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不是他所熟悉的医院病房,而是一个西面土墙的矮小窑洞。
陆远诧异的打量着周围,夯土成墙的房子晦暗且破旧。
有点像他记忆中那种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陕北农村的建筑。
而他身下的也不是柔软的病床,而是一堵只铺了一张草席的土炕。
在炕沿的边上竟还趴着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脑瓜,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正警惕的看着他。
起初陆远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那些怪异的幻觉,并没有在意。
仔细看了看之后才确定这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六七岁小女娃。
小女娃面黄肌瘦的并不好看,她穿着一件比她身子大很多的破旧棉袄,蜡黄色的小脸上沾着厚厚一层泥,头发哪怕扎着也有很多蓬乱的碎发,显然是很久没有梳洗打理过。
也许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小女娃的脑袋大大的身体却瘦的跟麻杆一样,看起来很不协调就像是传统偶剧里的那些大头娃娃。
“你是谁?”
陆远刚开口询问,那个梳着羊角辫的大头娃娃竟是逃似的跑开,一边跑还一边操着浓厚的口音喊道:“娘!
二哥他,他醒了!”
陆远皱眉,不知道对方何意。
今天他遇到了太多奇怪的人,那些人说的胡话他听的端是莫名其妙。
这让他本来对于即将能够出院的喜悦都己经消磨殆尽。
出于本能,陆远警惕的看着周围并没有乱动。
他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在梦里?
还是在现实世界。
如果这里是现实世界,那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难道是他的幻觉又加重了?
如果自己这边胡乱举动,别人会不会又要把他当疯子?
这个猜想让陆远的神色更加难看。
他们明明己经努力习惯了能看到那些奇怪东西的生活,他眼看着自己就能迎接他作为“正常人”的人生。
可竟然又发生了这种变故打乱了他计划,这怎么能让他不烦躁。
就在他满心愤懑之时,一个女人却慌慌忙忙的冲了进来打乱了他的思绪。
这个女人端是同那个小姑娘般一样的消瘦,苦难和时间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痕,让她看起来格外的苍老。
看着眼前这个满头花白并且有些佝偻的女人陆远先是一惊,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汪医生,你又来了。”
没错。
陆远认为自己可能是幻觉越发的严重了,所以把每天看望自己的主治医生汪爱春看成了这副模样。
不过那女人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靠近的脚步骤然停下来,眼神中竟同时带着浓浓的悲伤。
陆远敏锐的察觉了这一变化顿时心道不好。
来人应该不是汪爱春是他猜错了,于是连忙改口说道:“原来是蒋瑜啊,我竟然看错了。”
陆远的语气故作轻松,可那女人还是没有动。
她嘴唇颤抖,几次开口却没有出声。
最终只是缓缓的抬起手在身前想去抓住什么,可是在她的身前却什么也没有。
她这一举动让陆远更加的紧张,他知道他的计划多半是要泡汤了。
现在对周遭一切一无所知的他实在是太被动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眼前的人是谁,以及事情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突然他又想起来梦里的那个男人,难道是他!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陆远顿时否决,因为这实在是有点荒诞了。
虽然他的梦和别人不同,但是也不可能颠覆现实,亦或者……自己还在梦中?
所以当机立断,陆远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嘴巴子,企图用疼痛唤醒自己。
啪的一声脆响,除了那女人的神色变得惊疑外西周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还不够?
陆远抬起手准备再次抽自己之时,那个女人却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了一股与她身体不匹配的速度冲到了陆远身前。
女人死死的搂住了陆远的手臂,声色凄切的哭道;“二小子,你干什么!
娘知道你很痛苦,但你别伤害自己,娘心疼啊。”
两人撕扯间陆远听到这话突然愣住了。
娘?
这人是她的妈妈?
不!
这不可能?
陆远的出身其实很好,乃是春城市著名企业家陆明的长子。
而她的母亲林清徽也是一位著名的女强人,掌管着陆春城市五分之一的房地产行业。
他本该是一个衣食无忧,甚至可以说是极其优越的富二代。
只不过他的命运却因为那个该死的梦偏离了轨道。
自陆远住院起他的母亲只来看过他一次,也就是像看垃圾一样把他丢进精神病院的那一天。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讨厌他的,不然她也不会把自己扔到精神病院里不闻不问,而且一扔就是三年。
不过这一切似乎又是合理的,毕竟他是一个精神病,而且还发生了那件事情……想到此处陆远只觉得内心一阵刺痛便不愿再想,思绪再一次回归到眼前的这个女人身上。
“不,你不可能是我的母亲,你究竟是谁?”
陆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说道。
他并不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和自己母亲长相天差地别才否定对方,而是他坚信自己的母亲不可能来看自己。
只不过他实在想不到除了汪爱春和蒋瑜外还有谁会来看自己,所以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二小啊,我是你娘,我是你娘啊!”
按住陆远之后女人依旧老泪纵横,粗糙干裂的双手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可是陆远根本无法相信对方的言语,无论怎么想自己都不可能是眼前之人的孩子。
他自己的妈是谁他还能不清楚吗?
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陆远越发的冷静这个女人的模样居然让他感觉越来越熟悉。
一种莫名的情绪让他的鼻头有些发酸,让他也几乎要跟着一起哭出来。
突然一缕缕记忆的碎片在他的脑海中闪过,然后紧密的排列拼凑出一个个画面。
那是陆远从来都未曾有印象的记忆,他们凭空出现就像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可是那些精准清晰的记忆却让他确定,记忆的主人公就是自己。
这就好像一场睡了很沉很沉的梦突然惊醒,让他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虚妄。
可随着清醒,人总归是要回归现实的。
他想起来,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是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