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章 搬家
穿过逼仄的楼道，小的转不过身的楼道到处是邻里的争吵声，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小的一眼看到头的屋子被黄玲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可见黄玲的贤淑。
“图南换衣服吧，筱婷，脱了衣服就上床睡觉听见吗”黄玲一边铺着床一边叮嘱。
“我来吧，你先忙他们”庄超英终于接了句话，黄玲抱着孩子们换下来的衣服趁着晚上，水池边人少，又去洗衣服了。
庄超英走到对面水池，一边刷牙一边说“你这一晚上不说话，怎么了”“没事”“房子事怎么样了，妈今天老是有意无意问”“主任今天找我谈话了，说是让我年三十顶班，话里话外暗示我，要是不顶班会影响分房”“你答应了吗”庄超英眼里闪着光“不是答不答应的事，他说张姐身体不好不能值夜班，可是年三十的值班名单上分明是李处长家的儿媳”“他这什么意思啊”庄超英吐掉嘴里的沫子，抬头问道。
“没什么意思，他拿我做人情”黄玲语气淡淡，庄超英追问“你怎么说的”“没说什么，反正还得我上班，随他安排吧”庄超英看着黄玲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爸妈今天特别高兴，夸你寿糕做得好，今天辛苦你了，振东振北吃的可开心了，说你手艺特别好，他们的妈妈就做不好，百善孝为先，长辈过个生日，做子女的洗手做个羹汤这是中华优秀的传统美德，以前桦林在家的时候就不爱做，赶美的媳妇也不行，你是长儿媳，你给撑起来了”语气越说越骄傲。
庄超英越说越觉得这是一种对妻子的褒奖，她在父母面前给自己挣足了面子，也并不觉得辛辛苦苦一下午的人没能上桌吃饭是什么大事，反而觉得黄玲做得好。
“长儿媳，我撑起了这个家，吃饭都没让上桌，话也没说到桌面上，我本来想祝阿婆生日快乐，身体健康，你替妈收着吧”黄玲语气嘲讽的说完抱着洗好的衣服走开。
“今天二车间有个女工闹事，好像是为了分房子，你说，我们要不要也给张书记送点礼啊”黄玲晾着衣服问到“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咱不去跟人家挣这些蝇头小利”一听到送礼，庄超英的装范又起来了，好像不给别人送礼，不去争，就显得他多么的伟大。
装老师撂下话扭头走了，黄玲无语的扭过头，不看这糟心男人，心里满是嘲讽，该争得利益不争，在父母面前那点子面子却是他的命。
“近的都没有，还谈什么远的”说车间主任拿她给李处长做人情，庄超英又何尝不是拿她黄玲做人情博取庄家公婆的欢心。
黄玲心里一冷，想到今天饭桌上那一幕堪称羞辱的事情，心里就抑制不住对庄超英的鄙夷，和失望。
又想到自己的儿女，这才有些暖意，他们庄家人看不上筱婷，她这个当妈的就要多护着筱婷，只有筱婷，只有筱婷，和她一心啊。
分割线——37号院，14号房子 宋莹分房名单终于下来了，宋莹没有白闹，这次的房子终于有她了，她掩饰不住的高兴，饭桌上给林武峰兴奋地说道“我孩子们能干，车间里的人都说他们心疼妈妈，我在车间和陆科长吵，栋哲和宜之在张书记家嚎，那陆姐不停的夸，说，秤砣虽小压千斤，一嗓子嚎出来两间房”。
宋莹面带骄傲的给宜之夹了一大筷子鸡蛋，林工也给栋哲夹了一筷子，扭头看着高兴的妻子说道“是是是，母子同心，其利断金”。
看着宋莹开心他也满心的高兴。
“我跟陆姐说了，我们家房子不是嚎出来的，那是我们压缩机厂的房子换来的”宋莹话头一转略有些低落，如今厂里都说她是刺头，但是她不后悔，棉纺厂的房子有小学有幼儿园，地方也大，孩子到了上学的年纪，她宁可被人说嘴也不想叫孩子们吃苦受罪。
“棉纺厂的房子难得，想尽办法，没想到最后还是吵架把事情办成了”林工说道“早就该吵了，我今天看到分房名单，去了趟办公楼，我本来想当面和张书记还有陆科长道个谢，张书记没见到，陆科长和我说了几句话”，宋莹笑吟吟的，好像一只偷吃了小鱼干的猫咪，凑近林武峰说道“新邻居一家西口，男的是个老师，不用三班倒，孩子们都在附小上学，以后有人陪我们栋哲和宜之上下学啦”。
宋莹满意极了，孩子们小就怕上下学路上遇到坏人，现在有人陪孩子们上下学，她实在是高兴。
“就是…领导说我闹事影响不好，取消我今年所有的考核评分资格，今年的先进工作者和劳动积极分子，都没我份了”宋莹语气失落，“我说周科长，你搞搞清楚啊，那劳动积极分子不就是为了分房子能加分吗，我现在房子都有了，谁还在乎那一张奖状”。
林工知道宋莹的口是心非，也心疼她这么要强的一个人，事事争先，事事努力，却被取消了评分资格。
转头冲着宜之和栋哲挤了挤眼睛。
“妈妈，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谁都没有你厉害”宋宜之软软糯糯的开口，大眼睛闪着光看着宋莹，林栋哲也张口说“我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我给妈妈颁一个大奖，等我长大了，我还给妈妈挣个大房子”。
宋莹看着两个孩子还有一旁满眼心疼安慰她的丈夫，心里涨涨的，幸福在这个小桌子上蔓延开。
黄玲家——自从分房名单下来，庄超英和黄玲就难遏兴奋，这次分房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攀关系的，走后门的，狗脑子都要打出来了，没想到他们家最后还分到了一间。
“咱们这一层就咱家分到了房子，最近低调一点，不要惹了别人的眼”庄超英嘱咐妻子道。
“用你说呀，我早就交代好图南和筱婷了，在外面不要多嘴”黄玲眼里噙着笑意。
黄玲怕吵醒孩子，悄声说“真没想到，这次，还能分到……”“你是老职工了，每年都是生产标兵，论工龄，论资格，怎么也该有你，也算是立典型了”庄超英接道。
“对了，你知道和我们一个院子的邻居是谁吗”庄超英问道。
“是二车间的厂花，人长得漂亮，也时髦，就是说话不饶人，就是那个把孩子扔到张书记家里的……”黄玲斟酌了一下说，“不过我和她不熟，筱婷好像和她们家孩子一个班的，龙凤胎，男孩子很调皮，经常被老师训，女孩子很乖，和筱婷一样大”。
棉纺厂二厂厂花把孩子扔到领导家里这件事，厂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新房钥匙什么时候下来呀”庄超英得知妻子这次在分房名单上，高兴不己，黄玲也高兴，在被窝里悄悄地凑近小声说到“元旦前拿钥匙，我们马上就要有自己的房子了”。
庄超英闻言很是开心，语调一转，又说，“你觉得咱们家能分到房子，会不会和……恢复高考有关系？”
话里话外给自己脸上贴金，毕竟房子是黄玲在棉纺厂工作才能分下来的，但他不想让黄玲觉得自己是一个毫无作用的男人。
“啊？”
黄玲疑惑的摇了摇头。
庄超英道，“以前高中部都是混日子的，老师们心散，学生们心更散，自从报纸上说十二月下旬举行高考后，校领导好像有点重视高中了。”
语调里暗藏骄傲，之前当老师被叫臭老九，自从恢复了高考，老师的地位也算是上升了。
黄玲道，“是啊，现在晚上都有人来找你学习了，图南和筱婷都得到外面写作业去”。
国家十年没有高考了，一朝恢复，来找老庄问功课的人简首是络绎不绝，家里就一间房，生活被严重干扰，黄玲多少有点意见，但关系到考生们一辈子的前途，又都是同事熟人家的孩子，她只能反复劝自己，忍一忍。
12月底，高考开始，庄超英为了这一届高考忙了两个多月，一开考他就舒了一口气，擎等着搬新家了，这时候校领导却突然发下一纸调令，因为他在高中任教多年，家庭出身好，又是党员，他被市教育局选中参与本地区的隔离阅卷工作了。
他简首不敢相信，高考阅卷！
他是一个中专生，高考这件事对他而言，可望而不可即，而现在，他居然有一个参与高考阅卷的机会！
“十年没有高考了，工作步骤还有点乱，具体怎么阅卷还不清楚。
阅卷是要离家的，不知道要改多少卷子、要改多久，你和家里商量一下再回复我，如果有家庭困难，可以不去。”
校长说庄超英攥着信笺，手心里沁出汗，他斩钉截铁道，“去，我去。”
他激动不己，这可是大事，他当然不愿意错过。
回到家告诉黄玲这件大事，黄玲也有些懵了，赶忙给他收拾行李，打发他出发，一番忙碌后，被褥捆好了，衣服和随身用品收拾在了行李包中，也没忘记装上些药品，洗脸盆和暖水瓶也装进了网兜里，庄超英准备出门了。
黄玲迟疑问，“要告诉图南和筱婷吗？”
庄超英想了想，“不清楚能不能对外说，稳妥起见，你先别向外说，孩子们嘴快，先别告诉他们了，就说我出差了。”
黄玲嘴唇微颤，庄超英知道妻子心中惶恐，安慰道，“只是阅卷，改完卷子就回来了。”
黄玲不清楚庄超英参与高考阅卷一事是否需要保密，出于组织性、纪律性的考虑，她选择了守口如瓶。
对孩子也只说爸爸出差了，不清楚什么时候回来。
庄超英还没回家，房管科正式分发了钥匙，分到房子的职工们可以搬家了。
“武峰，你把东西收收好呀，我们一车拉多一点，今天看样子要下雨的，快点把东西搬过去新房子，就在那里住下好了”宋莹忙忙碌碌的一趟趟跑着，先把大件家具搬出来又把能塞进缝隙的小物件塞进去，争取一趟多拉一点，她早己经迫不及待想住新房子了。
宋宜之和林栋哲也在一旁一人抱了个小包，“好啦，宋莹上车，咱们先把这些拉过去，等下再来两趟就差不多了，把门锁好”。
林武峰把东西固定好，把两个孩子抱到车上，招呼着宋莹。
宋莹因为搬新家，特地穿了一件姜黄色高领毛衣，外面罩了一件抗灰的深蓝色外套，衬得她脸更白，又因为忙着干活有些血色，看上去娇的不得了。
宋宜之跟了宋莹，长得白净，皮肤好的像一颗剥了皮的荔枝，眼睛圆圆的，睫毛又长又翘像个洋娃娃，小嘴巴小鼻子，眉毛淡淡的看上去乖到人心窝里，一笑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宋莹平时最喜欢打扮小女儿，今天给小宜之穿的鹅黄的小棉袄，卡其色的小棉裤，还戴了一顶白色的勾花小帽子，坐在车上像一个年画娃娃。
而一旁的林栋哲，圆乎乎的脑袋，圆乎乎的脸，一身不显脏的衣服上都明显能看出来蹭的油亮油亮的，带着蓝色的毛线帽子，不知道在哪里抓了脏东西，蹭的小脸灰灰的，气的宋莹打了他两把***。
巷子很深，公共水龙头和公共厕所都在巷口，房子离巷口越远，生活越不方便，他们分到的小院是巷尾最后一家，位置差到不能更差。
到了新家，他家是靠西边的两间屋子，宋莹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看着比原先的家大了一倍的屋子心里高兴的不得了，赶紧招呼林武峰开始搬家具。
靠里的一间大屋子后门连着厨房，就做她和武峰的卧室，平时来客人也坐这里招待，前面一间小一点的屋子，林武峰会木工，给两个孩子打了高低床，就让两个孩子住，还能安一张书桌，在这里写作业学习都可以。
这时候盖的房子层高都挺高，窗户也大，西边屋子虽然不如东北邻居家光线亮，但也比原先那个好多了，忙忙碌碌搬了两趟就差归置些小东西的时候，邻居那个老师一家也搬来了。
宋莹十分自来熟，“玲姐是吧？
林武峰，这是咱家以后的邻居玲姐，栋哲，宜之，喊阿姨。”
林武峰连忙放下手里的热水瓶，伸出手“玲姐，幸会，幸会”。
黄玲早听说过宋莹的事迹，对她有些不知道怎么相处，笑了笑互相道了句好。
外面的图南和筱婷说了两句话，林栋哲一听见小朋友的声音魂就跑出去了，人也跟着跑出去。
林栋哲这一转身，黄玲不可抑制地注意到了他的裤子，裤子的***位置上有个大洞，洞口露出了一截***，***上有一个模糊的“尿”字，应该是用尿素袋子布料改的***。
一旁那个小姑娘倒是穿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笑的甜甜的叫阿姨。
贤妻良母黄玲本能地看不惯宋莹，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给女儿也收拾的漂漂亮亮，，儿子穿得邋里邋遢，她压住心中的丝微反感，和宋莹寒暄几句开始搬东西。
宋莹见只有黄玲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好奇问“玲姐，你们家庄…庄老师呢，怎么你一个人搬家呀？”
黄玲语塞，搪塞道“他，他出差了，不在”。
宋莹倒也没那么看不懂脸色，看出黄玲的局促，连忙招呼林武峰帮忙搬东西。
图南筱婷，宜之和栋哲也帮着进进出出的拿东西。
趁着雨没下大两家人总算是把东西都搬进屋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