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吊扇在天花板发出濒死般的嗡鸣，林夏盯着镜中自己泛青的眼下纹，将遮瑕膏又抹了一层。
浴室瓷砖缝里渗出的潮气永远烘不干，洗手台边缘凝着经年累月的水渍，像某种软体生物蜕下的残壳。
“又要加班到凌晨。”
她对着镜子扯出苦笑，镜中倒影却比她慢了零点几秒，嘴角弧度僵在半途，像被突然按了暂停键的默片演员。
手机在置物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房东的消息：“302 的镜子该换了，别总拖着。”
她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指尖在玻璃上敲出咚咚声：“陈叔，您什么时候见过有人大半夜换镜子的？
再说这面老镜子……”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自己敲击玻璃的右手，镜中倒影却抬起了左手。
1三个月前，林夏搬进这栋建于九十年代的公寓。
中介说这是 “市中心性价比最高的独居套房”，却没提过走廊尽头的声控灯永远修不好，也没说 302 室的浴室镜裂着蛛网般的纹路 —— 裂痕从右下角延伸至人像腰部，恰好将镜中世界分成上下两半，下半部分的瓷砖总比现实里多几道霉斑。
“只是角度问题。”
她当时这样安慰自己，用防水贴纸盖住裂痕，却在第一晚就梦见有双手从镜面伸出，指甲缝里嵌着暗紫色泥垢，沿着她的腰线缓缓游走。
此刻，她盯着镜中那只不该存在的左手，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倒影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慌忙换成右手敲击镜面，指节与玻璃碰撞的闷响却比现实晚了半拍。
林夏后退半步，后腰抵在浴缸边缘，花洒突然滴下一滴水，不偏不倚砸在她手背上 —— 而镜中倒影的手背上，什么都没有。
“错觉，一定是错觉。”
她抓起毛巾用力擦拭镜面，却发现裂痕附近凝着异常浓密的水雾，像是有人隔着玻璃朝她呵气。
当毛巾掠过裂痕最深处时，布料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她猛地拽回毛巾，边缘竟多出道细长的口子，像是被锋利的指甲划破。
更诡异的是，镜面上的雾气开始自动凝结成字，一笔一划如同有人用指尖书写：“它在看你”。
林夏后退时撞翻了漱口杯，陶瓷杯摔在地上碎成三瓣，其中一瓣恰好倒映出她惊恐的脸 —— 那张脸正在慢慢咧开嘴角，露出不属于她的尖锐犬齿。
她抓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强光扫过镜面的瞬间，所有异状突然消失，裂痕依旧安静地趴在玻璃上，像道早己愈合的旧伤。
2凌晨一点，写字楼走廊的声控灯随着林夏的脚步声次第亮起。
她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包里的化妆镜突然发烫，仿佛藏着枚即将熄灭的烟头。
电梯按键的冷光映出她疲惫的脸，眼角的遮瑕膏不知何时蹭花了，露出下方青黑的阴影，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叮” 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走廊尽头的 302 室虚掩着门，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
林夏记得出门前明明关了灯，此刻却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在窗帘后晃动，像是有人在房间里踱步。
她屏住呼吸摸出钥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 如果是小偷，为什么不开灯？
如果不是……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门内的脚步声突然消失。
林夏数着心跳默数三秒，猛地推开门 ——浴室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她冲进浴室时，只见满地碎玻璃中躺着她今早用来擦镜子的毛巾，镜面右下角的裂痕比之前更长了，像道新鲜的伤口，边缘挂着几滴暗红的液体。
林夏蹲下身触碰那液体，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分明是 —— 血。
“不可能……” 她的声音在发抖，目光扫过碎玻璃片，突然发现每片残镜里的自己都在微笑，嘴角弧度一致得诡异，仿佛所有碎片都在同步播放同一帧画面。
更骇人的是，有几片碎镜里映出的不是浴室，而是某个昏暗的走廊，墙纸剥落处露出泛黄的报纸，日期是 1998 年 7 月 15 日。
就在这时，她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像是有人贴着她的耳朵呼吸。
林夏猛地转身，身后只有空荡荡的浴缸，瓷砖上倒映着她扭曲的影子。
但当她回头看向镜子时，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从地面缓缓站起，双手撑在浴缸边缘，脑袋诡异地向后弯折，露出青白的下颌线。
“啊！”
她踉跄着摔倒，手肘撞上马桶水箱，金属盖弹开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水箱里滑落，滚到她脚边 —— 是半本浸水的日记，封皮上用红笔写着 “苏月如” 三个字，纸页间夹着干枯的蝴蝶兰，花瓣上还沾着暗红斑点。
3凌晨三点零三分，林夏坐在床上翻开日记。
窗外开始下雨，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浴室传来断断续续的滴水声，像极了心跳的节奏。
日记本第一页写着 “1998 年 7 月 12 日”，字迹工整秀丽，却在某些段落被划得凌乱不堪，仿佛书写者当时情绪崩溃：“陈默说镜子是时空的裂缝，我却觉得它更像一只眼睛。
自从搬进 302 室，我发现镜中的自己总会做些奇怪的事 —— 比如我在做饭时，她会对着空气微笑；我睡觉时，她会用手指在玻璃上画圈。
陈默说这是‘镜像延迟’，但我看见她指甲缝里的泥垢了，和我今天清理下水道时捞出的一模一样。”
林夏心脏狂跳，日记里的 “陈默”，不就是住在 301 室的邻居？
那个总穿着格子衬衫的程序员，昨天还帮她修过路由器。
她继续往下翻，下一篇日记日期是三天后，字迹明显潦草许多，多处被水渍晕开：“它开始模仿我了。
今天我切菜时划破手指，镜中的她却把伤口留在左手。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偶尔会忘记刚才做过什么，比如明明记得关了煤气，却在厨房看见燃烧的炉灶。
陈默说这是‘记忆重叠’，可我在衣柜里找到半支口红，颜色是我从来不用的正红，而镜中的她，嘴唇总是红彤彤的。”
雨声突然变大，浴室传来 “咔嚓” 一声，像是玻璃再次开裂。
林夏攥紧日记起身，走廊里的声控灯不知何时熄灭了，黑暗中只有浴室门缝透出微弱的光。
她摸出手机照亮，推开门的瞬间，手电筒光束撞上镜面 ——她的倒影正背对着她，站在裂痕密布的镜中世界里，右手握着片碎玻璃，左手腕上渗出鲜血，顺着指尖滴在镜中浴室的地面上。
而现实里的林夏低头看去，自己的左手腕光滑如新，没有任何伤口。
“你是谁？”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倒影缓缓转身，脸上挂着不属于林夏的温柔笑意，嘴唇开合时，发出的却是双重叠音，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我是你，又不是你。
我们很快就会融为一体了，小夏。”
林夏后退时撞翻了垃圾桶，垃圾散落一地，其中一片碎玻璃恰好映出她此刻的表情 —— 惊恐、愤怒、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好奇。
倒影举起碎玻璃，在镜中划出一道弧线，林夏的右脸颊突然传来刺痛，伸手一摸，指尖沾满鲜血，而镜中倒影的左脸颊，正缓缓浮现相同的伤口。
“血痕契约完成了。”
倒影的声音里带着欣喜，“现在，我们的灵魂连在一起了。
你看，我甚至能帮你分担痛苦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劈下一道闪电，照亮了镜中倒影身后的景象：那是个堆满杂物的阁楼，墙角立着另一面巨大的穿衣镜，镜面映出林夏此刻的背影，而她的肩膀上，正搭着一只苍白的手。
闪电熄灭的瞬间，浴室陷入彻底的黑暗。
林夏听见镜面传来细碎的 cracking 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突破玻璃的桎梏。
她转身想逃，却被日记本里掉出的一张照片绊倒 —— 照片上是年轻的苏月如，她站在阁楼里，对着穿衣镜微笑，而镜中的她举起一把手枪，枪口正对准现实中的苏月如太阳穴。
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当镜子学会说谎，不要相信任何倒影。
4凌晨三点零七分，林夏终于冲出公寓楼。
雨越下越大，她站在路灯下大口喘气，手机不知何时掉在了家里，钱包里只有几张皱巴巴的纸币。
远处的便利店发出暖黄色的光，她抬脚想去买包烟，却在路过积水潭时猛地停住脚步。
水面倒映着她的身影，却比平时高大许多，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背后缓缓站起。
林夏僵硬地转身，身后只有空荡荡的街道，雨滴砸在地面溅起水花，每朵水花里都映出她惊恐的脸，无数个倒影在水中同时开口：“为什么要逃？
我们明明可以成为完美的存在……”她尖叫着冲进便利店，店员震惊地看着这个浑身湿透的女人，刚要开口，林夏己经抓起货架上的美工刀，刀刃抵住自己咽喉：“告诉我，镜子里的人…… 是不是真的能出来？”
店员后退半步，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玻璃门上。
林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自己的倒影正隔着玻璃朝她微笑，指尖在门上划出无声的轨迹，玻璃表面渐渐浮现雾气，凝成西个血红色的大字：回头看看。
刀刃刺破皮肤的瞬间，剧痛让林夏清醒过来。
她扔下美工刀夺门而出，雨幕中隐约看见公寓楼方向有个黑影闪过，穿着她今早晾在阳台的白色睡裙，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每走一步，脚下就绽开一朵血色的水花。
当她终于跌跌撞撞回到 302 室，浴室的灯亮着，镜面恢复了平静，裂痕依旧安静地趴在玻璃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林夏颤抖着捡起地上的日记，发现最新一页不知何时多了行字迹，墨水还未干透：“它在模仿你，首到你再也分不清真假。
当你开始怀疑自己时，就用疼痛来确认现实 —— 比如现在，看看你的右手。”
她猛地看向右手，掌心不知何时被划开道口子，鲜血正顺着纹路滴在日记上，晕开一片暗红。
而在镜中世界里，倒影的左手掌心，同样有一道正在愈合的伤口。
窗外 thunder 轰鸣，林夏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或许从搬进公寓的第一天起，她就己经不是 “自己” 了，真正的林夏，可能早就被困在了镜中世界，而现在的 “她”，不过是个正在学习人类情感的倒影。
浴室瓷砖突然传来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深处叩击。
林夏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地板上缓缓扭曲，脚踝处伸出藤蔓般的黑色纹路，顺着瓷砖缝隙向镜面延伸。
当第一丝纹路触碰到镜脚时，所有裂痕同时发出蜂鸣，镜中倒影举起双手，五指张开，露出掌心与她一模一样的伤口。
“欢迎回家。”
倒影说，“我们的时间，才刚刚开始。”
雨声渐歇，凌晨西点的天空泛起灰蓝。
林夏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发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那是她从未有过的狠戾。
她摸出藏在口袋里的美工刀，刀尖抵住镜面裂痕，听见自己用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轻轻说：“这次，该我来模仿你了。”
镜中倒影的笑容凝固了，而在现实世界里，林夏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陌生而冰冷的微笑。
（第一章完）下章预告：林夏发现邻居陈默的电脑里存着镜像世界的建模图，而他的瞳孔深处，竟映着两个重叠的自己；浴室下水道开始频繁堵塞，她用铁丝勾出一团缠绕着长发的镜面碎片，碎片里映出 1998 年的阁楼，苏月如正对着穿衣镜举起手枪……
浴室瓷砖缝里渗出的潮气永远烘不干，洗手台边缘凝着经年累月的水渍，像某种软体生物蜕下的残壳。
“又要加班到凌晨。”
她对着镜子扯出苦笑，镜中倒影却比她慢了零点几秒，嘴角弧度僵在半途，像被突然按了暂停键的默片演员。
手机在置物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房东的消息：“302 的镜子该换了，别总拖着。”
她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指尖在玻璃上敲出咚咚声：“陈叔，您什么时候见过有人大半夜换镜子的？
再说这面老镜子……”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自己敲击玻璃的右手，镜中倒影却抬起了左手。
1三个月前，林夏搬进这栋建于九十年代的公寓。
中介说这是 “市中心性价比最高的独居套房”，却没提过走廊尽头的声控灯永远修不好，也没说 302 室的浴室镜裂着蛛网般的纹路 —— 裂痕从右下角延伸至人像腰部，恰好将镜中世界分成上下两半，下半部分的瓷砖总比现实里多几道霉斑。
“只是角度问题。”
她当时这样安慰自己，用防水贴纸盖住裂痕，却在第一晚就梦见有双手从镜面伸出，指甲缝里嵌着暗紫色泥垢，沿着她的腰线缓缓游走。
此刻，她盯着镜中那只不该存在的左手，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倒影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慌忙换成右手敲击镜面，指节与玻璃碰撞的闷响却比现实晚了半拍。
林夏后退半步，后腰抵在浴缸边缘，花洒突然滴下一滴水，不偏不倚砸在她手背上 —— 而镜中倒影的手背上，什么都没有。
“错觉，一定是错觉。”
她抓起毛巾用力擦拭镜面，却发现裂痕附近凝着异常浓密的水雾，像是有人隔着玻璃朝她呵气。
当毛巾掠过裂痕最深处时，布料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住，她猛地拽回毛巾，边缘竟多出道细长的口子，像是被锋利的指甲划破。
更诡异的是，镜面上的雾气开始自动凝结成字，一笔一划如同有人用指尖书写：“它在看你”。
林夏后退时撞翻了漱口杯，陶瓷杯摔在地上碎成三瓣，其中一瓣恰好倒映出她惊恐的脸 —— 那张脸正在慢慢咧开嘴角，露出不属于她的尖锐犬齿。
她抓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强光扫过镜面的瞬间，所有异状突然消失，裂痕依旧安静地趴在玻璃上，像道早己愈合的旧伤。
2凌晨一点，写字楼走廊的声控灯随着林夏的脚步声次第亮起。
她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包里的化妆镜突然发烫，仿佛藏着枚即将熄灭的烟头。
电梯按键的冷光映出她疲惫的脸，眼角的遮瑕膏不知何时蹭花了，露出下方青黑的阴影，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叮” 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走廊尽头的 302 室虚掩着门，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
林夏记得出门前明明关了灯，此刻却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在窗帘后晃动，像是有人在房间里踱步。
她屏住呼吸摸出钥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 如果是小偷，为什么不开灯？
如果不是……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门内的脚步声突然消失。
林夏数着心跳默数三秒，猛地推开门 ——浴室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她冲进浴室时，只见满地碎玻璃中躺着她今早用来擦镜子的毛巾，镜面右下角的裂痕比之前更长了，像道新鲜的伤口，边缘挂着几滴暗红的液体。
林夏蹲下身触碰那液体，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分明是 —— 血。
“不可能……” 她的声音在发抖，目光扫过碎玻璃片，突然发现每片残镜里的自己都在微笑，嘴角弧度一致得诡异，仿佛所有碎片都在同步播放同一帧画面。
更骇人的是，有几片碎镜里映出的不是浴室，而是某个昏暗的走廊，墙纸剥落处露出泛黄的报纸，日期是 1998 年 7 月 15 日。
就在这时，她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像是有人贴着她的耳朵呼吸。
林夏猛地转身，身后只有空荡荡的浴缸，瓷砖上倒映着她扭曲的影子。
但当她回头看向镜子时，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从地面缓缓站起，双手撑在浴缸边缘，脑袋诡异地向后弯折，露出青白的下颌线。
“啊！”
她踉跄着摔倒，手肘撞上马桶水箱，金属盖弹开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水箱里滑落，滚到她脚边 —— 是半本浸水的日记，封皮上用红笔写着 “苏月如” 三个字，纸页间夹着干枯的蝴蝶兰，花瓣上还沾着暗红斑点。
3凌晨三点零三分，林夏坐在床上翻开日记。
窗外开始下雨，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浴室传来断断续续的滴水声，像极了心跳的节奏。
日记本第一页写着 “1998 年 7 月 12 日”，字迹工整秀丽，却在某些段落被划得凌乱不堪，仿佛书写者当时情绪崩溃：“陈默说镜子是时空的裂缝，我却觉得它更像一只眼睛。
自从搬进 302 室，我发现镜中的自己总会做些奇怪的事 —— 比如我在做饭时，她会对着空气微笑；我睡觉时，她会用手指在玻璃上画圈。
陈默说这是‘镜像延迟’，但我看见她指甲缝里的泥垢了，和我今天清理下水道时捞出的一模一样。”
林夏心脏狂跳，日记里的 “陈默”，不就是住在 301 室的邻居？
那个总穿着格子衬衫的程序员，昨天还帮她修过路由器。
她继续往下翻，下一篇日记日期是三天后，字迹明显潦草许多，多处被水渍晕开：“它开始模仿我了。
今天我切菜时划破手指，镜中的她却把伤口留在左手。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偶尔会忘记刚才做过什么，比如明明记得关了煤气，却在厨房看见燃烧的炉灶。
陈默说这是‘记忆重叠’，可我在衣柜里找到半支口红，颜色是我从来不用的正红，而镜中的她，嘴唇总是红彤彤的。”
雨声突然变大，浴室传来 “咔嚓” 一声，像是玻璃再次开裂。
林夏攥紧日记起身，走廊里的声控灯不知何时熄灭了，黑暗中只有浴室门缝透出微弱的光。
她摸出手机照亮，推开门的瞬间，手电筒光束撞上镜面 ——她的倒影正背对着她，站在裂痕密布的镜中世界里，右手握着片碎玻璃，左手腕上渗出鲜血，顺着指尖滴在镜中浴室的地面上。
而现实里的林夏低头看去，自己的左手腕光滑如新，没有任何伤口。
“你是谁？”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倒影缓缓转身，脸上挂着不属于林夏的温柔笑意，嘴唇开合时，发出的却是双重叠音，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我是你，又不是你。
我们很快就会融为一体了，小夏。”
林夏后退时撞翻了垃圾桶，垃圾散落一地，其中一片碎玻璃恰好映出她此刻的表情 —— 惊恐、愤怒、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好奇。
倒影举起碎玻璃，在镜中划出一道弧线，林夏的右脸颊突然传来刺痛，伸手一摸，指尖沾满鲜血，而镜中倒影的左脸颊，正缓缓浮现相同的伤口。
“血痕契约完成了。”
倒影的声音里带着欣喜，“现在，我们的灵魂连在一起了。
你看，我甚至能帮你分担痛苦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劈下一道闪电，照亮了镜中倒影身后的景象：那是个堆满杂物的阁楼，墙角立着另一面巨大的穿衣镜，镜面映出林夏此刻的背影，而她的肩膀上，正搭着一只苍白的手。
闪电熄灭的瞬间，浴室陷入彻底的黑暗。
林夏听见镜面传来细碎的 cracking 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突破玻璃的桎梏。
她转身想逃，却被日记本里掉出的一张照片绊倒 —— 照片上是年轻的苏月如，她站在阁楼里，对着穿衣镜微笑，而镜中的她举起一把手枪，枪口正对准现实中的苏月如太阳穴。
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当镜子学会说谎，不要相信任何倒影。
4凌晨三点零七分，林夏终于冲出公寓楼。
雨越下越大，她站在路灯下大口喘气，手机不知何时掉在了家里，钱包里只有几张皱巴巴的纸币。
远处的便利店发出暖黄色的光，她抬脚想去买包烟，却在路过积水潭时猛地停住脚步。
水面倒映着她的身影，却比平时高大许多，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背后缓缓站起。
林夏僵硬地转身，身后只有空荡荡的街道，雨滴砸在地面溅起水花，每朵水花里都映出她惊恐的脸，无数个倒影在水中同时开口：“为什么要逃？
我们明明可以成为完美的存在……”她尖叫着冲进便利店，店员震惊地看着这个浑身湿透的女人，刚要开口，林夏己经抓起货架上的美工刀，刀刃抵住自己咽喉：“告诉我，镜子里的人…… 是不是真的能出来？”
店员后退半步，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玻璃门上。
林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自己的倒影正隔着玻璃朝她微笑，指尖在门上划出无声的轨迹，玻璃表面渐渐浮现雾气，凝成西个血红色的大字：回头看看。
刀刃刺破皮肤的瞬间，剧痛让林夏清醒过来。
她扔下美工刀夺门而出，雨幕中隐约看见公寓楼方向有个黑影闪过，穿着她今早晾在阳台的白色睡裙，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每走一步，脚下就绽开一朵血色的水花。
当她终于跌跌撞撞回到 302 室，浴室的灯亮着，镜面恢复了平静，裂痕依旧安静地趴在玻璃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林夏颤抖着捡起地上的日记，发现最新一页不知何时多了行字迹，墨水还未干透：“它在模仿你，首到你再也分不清真假。
当你开始怀疑自己时，就用疼痛来确认现实 —— 比如现在，看看你的右手。”
她猛地看向右手，掌心不知何时被划开道口子，鲜血正顺着纹路滴在日记上，晕开一片暗红。
而在镜中世界里，倒影的左手掌心，同样有一道正在愈合的伤口。
窗外 thunder 轰鸣，林夏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或许从搬进公寓的第一天起，她就己经不是 “自己” 了，真正的林夏，可能早就被困在了镜中世界，而现在的 “她”，不过是个正在学习人类情感的倒影。
浴室瓷砖突然传来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深处叩击。
林夏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地板上缓缓扭曲，脚踝处伸出藤蔓般的黑色纹路，顺着瓷砖缝隙向镜面延伸。
当第一丝纹路触碰到镜脚时，所有裂痕同时发出蜂鸣，镜中倒影举起双手，五指张开，露出掌心与她一模一样的伤口。
“欢迎回家。”
倒影说，“我们的时间，才刚刚开始。”
雨声渐歇，凌晨西点的天空泛起灰蓝。
林夏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发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那是她从未有过的狠戾。
她摸出藏在口袋里的美工刀，刀尖抵住镜面裂痕，听见自己用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轻轻说：“这次，该我来模仿你了。”
镜中倒影的笑容凝固了，而在现实世界里，林夏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陌生而冰冷的微笑。
（第一章完）下章预告：林夏发现邻居陈默的电脑里存着镜像世界的建模图，而他的瞳孔深处，竟映着两个重叠的自己；浴室下水道开始频繁堵塞，她用铁丝勾出一团缠绕着长发的镜面碎片，碎片里映出 1998 年的阁楼，苏月如正对着穿衣镜举起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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