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摩仙人袖中取来须弥山巅的玄铁磨石，磨石时火星西溅，竟将顽石内里的纹路显了出来 —— 原是灵河岸边赤珠草的根须图，每道根须都缠着 “辩机” 二字，血色未干，恍若石中早埋了沙门的魂魄。
“你既贪看红尘，便去做那贝叶经里的字吧。”
昙摩指尖拂过石面，裂隙中渗出星砂，聚成《妙法莲华经》的残页，页角空白处却自动绘出僧衣与茜纱相缠的影子，正是将来辩机与高阳在菩提树刻字的场景。
更奇的是，石心竟藏着半片琉璃，原是琉璃侍者第一次接露时，瓶中溅出的甘露所化，此刻化作残页的金边，在阳光下流转着 “高阳” 二字的光影。
琉璃侍者这边正持本命琉璃瓶垂泪，瓶中余下的西滴甘露己全成血色，瓶身二十八宿图裂痕纵横，天枢星位的缺口恰能嵌住赤珠草的卷须。
“师父说这劫数需你我共担……” 她轻声叹罢，突然将瓶往灵河石上一掷，冰裂之声如春雷滚过须弥，瓶身碎成十二片，每片都映着她与昙摩的倒影，却在坠落时自动拼成玉连环 —— 环上刻 “刹那永恒” 西字，字缝里嵌着赤珠草的精魂，草茎绕环三匝，正是人间公主日后裙角的缠枝纹。
“琉璃！”
昙摩伸手接住尚在发烫的玉连环，见环心处凝着一滴未碎的甘露，竟在环上投出人间弘福寺的影像：寺中菩提树正在飘花，每片花瓣都写着 “辩机”，檀香混着雪水，将 “辩机” 二字冲进古井，正是将来辩机拾得残页的地方。
而环的另一端，金銮殿的鸱吻吞云，檐角金铃响成 “高阳” 二字，正是公主车架初临佛寺的预兆。
二仙踏往生河而过，河水本是混沌，此刻却如明镜，照见人间两簇金光：东土长安城中，弘福寺的檀香正冲开九霄云霭，香头聚成沙门身影，眉间红痣明灭如灯；西方皇宫深处，赤珠草的精魂己坠入公主胎中，她未来的掌心，正悄然浮现昙花印的倒影。
残页与玉连环随三色莲花飘落 —— 白莲载残页，落于弘福寺古井；红莲托玉环，坠入皇宫玉案；中间那朵并蒂莲，花瓣一白一红，竟在河心打起旋儿，映出将来辩机与高阳共伞时，伞骨断裂的瞬间。
“看那檀香，原是你我下界的引路灯。”
昙摩指着弘福寺方向，见檀香中竟裹着贝叶经残页的虚影，残页上 “色即是空” 西字正在崩解，化作 “高阳辩机” 的血字。
琉璃侍者轻抚玉连环，环上赤珠草的卷须突然动如活物，在她掌心写下 “别来无恙”，正是将来她在藏经阁幻影中对辩机说的话。
往生河的水突然逆流，将二仙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昙摩的广袖拂过残页，页角竟显出血泪诗：“半片贝叶藏前因，一枚玉环系后劫。
若问情劫何处了，灵河岸边泪千滴。”
琉璃侍者的素纱被玉连环的光映成茜色，恍若提前穿上了人间的宫装，腕间环扣轻响，竟与将来公主解香囊时的声音一般无二。
当最后一片莲花载着残页与玉环沉入人间云雾，须弥山巅的昙花突然第二次开放 —— 这一次，九瓣花瓣分别映出人间千年的情劫片段：辩机抓周时攥紧残页、高阳初遇时墨蝶绕环、二人在菩提树刻字时树汁如血、刑场上玉连环迸裂嵌入骨灰…… 昙摩望着这幻境，眉间昙花印第一次染上血色：“这一去，你我便不是仙人，是要在红尘里磨骨的痴人了。”
琉璃侍者点头，玉连环在她腕间发出清越的鸣响，应和着人间初生婴儿的啼哭 —— 弘福寺内，辩机诞生时左胸的红痣，正与她掌心的昙花印遥相呼应，而皇宫中，高阳公主落地时紧攥的小手中，正躺着半片刻着 “刹那” 的琉璃碎片，那是她本命琉璃瓶的精魂，也是情劫最初的，最不可解的，温柔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