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再次袭来,粗暴地攫住了他。
周围的景象——那无数扇沉默的门,那高耸的穹顶,那惨白的灯笼——瞬间扭曲、拉伸、破碎,如同被打碎的镜面。
黑暗席卷了一切,紧接着是令人窒息的失重感,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噗通!
坚硬、冰冷、布满灰尘的地面狠狠撞击着陈默的侧身,剧烈的疼痛让他蜷缩起来,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鼻腔里瞬间充满了浓烈的气味——刺鼻的消毒水混合着厚重的灰尘、浓重的霉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令人不安的、甜腻的***气息。
他挣扎着抬起头。
视野被浓重的黑暗占据,只有几缕惨淡的月光,从极高处破碎的窗户缝隙里艰难地挤进来,在地面上投下几块冰冷、模糊的光斑。
借着这微弱的光源,他勉强看清了周围。
这里似乎是一个医院的大厅,空间极其宽敞,却空旷得令人心慌。
曾经光洁的地砖早己被厚厚的灰尘覆盖,上面散落着破碎的石膏板、扭曲的金属支架、翻倒的塑料椅子和撕碎的纸张。
墙壁斑驳陆离,大片大片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灰黑色的水泥,残留的“挂号”、“缴费”字迹模糊不清,如同垂死者的呓语。
几条早己褪色、破败不堪的红色横幅,像裹尸布一样从高高的天花板上垂挂下来,在不知何处吹来的阴冷气流中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被这巨大的空寂吞噬了。
只有耳朵深处嗡嗡作响的耳鸣,以及肺部吸入这污浊空气时发出的、过于清晰的喘息声。
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只会加速死亡。
他迅速撑起身,一边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深不见底的黑暗角落,一边摸索着自己的口袋。
指尖触到一个坚硬的金属物体和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他掏了出来。
一把老式的手电筒,沉甸甸的,外壳是冰冷的金属,上面布满了划痕,仿佛经历过无数次摔打。
旁边是一个扁平的、深红色的木盒,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入手冰凉。
他试着按动手电筒的开关。
“咔哒。”
一道昏黄的光束猛地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光束很窄,光线也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最多只能照亮前方大约五米左右的距离。
光束之外,黑暗依旧浓得如同实质的墨汁,翻滚涌动,仿佛隐藏着无数蠢蠢欲动的恶意。
陈默的心脏沉了一下。
这光,太弱了,而且……它带来的安全感微乎其微,反而更像是在无边黑暗中点亮了一个醒目的靶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打开了那个深红色的木盒。
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三张……符箓。
纸张是陈旧的黄色,质地粗糙,像是某种劣质的草纸。
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极其繁复、扭曲的符文,线条虬结盘绕,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和不祥。
陈默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张,符纸入手冰凉,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力,仿佛要将手指的温度都吸走。
几乎在接触到符箓的瞬间,一股微弱的信息流突兀地涌入他的脑海:驱邪符(劣质):* 可临时附着于门、窗等通道,形成微弱屏障。
* 有效时间:约三小时。
* 屏障强度:极低,仅能阻挡微弱灵体或延缓稍强存在。
* 使用次数:一次性。
三小时?
微弱屏障?
极低强度?
陈默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这根本不是护身符,这更像是……一张延迟死亡通知单。
“妈的!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一声压抑着恐惧和愤怒的咆哮猛地从侧前方传来,在死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光束猛地扫过去。
手电筒昏黄的光圈里,映出三个人影。
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男人,穿着脏兮兮的工装背心,胳膊上肌肉虬结,剃着板寸头,此刻正满脸惊怒交加,眼神凶狠地扫视着西周,像一头被关进笼子的困兽。
他脚边散落着一些被踢飞的碎石膏板。
一个蜷缩在翻倒的塑料椅子后面的年轻女人,约莫二十出头,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无声地在脸上流淌,眼神里充满了崩溃的绝望。
还有一个更年轻的男孩,大概十六七岁,瘦得厉害,穿着校服,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来,被那该死的“绝境客栈”扔进这地狱的,不止他一个。
这三个,就是他的“队友”了。
“喂!
你们!
都他妈哑巴了?”
暴躁工装男(后来知道叫李强)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向陈默这边,声音嘶哑,“这到底是哪?
谁他妈把老子弄来的?
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他大步流星地冲过来,带着一股蛮横的气势,伸手似乎想揪陈默的衣领。
陈默冷静地侧身避开,手电筒的光束稳稳地停在李强脸上,昏黄的光将他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面孔照得如同鬼魅。
“省点力气。”
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这令人窒息的恐惧氛围中像一块压舱石,“弄清楚情况比发泄有用。
我叫陈默。
你们也收到那张卡片了?”
“卡……卡片?”
年轻女人(她叫林晓)终于松开捂嘴的手,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难以置信,“就……就是写着‘绝境客栈’那个?
我以为……以为是恶作剧……扔了……我……我也扔了……”少年(王宇)颤抖着抬起头,眼神涣散,“然后……然后就……在这里了……妈的!
老子也是!”
李强烦躁地抓了抓板寸头,那股蛮横劲儿似乎被陈默的冷静和林晓的哭声冲淡了一些,但恐惧依旧刻在眼底,“操!
什么鬼任务!
存活七十二小时?
在这破医院里?
开什么玩笑!”
他狠狠一脚踹在旁边一个翻倒的铁皮垃圾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这巨响在死寂的大厅里如同惊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陈默脸色骤变:“别弄出太大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