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地里累死累活,还当回家能吃口热乎饭,谁曾想弟妹倒在这儿躲清闲!”
林母慌忙起身:“大嫂,我刚给枫儿熬完药,正要去做饭呢。
方才摔了一跤,这才......”凭着原身的记忆,林枫认出这是大伯娘王氏。
抬眼望去,只见院中立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人,正叉着腰唾沫横飞,是个嘴硬心软的。
墙角蹲着个闷头抽烟的瘦高汉子,正是大伯林建。
这时,久病卧床的父亲林文颤巍巍扶着门框走出来。
他望着只比自己大五岁的兄长,那身灰布短打补丁摞补丁,黝黑的皮肤皴裂如树皮,粗糙的手掌布满裂口。
烟雾缭绕间,看不清对方神色。
林文心头一阵酸楚。
这些年自己拖着病体,除了多年前考中的秀才功名,再没能为家里分忧。
可哪怕父亲临终前明确不让分家,但时间久了,兄嫂也会因为自己产生隔阂,再好的情分到那时都会消耗殆尽。
想到这里,他看向院门口,“林民还在县衙呢吧,小草,你带着小宝先去屋里玩。”
望着孩子进了屋里,声音有些发颤:“大哥,咱们分家吧。”
王氏的抱怨声戛然而止。
夫妻俩同时转头,目光复杂地望了过来。
留下的只有呼呼的风声,林枫拢了拢散乱的头发,迈出脚来,轻声道:“大伯,大伯娘,我爹的意思,是怕继续拖累你们。”
林建手里的烟杆顿了顿,在鞋底磕了磕烟灰。
他站起身时,林枫才注意到这个沉默的庄稼汉背己经有些佝偻。
他像是陷在某个回忆里,首到烟杆里的烟草似乎烧尽,才缓缓将目光收了回来。
“老二,爹临终前说的话,我都记着。”
林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粗粝的树皮。
王氏望着丈夫,突然红了眼眶,别过脸去用袖口擦了擦:“这些年...我们不是嫌你们拖累,就是这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眼瞅着要断粮了,家里两个小子......”她指了指墙角堆着的半袋黍米。
林母急忙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大嫂,这是我绣帕子攒的二十文...使不得!”
王氏像被烫着似的往后缩,“你还要给二弟抓药呢!”
林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林枫和林建同时冲上前,两只手一起扶住了他。
隔着父亲单薄的衣衫,林枫感觉到大伯掌心厚厚的老茧。
林文喘匀了气道:“大哥,我知道你们不容易,枫儿大了,该担些担子了,分开过...对两家都好。”
院子里静得能听见灶膛里柴火的噼啪声。
良久,林建叹了口气:“真要分,西头那两亩薄田给你们。
虽然地瘦...好歹能种点口粮。”
王氏突然转身往屋里走,片刻后抱着个陶罐出来:“这是去年腌的咸菜,你们先吃着。”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等开春...我教枫儿种地。”
林枫看见父亲眼角有泪光闪动。
原主记忆里那些埋怨与计较,此刻却都化作了泥土般质朴的情分。
没有想象中的争吵算计,只有困顿中依然相互体谅的温情。
不知是什么戳中了林枫内心的柔软,突然开口道,“大伯,等我爹身子好些,我定把欠您家的都补上。”
林建慌忙扶她,粗糙的手掌微微发抖:“傻孩子,咱们...永远是一家人。”
暮色渐浓,两家人围着缺角的木桌吃了最后一顿团圆饭。
摇曳的油灯下,林枫看向墙面上,每个人的影子都在土墙上紧紧依偎,仿佛从未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