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老洋房阁楼里，悬挂的西十瓦白炽灯管开始以量子跃迁的频率闪烁，在地板上投射出齿轮状的阴影。
这是《费米悖论》系列第七幅作品，画布中央的机械***正在渗出带有放射性标记的丙烯溶液。
"又来了......"他扯开高领毛衣，锁骨处的齿轮纹身正以每秒三微米的速度生长。
钛白颜料在皮肤表面结晶成微型传动轴，被咬碎的齿轮图案顺时针旋转，将医用酒精棉染成铁锈色。
三个月前在废弃天文台遭遇袭击后，这个诅咒般的印记就开始蚕食他的身体。
突然，画室木门被液氮枪轰成齑粉。
陆沉舟本能地翻滚到画架后方，飞溅的木屑在触及《费米悖论》的瞬间量子化，变成1914年萨拉热窝事件的火药颗粒。
"机械天花的滋味如何？
"戴着防毒面具的处刑人踏着凝固的雨滴走来，机械义肢的液压管里流淌着暗红色机油，"当齿轮完成第七次咬合，你的心脏会变成精密的怀表发条——"陆沉舟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
在处刑人扣动扳机的瞬间，他的虹膜映出恐怖真相：对方义肢内部并非寻常齿轮，而是无数微缩版爱因斯坦质能方程在相互撕咬。
E=mc²的每个字符都化作淬火钢齿，将狭义相对论咀嚼成熵增的残渣。
液氮弹擦过耳际时，陆沉舟嗅到了绝对零度的血腥味。
被冻结的右耳垂迸裂成纳米轴承，滚落在地板上奏出肖邦《葬礼进行曲》的变调。
处刑人的齿轮义肢突然加速，时间膨胀效应让他的动作出现重影——这是广义相对论在微观尺度的具象化攻击。
"你们根本不懂艺术！
"陆沉舟抓起钴蓝颜料管砸向敌人。
飞溅的丙烯在空气中凝结成狄拉克海方程，量子色动力学图谱如荆棘缠住处刑人的关节。
这是他在量子妊娠实验中意外获得的能力：将颜料转化为拓扑量子场。
防弹玻璃的爆裂声就在这时撕裂雨幕。
季明川撞碎阁楼窗户冲入战场，白大褂下摆还沾着地下七层实验室的液态氮结晶。
他手中的怀表正在释放切尔诺贝利核爆级别的伽马射线，将处刑人的液氮枪熔解成青铜器时代的礼器。
"别碰他的齿轮！
"季明川拽着陆沉舟撞翻画架，《费米悖论》的画布裹住处刑人头部。
丙烯颜料中的碳基量子点突然暴走，将敌人面部的仿生皮肤蚀刻成冯·诺依曼机结构图。
两人跌入满地狼藉时，季明川的怀表卡进了陆沉舟锁骨处的齿轮凹陷。
黄铜与钛合金咬合的刹那，整栋建筑突然共振出1913年布鲁塞尔汽车装配厂的流水线噪音。
悬浮的雨滴化作亨利·福特生产线的滚珠轴承，每颗都映照出工业革命亡魂的惨白面孔。
"看齿轮齿尖......"陆沉舟的声带因量子共振而撕裂。
处刑人正在融化的躯体上方，每个旋转的齿轮齿尖都在滴落黑色黏液——那是浓缩的十九世纪童工血泪、曼彻斯特纺织女工的肺尘、还有广岛核爆受害者的骨灰结晶。
季明川的视网膜突然过载。
怀表内部的量子芯片强行将视觉信号转为触觉：他正同时感受着蒸汽机烫伤学徒手掌的剧痛、内燃机废气灼烧肺泡的窒息、以及半导体工厂女工被硅晶片割破指尖的锐痛。
这是人类工业文明的所有创伤记忆，通过齿轮诅咒的量子通道首接灌入神经末梢。
"切断连接！
"陆沉舟用调色刀刺入两人之间的空气，刀刃在虚空中划出黎曼切口。
时空连续体被撕裂的瞬间，阁楼突然陷入诡异的双缝干涉状态——他们既躺在二十一世纪的老洋房废墟里，又站在十八世纪的伦敦纺织厂血泊中。
处刑人的残骸发出最后咆哮。
他的机械心脏迸发出哥德尔不完备定理的二进制编码，在天花板上投影出令季明川窒息的画面：十二个平行宇宙的陆沉舟，每个都被不同形态的齿轮吞噬——有的变成蒸汽朋克风格的伦敦大本钟，有的成为赛博格化的自由女神像，还有的全身镶嵌着古波斯水钟的青铜机括。
"这是你们的未来......"处刑人彻底融化前，用玛雅历法的计数方式在墙面刻下警告。
季明川的怀表突然自主解体，齿轮零件悬浮在空中组成泰勒展开式，精确计算出陆沉舟身上诅咒齿轮的第七次咬合时刻：2085年12月24日23时59分59秒。
陆沉舟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微型活塞零件。
他的星空纹身正被齿轮纹路覆盖，腹部浮现出拜占庭水钟的擒纵机构图。
季明川抓住他的手腕测量脉搏，发现心跳频率己同步工业革命时期的蒸汽机——每分钟122.7次，恰是瓦特改良蒸汽机那年的世界平均心率。
"必须回实验室！
"季明川扯开陆沉舟的毛衣，用怀表碎片在齿轮纹身上刻出麦克斯韦妖方程。
黄铜与钛合金摩擦产生的等离子体，暂时抑制了齿轮的顺时针旋转。
但陆沉舟的锁骨己然晶化成碳化硅材质，这是机械同化的不可逆阶段。
穿越暴雨的飞行器上，陆沉舟在镇痛剂作用下陷入谵妄。
他看见母亲站在新西伯利亚的粒子加速器前，用液氦冷却的画笔在婴儿培养舱上绘制克莱因瓶。
那些颜料里混着季明川母亲的卵细胞，而自己的脐带正连接着2085年的量子妊娠舱。
"原来我们......都是回形针......"他呢喃着抓住季明川的衣领，齿轮纹身突然迸发强光。
飞行器导航系统瞬间失灵，仪表盘显示他们正驶向1945年8月6日的广岛上空。
季明川当机立断注射反物质抑制剂。
在时空旋涡吞没飞行器的最后一秒，他看见怀表残片上的母亲照片正在微笑——那个本该死于1986年核事故的女人，右手无名指上的戒痕与陆沉舟的齿轮纹身形成完美拓扑对称。
当两人坠回上海基因研究院的停机坪时，地下七层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三十七个量子妊娠舱同时超临界，羊水如创世大爆炸般喷涌而出，在防弹玻璃上浇铸出齿轮状的星云图谱。
季明川终于明白，所有量子胚胎的基因序列里都藏着同样的机械诅咒——那是人类试图扮演上帝时，必然要吞下的金属禁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