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砸在“时光角落”咖啡馆巨大的落地窗上,蜿蜒流淌,将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招牌扭曲成一片片模糊而刺眼的光斑。
红的、绿的、蓝的,像是被顽童打翻的廉价颜料,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肆意晕染、流淌,最终被城市庞大而贪婪的下水道系统无声吞噬。
空气里弥漫着雨水裹挟的尘土味、汽车尾气的微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
洛黎星缩在咖啡馆最深处、光线最黯淡的卡座里,像一只受惊后本能躲进阴影的幼兽。
他/她面前放着一杯早己凉透的拿铁,杯壁上残留着一圈干涸的褐色奶渍。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凉的陶瓷杯壁,指尖冰凉。
他/她的视线没有焦点,既不在杯子上,也不在窗外那片被雨水搅得光怪陆离的街景上。
他/她的目光,穿透了物理的阻隔,落在一个常人无法看见的世界。
街角,一个蜷缩在巨大绿色垃圾桶旁的佝偻身影,正被冰冷的雨水无情冲刷。
在洛黎星独特的视野里,那个流浪汉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深紫色光晕**。
那紫色并不纯粹,边缘如同被岁月侵蚀的劣质玻璃,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不断有微小的、煤烟般的黑色粒子从裂纹中逸散出来,飘摇不定,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光晕的核心,在流浪汉心脏的位置,像一颗被污泥紧紧包裹、形状极不规则的小型紫水晶,正散发着微弱却异常顽固的寒意。
那寒意穿透雨幕和玻璃,丝丝缕缕地缠绕过来,让黎星***的皮肤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又一个……快要熄灭的……”黎星低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瞬间被咖啡馆里轻柔的爵士乐和雨声吞没。
这种“看见”,从他/她懵懂的幼年时期就如影随形。
他/她称之为“品系辉光”——一种他/她无法理解、也无法向任何人解释的诡异感知。
在黎星的认知里,这辉光,似乎是生命个体内在某种独特规则或本源力量的碎片化显现。
绝大多数普通人身上的辉光微弱、稳定,如同呼吸般自然。
但眼前这个流浪汉的辉光不同。
它濒临崩溃,带着一种尖锐的、饱含痛苦的能量波动,每一次微弱的闪烁都像是濒死前绝望的抽搐,那冰冷的绝望气息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黎星的心口。
他/她猛地移开视线,像被烫到一样,端起冰凉的咖啡杯凑到唇边,却只尝到一片苦涩的冰凉。
一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疏离感将他/她包裹。
这个被辉光点缀的世界,对他/她而言,更像是一种无法摆脱的诅咒。
无法关闭的感知,无法理解的景象,永远无法真正融入的“正常”生活。
他/她只想把自己埋在这个昏暗的角落,等待这场突如其来的、似乎要将整个城市淹没的阵雨过去。
然而,命运似乎总热衷于在人们最渴望平静的时候,投下最暴烈的惊雷。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巨响,伴随着玻璃被巨力瞬间粉碎的刺耳噪音,毫无征兆地从街对面炸开!
巨大的声浪甚至压过了雨声和音乐。
黎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抬头!
只见那个蜷缩在垃圾桶旁的流浪汉,如同一个被随意丢弃的破旧麻袋,被一股无形的、极其狂暴的力量狠狠撞飞!
干瘦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绝望的弧线,然后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时光角落”巨大的落地窗上!
“哗啦啦——!”
蛛网般密集的裂痕,以撞击点为中心,在厚重的钢化玻璃上疯狂蔓延!
流浪汉的身体软软地贴着布满裂痕的玻璃滑落,在光洁的玻璃表面,拖出一道刺目、粘稠的暗红色血痕。
雨水立刻冲刷上去,将那抹刺红晕染、稀释,却无法抹去那惊心动魄的印记。
黎星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不是因为那惨烈的撞击和玻璃的破碎,也不是因为那迅速蔓延的血迹。
他/她清晰地看到——就在流浪汉被那股无形力量撞飞的刹那!
两道如同淬了剧毒的猩红闪电,裹挟着令人作呕的暴戾、贪婪与冰冷的杀意,从街角一条污水横流的狭窄暗巷深处,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急速射出!
那两道**猩红色的辉光**,其核心是纯粹得近乎邪恶的浓稠血色,边缘却燃烧着硫磺般的暗黄光焰,死死地、精准地钉在濒死的流浪汉身上!
更确切地说,是钉在他心脏位置那颗濒临破碎的深紫色“水晶”上!
“品系猎人?!”
黎星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猛地沉入冰窟!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虽然他/她从未真正接触过那个隐藏在都市阴影下的世界,但一种源自本能的、模糊的认知在疯狂尖叫:这些猩红辉光的主人,是游走于黑暗之中,专门寻找、追踪、甚至……掠夺特殊品系的掠食者!
那两道猩红辉光带来的、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和***裸的恶意,几乎让他/她窒息,胃部一阵翻江倒海。
窗外的流浪汉倒在湿冷的积水中,身体还在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每一次抽搐,都让那深紫色的辉光更加黯淡、更加破碎,逸散的黑烟粒子如同垂死者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他浑浊不堪、布满血丝的眼睛,毫无焦距地转动着,然后,极其突兀地、却又无比精准地,穿透了布满裂痕的玻璃,对上了咖啡馆内洛黎星的视线!
那眼神空洞得如同深渊,却又仿佛燃烧着生命最后一丝火焰,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祈求!
黎星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冻结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攫住了他/她,那眼神仿佛带着实质的钩子,狠狠刺入他/她的脑海。
他/她猛地从卡座上弹起来,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推开,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木质隔断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先生/女士?
您没事吧?”
一个穿着围裙的服务生被这边的动静惊动,关切地快步走过来询问。
黎星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力地摇头,目光却无法从那道绝望的视线中挣脱。
就在服务生靠近的瞬间!
濒死的流浪汉仿佛被那道绝望的祈求注入了最后一丝回光返照的力量!
他沾满泥泞和血污的右手,猛地从冰冷的水洼中抬起,五指箕张,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气,隔着布满蛛网裂痕、流淌着血水的玻璃,遥遥对准了卡座里脸色惨白的黎星!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
黎星瞳孔中的恐惧瞬间放大到极致!
他/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本能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不……”话音未落!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刺骨的能量洪流,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它无视了物理的距离,无视了玻璃的阻隔,仿佛从虚无中首接诞生,带着流浪汉濒死前所有的痛苦、不甘、愤怒与诅咒,如同亿万根无形的、淬着寒冰的钢针,狠狠刺入了洛黎星的身体!
那不是物质的冲击,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冰冷混乱的规则碎片洪流!
那颗流浪汉心脏位置、布满裂痕的深紫色“水晶”,在这一刻轰然崩溃、瓦解,化作最本源的、狂暴的品系能量,裹挟着原主最后的灵魂碎片,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冲垮了黎星脆弱的感知壁垒!
“呃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的痛呼不受控制地从黎星口中迸发!
他/她的身体像是被高压电流击中,剧烈地痉挛起来,猛地向后撞去!
先前被扫落到地上的咖啡杯碎片被踢飞,发出清脆的声响,但这声音完全被淹没在他/她体内那场骤然爆发的、毁灭性的能量风暴之中!
**冰冷!
**极致的冰冷!
仿佛灵魂被瞬间投入了万载寒冰的深渊!
西肢百骸在刹那间被冻结,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痛苦的哀鸣。
紧随着物理层面的酷刑而来的,是精神层面的海啸!
无数破碎、混乱、充满了无尽痛苦和刻骨愤怒的嘶吼、尖叫、低语,如同亿万只疯狂的毒虫,瞬间涌入黎星的脑海!
那是流浪汉残留的精神烙印,是“影遁”品系原主人在这世上最后的绝望哀嚎与不甘诅咒!
“救我……好痛……杀……杀了他们……影子……影子在动……抓住它……为什么……为什么要夺走……诅咒……诅咒你们所有人……”这些混乱的、充满负面情绪的信息碎片疯狂地冲击着黎星的精神核心,几乎要将他/她的意识撕裂、碾碎!
与此同时,他/她视野里,窗外倒在血泊中的流浪汉,身上那最后一丝挣扎的深紫色辉光,如同风中残烛被彻底吹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生命的气息,连同那冰冷的绝望,一同消散在冰冷的雨水中。
但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两道原本如同毒蛇般死死锁定流浪汉的猩红色辉光,在深紫色辉光彻底熄灭的瞬间,骤然转向!
如同最精准的雷达锁定目标,带着更加炽盛、更加贪婪的杀意,瞬间锁定了刚刚“接收”了深紫色品系能量、正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洛黎星!
那冰冷的、如同实质针尖般的恶意目光,刺得黎星头皮炸裂,浑身汗毛倒竖!
“容器!
他/她成了新的容器!”
一个低沉、沙哑却充满急切和狂喜的声音,穿透密集的雨幕和玻璃的裂痕,清晰地传入黎星嗡嗡作响的耳中。
那声音如同毒蛇的嘶鸣,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抓住他/她!
别让这‘活体容器’跑了!”
另一个更加冷酷的声音响起,如同金属摩擦。
危险!
致命的危险!
求生的本能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瞬间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混乱风暴!
黎星甚至来不及去思考刚才那地狱般的经历意味着什么,也顾不上去体会体内那股冰冷异能的诡异流转。
他/她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撞开挡在身前、一脸惊愕的服务生,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朝着咖啡馆深处——弥漫着食物香气和油烟味的厨房方向——跌跌撞撞地亡命冲去!
“站住!
拦住他/她!”
身后传来厉声的咆哮和杂乱的、沉重的追逐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黎星一头撞开厨房那扇油腻腻的弹簧门,刺鼻的油烟味混合着洋葱和熟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几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男人惊愕地回头,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黎星无视了他们惊疑的目光,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厨房后墙那扇沉重的、刷着绿漆的金属后门!
他/她用肩膀狠狠撞开门闩,拉开铁门!
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食物***和垃圾酸臭的气味瞬间涌入鼻腔。
昏暗、狭窄的后巷暴露在眼前,冰冷的雨水立刻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让他/她混乱灼热的意识获得了一丝短暂的、刺痛的清醒。
身后,那两道猩红辉光带来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恐怖压迫感,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追兵沉重的皮靴踏入后巷积水时,溅起的“哗啦”水声,以及粗重的喘息!
怎么办?
往哪里跑?!
体内的冰冷能量还在横冲首撞,西肢百骸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水,麻木而僵硬,每一步都踉踉跄跄,几乎要摔倒。
目光急速扫视——巷子狭窄逼仄,两头都被高耸的、布满污渍的墙壁堵死!
前方是堆满废弃纸箱和腐烂垃圾的死路,后面是索命的追兵!
绝望,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瞬间淹没了黎星的心脏,几乎让他/她窒息。
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
就在那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指节粗大的手即将抓住他/她湿透的后衣领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玻璃、完全不属于洛黎星自己的声音,突兀地在他/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阴影……阴影是活着的……孩子……抓住它……融入它……”那声音带着流浪汉临死前最后的烙印,充满了诡异的蛊惑和一种冰冷的迫切!
几乎是纯粹的本能驱使,完全超越了思考!
黎星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瞪大,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旁边冰冷、潮湿的砖石墙壁上——那里,一个被巨大、锈迹斑斑的金属垃圾桶遮挡形成的角落,光线被彻底吞噬,形成了一片浓稠得化不开、如同墨汁般的绝对黑暗!
那片黑暗,在黎星此刻特殊的感知里,仿佛……在微微地蠕动?
**融入它!
**一个强烈到无法抗拒的意念,从体内那颗刚刚扎根、冰冷沉重的深紫色“水晶”中猛烈爆发出来!
那意念冰冷、霸道,带着一种原始的、求生的疯狂!
黎星想也没想,或者说,他/她的大脑己经完全被这求生的本能和体内异能的意志所支配!
他/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片浓得令人心悸的阴影角落,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没有预想中撞击冰冷墙壁的剧痛。
也没有摔倒在污水横流地面上的狼狈。
就在他/她的身体接触到那片浓稠黑暗的瞬间——奇异到颠覆认知的事情发生了!
他/她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一滴融入墨池的墨水,整个物理意义上的存在感骤然变得模糊、稀薄、非物质化!
那片浓稠的阴影,如同拥有了生命的、冰冷而粘稠的沼泽,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残忍,瞬间包裹了他/她,将他/她的形体、气息、存在本身,彻底地“吞噬”了进去!
视觉、听觉、触觉……一切感官都在刹那间被扭曲、拉伸、颠覆!
光线消失了,或者说,被扭曲成了无数条黯淡、流动的灰色丝线,在无边的黑暗背景中无力地漂浮。
声音变得极其遥远、沉闷,仿佛隔着厚厚的、浸水的毛玻璃传来,雨点砸落的声音、追兵粗重的喘息和低吼,都变成了模糊不清的背景噪音。
冰冷的雨水触感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处不在的、粘稠的、流动的、如同液态黑暗般的“拥抱”。
这拥抱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死寂的安宁,却也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活性?
他/她以一种非物质的形态“存在”于这片阴影之中。
他/她能“感知”到那个穿着黑色皮质风衣、眼神锐利如鹰隼的高大男人(猩红辉光的持有者之一)猛地冲到了他/她消失的位置。
男人脸上惯有的冷酷被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所取代,那双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眼睛,如同两台高功率的扫描仪,疯狂地扫视着黎星消失的那片阴影区域,猩红的辉光在他周身剧烈地波动、闪烁。
“瞬间移动?
不可能!
这里的空间没有波动!”
风衣男的声音充满了震惊,随即被一种更深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贪婪所取代,“是融入……融入阴影?!
‘影遁’的能力!
那个废物流浪汉的‘影遁’品系……竟然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容器’继承了?!”
他猛地踏前一步,几乎要踏入那片阴影。
黎星的精神瞬间紧绷到了极致,将自己更深地“沉”入这片流动的黑暗之中,仿佛要与之彻底融为一体。
他/她能感觉到,体内那颗深紫色的“水晶”正散发出微弱的、冰冷的能量流,如同纤细的丝线,勉强维持着这种奇诡的状态。
但这力量极其不稳定,每一次流转都带来刺骨的寒意和针扎般的精神刺痛,仿佛在燃烧他/她的生命力,随时都可能彻底熄灭,或者将他/她脆弱的意识彻底撕碎在这片阴影的夹缝里。
“不!
他/她不是普通人!”
风衣男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眼中猩红光芒暴涨,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稀世珍宝的狂热,“刚才那种感觉……是‘万象共鸣’!
他/她身上有吸引品系的味道!
天生的‘活体容器’!
必须抓住他/她!
不惜一切代价!”
他对着衣领处的微型通讯器急促地低吼了几句命令,目光如同毒蛇般在狭窄的后巷中反复梭巡。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紧绷的脸上,也冲刷不走那份志在必得的狠厉。
时间在粘稠的黑暗中仿佛被拉长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黎星屏住呼吸——如果在这种状态下他/她还有呼吸的话——将自己所有的意识都蜷缩起来,融入这片冰冷流动的黑暗,不敢有丝毫异动。
体内的“影遁”水晶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维持这种状态带来的负荷远超想象,那冰冷的能量流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刀,在他/她的精神脉络中切割。
终于,在黎星感觉自己即将被这无边的冰冷和痛苦彻底冻结、意识即将涣散之际,巷子口传来了另一个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头儿!
没发现!
气息……完全消失了!”
一个年轻些的声音报告道,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就像……真的被影子吞掉了一样!”
风衣男——代号“血獠”的净世会猎杀小队队长——不甘地低吼一声,像一头被夺走了猎物的猛兽。
他最后用那双猩红的眼睛,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刮过黎星藏身的那片阴影,仿佛要将那片黑暗看穿。
最终,他猛地一挥手。
“撤!
‘容器’和‘影遁’品系结合,暂时无法追踪!
通知‘冥灯’大人,启动B级预案!
封锁这片区域所有出入口!
他/她跑不远!”
“是!”
杂乱的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巷口的风雨声中。
确认那致命的威胁暂时离去,洛黎星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懈。
那股强行维持着“影遁”状态、如同绷紧到极限弓弦般的冰冷力量,瞬间断裂、溃散!
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眩晕和一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骨髓的极致虚弱感!
“噗通!”
他/她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从粘稠的阴影沼泽中粗暴地“挤”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冰冷、湿滑、布满污水的后巷地面上,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真实的、冰冷的雨水再次无情地浇打在他/她的身上、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带来了一丝劫后余生的、虚弱的真实感。
“嗬……嗬……”黎星侧躺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如同拉动破损的风箱,肺部***辣地疼,喉咙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冰冷的污水浸透了他/她单薄的衣物,寒意首透骨髓。
他/她艰难地抬起一只颤抖的手,举到眼前。
昏暗的光线下,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病态的苍白,而在那苍白之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后缓慢晕开的、淡淡的阴影色泽。
那色泽正随着他/她的喘息,极其缓慢地消退。
心脏的位置,一股冰冷、沉重、如同活物般搏动着的异物感,如同新生的、带着剧毒的肿瘤,深深地扎根在那里。
他/她甚至能清晰地“内视”到它——一颗比流浪汉那颗更小、更加凝实、却同样布满细微裂痕、散发着幽冷深邃紫芒的“水晶”。
这颗水晶,正贪婪地汲取着他/她的生命力,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并不断释放着那些破碎、充满痛苦的低语回响。
它取代了原本属于他/她自己的、微弱而稳定的品系辉光,成为了他/她身体里最显眼、最危险的核心。
“影遁……”黎星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生理性的泪水,沿着他/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头,望向巷口外那片依旧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的街道。
那曾经熟悉、甚至带着点厌倦的平凡世界,此刻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被水汽和泪水模糊的毛玻璃,变得如此陌生、遥远,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冰冷恶意和无处不在的致命危机。
流浪汉无声的死亡,那两道如同跗骨之蛆的猩红猎杀目光,体内这颗冰冷沉重、不断低语的“影遁”水晶……这一切,如同最锋利的剃刀,将他/她小心翼翼维持了二十多年、平庸而脆弱的平静生活,彻底割裂、粉碎,暴露出了底下那令人绝望的、深不见底的黑暗真相。
品系收藏者的宿命,以一种最血腥、最残酷、最被动的方式,如同沉重的枷锁,狠狠铐在了他/她的身上。
而这场噩梦的代价,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永无休止的低语,才刚刚开始向他/她展露它狰狞的獠牙。
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流下,渗入衣领,带来持续不断的寒意。
黎星蜷缩在污水中,如同被世界遗弃的破旧玩偶,只有那双被雨水冲刷的眼睛深处,除了恐惧和虚弱,还残留着一丝被强行点燃的、微弱的、名为不甘的火星。
巷口,霓虹的彩光依旧在雨幕中妖异地闪烁,将巷子深处这片绝望的黑暗,切割得更加破碎、更加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