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雪中重生,杖毙之恨
它裹挟着沉闷的呼啸声,重重地砸在苏锦瑟的背上。
一声闷响。
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剧痛像烧红的铁水,瞬间贯穿了她的西肢百骸。
她整个人被这股巨力向前扑倒。
脸颊狠狠地撞进冰冷的积雪里。
一口温热的血从喉咙里涌出,染红了身前的一小片纯白。
雪花还在下。
一片又一片,无声地落在她的头发上,脖颈里,还有那件早己被血浸透的单薄衣衫上。
寒意从肌肤的每一寸,钻进骨髓深处。
她想挣扎,手指却只能在雪地里徒劳地抓挠出几道浅痕。
力气正随着血液一点一点流失。
第二棍落了下来。
这一次,是她的腿。
清脆的断裂声,被肆虐的风雪声掩盖了大半。
她连痛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视野开始模糊,漫天的飞雪变成了一片晃动的白影。
施刑的两个仆妇的脸,也变得扭曲不清。
只有一个人的声音,穿透了风雪,穿透了死亡的喧嚣,无比清晰地刺入她的耳膜。
“把她拖出去埋了。”
是嫡姐苏清影的声音。
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冬天里最冷的冰。
苏锦瑟的眼珠艰难地转动着。
她看见了。
就在不远处的廊庑下,苏清影正站在那里。
她穿着一件火红的、绣着金线的斗篷,怀里抱着一个暖手炉。
那红色,像极了此刻从苏锦瑟身体里流出的血。
苏清影的脸上,带着一丝嫌恶,还有一丝快意。
就像在看一只被踩死的蚂蚁。
为什么。
苏锦瑟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
是因为那块为嫡兄苏明轩准备的冠礼贺礼吗。
那块价值连城的暖玉。
它明明是苏清影自己藏起来的。
却反过来诬陷是她这个庶女偷了去。
没有人听她辩解。
或者说,根本没有人在乎一个庶女的辩解。
于是,她就被拖到了这片空无一人的后院里。
被活活杖毙。
好冷。
意识正在飞速地抽离身体。
她看见雪花温柔地覆盖了她残破的身躯。
她看见苏清影转身,那火红的斗篷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她看见两个仆妇走上前来,一人抓着她的一只脚。
身体在雪地上被拖行,留下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无尽的怨恨,像最猛烈的毒药,在她的灵魂深处翻腾。
我不甘心。
苏清影。
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眼前彻底陷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
……一声急促的抽气。
苏锦瑟猛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冰雪,没有棍棒,也没有那张淬着恶毒的脸。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泛黄的帐顶。
上面还有一小块陈年的霉斑。
她动了动手指。
能动。
她撑起身体,慢慢坐了起来。
背上没有痛感。
腿上也没有。
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盖着一床浆洗得发白的薄被。
被子的边缘,还有几个用粗线缝补过的破洞。
她环顾西周。
这是一间阴暗、狭小的屋子。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
一张缺了角的旧木桌。
一把坐上去会咯吱作响的竹椅。
还有窗户上那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打着补丁的窗纸。
这一切……苏锦瑟的呼吸停滞了。
这里是她十二岁那年住的、苏府最偏僻的那个小院。
她伸出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小小的、瘦弱的手。
指节分明,但皮肤上没有任何伤痕。
不是那双在雪地里被冻得青紫、指甲里全是泥血的手。
她抬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
光滑,没有伤口,也没有冰雪的寒意。
这不是梦。
梦里没有这样清晰的触感。
梦里没有这样刺鼻的霉味。
梦里,也没有这样真实的心跳声。
咚。
咚。
咚。
一声比一声更响,撞击着她的耳膜。
为了确认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她抬起右手,狠狠地在自己的左手手背上掐了一下。
剧痛传来。
清晰而尖锐。
那痛感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没有死。
她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十二岁这一年。
回到了所有悲剧尚未发生的时候。
她还活着。
苏锦瑟呆呆地坐着,目光没有焦点。
良久,良久。
一股奇异的疼痛感,从她的后背和双腿深处,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
那不是掐出来的痛。
而是一种刺痛,一种来自前世记忆的、被活活打死的彻骨之痛。
那痛感如此真实,让她忍不住弓起了背。
仿佛那根粗重的棍棒,再一次砸了下来。
她下意识地抱住双臂,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单薄的身体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不是因为冷。
也不是因为害怕。
一滴眼泪都没有。
一声呜咽都没有。
她只是蜷缩着,像一头在巢穴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幼兽。
窗外的天光,透过破旧的窗纸,洒进一缕微弱的光。
光线照亮了她小小的脸。
那张本该是天真烂漫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
也没有半分茫然和无措。
只有一双眼睛。
一双黑得不见底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沉淀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死过一次的平静。
平静之下,是淬了剧毒的、冷静到极致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