证完璧归赵。”
沈砚失笑。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陆星辞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很细。
比如他总能找到最舒服的光线,比如他会记得沈砚不爱喝太烫的茶,每次递过来的温度都刚刚好,再比如……他好像总能在沈砚因为左眼看不清而烦躁时,找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就像昨天,沈砚对着一页蝇头小楷犯愁,陆星辞突然指着窗外的麻雀,说:“你看那只,肚子圆滚滚的,像不像巷口卖的芝麻汤圆?”
当时沈砚的烦躁,就那么被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打散了。
“沈老师,你以前在故宫修东西,是不是特别厉害?”
陆星辞突然开口,打破了院子里的安静。
沈砚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很少跟人提故宫的事,那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曾经离梦想那么近,却又亲手放开。
“还好。”
他淡淡地应了一句,不想多说。
陆星辞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没再追问,只是把刷子放下,拍了拍手上的灰,从口袋里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过来。
“喏,巷口张阿婆刚做的桂花糕,热乎的。”
油纸打开,一股甜香漫开来。
米白色的糕体上撒着金黄的桂花,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沈砚没接,只是看着他。
“尝尝嘛,”陆星辞把油纸往他面前递了递,“我跟阿婆说,给我来份最甜的,她说吃甜的能让人开心。”
他的眼神很真诚,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沈砚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捏起一块放进嘴里。
糯米的软糯混着桂花的香甜,确实熨帖。
“好吃吗?”
陆星辞眼巴巴地看着他。
“嗯。”
沈砚点头,“谢谢。”
“不客气。”
陆星辞笑得灿烂,自己也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其实我小时候,外婆也总做这个。
那时候住的院子里也有棵桂花树,一到秋天,满院都是香的……”他说起小时候的事,语气轻快,带着点怀念。
沈砚安静地听着,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
忽然,陆星辞像是想起了什么,从相机包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沈砚。
照片上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树下有个老太太,正弯腰捡着落在地上的花瓣,笑得满脸皱纹都挤在一起。
背景是青瓦白墙,和砚心堂这条巷很像。
“这是我外婆,去年拍的。”
陆星辞的声音低了些,“她走了,我就把这照片存在相机里,想她了就看看。”
沈砚看着照片,又看了看陆星辞。
他脸上没什么悲伤的表情,只是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落寞,像被乌云遮住的星子。
原来这个总是看起来乐呵呵的人,心里也藏着这样的柔软。
“桂花糕的味道,和你外婆做的像吗?”
沈砚问,声音很轻。
陆星辞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有点像,又不太像。
可能……是少了点院子里的香味吧。”
沈砚没再说话,只是拿起一块桂花糕,慢慢吃着。
甜香在舌尖弥漫,他忽然觉得,这梅雨季的潮湿里,好像也渗进了一点温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