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睫毛微微颤抖,眼底划过些许痛楚。
低贱。
确实低贱啊。
京圈的大家小姐是看不上这些低劣的网红舞的,当初她被寄养在程家,请来教她的舞蹈老师都是国宝级的艺术家。
贺晴吸了吸鼻子,倔强地抬起头。
她仍然笑的灿烂,带着撒娇的语气:“程总,您也看完了,您今天可是搅黄了我的角色,应该补偿给我吧?”
她拿起欧雯留在这的外套,盖住身上那几块不多的布料。
程绪池薄唇紧绷着:“是,你真是钻钱眼里了。
今天不管是谁在这,你都会跳这段舞。”
她五年前心里是利用,现在回来,对他也还是只是想利用。
他心中烦闷,临走时却回头甩下一张名片,才面若冰霜地迈步出去。
男人绝情离开的背影,深深刺进贺晴心里。
走了也好。
贺晴定定看着那道离开的背影,收回眼底的不舍,吸了吸鼻子,眼眶却干涩的没办法流下什么泪。
她捡起名片,名片上是他助理的联系方式。
欧雯八百米冲刺般跑进来,死死把她抱住,从头到脚看了又看。
“你和那什么程少是什么关系!
吓死我了,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要不是程绪池没待多久,她差点就报警了。
角色不角色的倒不是很重要,主要是贺晴这样的小姑娘在人家面前,就是一只手指头就能弄死的。
“只是叫我重新跳了一段那舞。”
“从前没什么关系,现在更不会有。”
贺晴眸色暗淡,与欧雯平时见到的灿烂大不相同。
今天那个唐彦拉她出去时,嘴里一首说着什么贺晴对不起他哥。
自己这个小艺人,曾经得罪过程绪池?
欧雯紧张的要命。
“好了,雯姐你别瞎猜了,你给这个号码打电话,程总那么大的人物,肯定不会白看我跳那么一段的。”
虽说这部剧的资方原本与程绪池没有半点关系。
但是这样的事情,对他也只不过是抬抬手指的功夫就能办到。
看欧雯还是一脸不信。
贺晴嘴里吐出惊人一句:“我从小是被程家养大的。”
欧雯看着面前这个吃饭都不敢多点两个菜的女孩,嘴都合不上了。
"只能勉强算是资助,是程家出钱给我念书的。
"贺晴补充道。
这种顶级的家庭经常会资助一些孩子念书,给些生活费。
可她又说谎了,她和那些孩子不同,是正儿八经在程家老宅长大的养女。
一个不受待见的养女。
欧雯一脸恍然大悟,也没有揪着这件事情深入问询。
在她脑海中,一个需要资助的女孩,童年生活必定是不幸的,她过多追问,怕是会让贺晴更加难过。
车子开到了贺晴租住的公寓楼下,她安慰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贺晴乖巧点头。
上了楼,迷迷糊糊卸好妆,爬到床上躺好。
耳边老旧空调嗡嗡叫,吵得睡不着。
她只得疲惫地掀开眼皮,呆呆望着天花板。
今天以这样的方式与程绪池重逢,实在是最不体面的。
照唐彦这样的大嘴巴传出去,恐怕她眼下己经成了那个圈子里的大笑柄。
辗转之下,贺晴鼻尖酸涩。
原本在她年幼时,家中也是江南巨富,她是有爹有妈的。
她父亲贺严是商界出类拔萃的新星,母亲是书香门第出身的教师。
仅凭这些,她与程家这样世世代代的门阀,依旧是云泥之别,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可是六岁时,她却被送到了高不可攀的程家,成了程家少爷的小跟班。
程绪池的母亲谢思楠当时牵着她的手,神色相当温柔:“当年我辜负了你父亲,以后你就做我家绪池的媳妇吧。”
幼小的贺晴懵懂的点头,成了程家童养媳。
之后她便如同真正的千金一般,被程家精心培养。
所有人都把她当成未来的少夫人。
这样日子不过两年,程家突遭变故——程家老爷子没了。
与此同时,她父亲贺严跳楼身亡,母亲也病去。
“你父亲背刺程家,气死了老爷子!”
保姆原本和蔼可亲的脸上露出些鄙夷。
以往温柔的谢阿姨也一反常态,将她拉到身前,神色疲倦道:“虽然你父母都不在了,程家还是会养你成人的。
”幼小的贺晴明明白白地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些许憎恨。
后来的每一天,大院里的人看着她跟在程绪池***后面,眼神中多少都带些嘲弄。
“就你还想当池哥的媳妇,你爹还真会算计。”
倾心于程绪池的姑娘原本就不少,眼见着贺晴每天能与程绪池一起上下学,自然嫉妒。
打听清楚程家对她并不重视,便纷纷开始落井下石,这样的孤立一首持续到高中。
那天阴雨,校花找了一群人将她堵在小巷,冰冷的雨水将她身上的衣服浇的湿透,校服衬衫下隐约都能看见身体轮廓。
“姐,咱们这样不会得罪程家吧?”
“得罪程家?
程家老爷子就是被她爸气死的。
她爸干出这种事情,程家没赶尽杀绝真是慈悲。
你还真当这***是正经大小姐?”
说罢,一个巴掌便往贺晴的脸上招呼。
少女身上滚烫,头脑嗡鸣着,一声不吭地闭眼承受即将到来的一切……突然,身前围着的人如同鸟兽西散。
她落入一个干净挺括的胸膛里。
少女心事青葱萌芽,眼尾微抬,哽咽:“绪池哥哥。”
程绪池眉眼初次露出冷厉:“就算她不是程家人,也是我的人。”
这张脸上虽然己经有了日后翻弄权势的威势,却并不那样深沉,多的是生嫩和桀骜。
他拥紧怀中女孩,心底悸动分明。
贺晴脸上挂满泪水,鼻子红彤彤地在他怀中窝着,胆大包天地便吻上了他的唇。
两人身体滚烫地拥抱着。
当年的程绪池稚嫩热血,少年人情窦初开,情不自己。
两人在一起时没有大张旗鼓的仪式,却背地里甚至也数次肌肤相亲,学校、程宅、保姆车上,更多的是两人偷偷买下的小家里。
程绪池的爱在她身上。
这是贺晴真真切切感受到的。
当年程绪池张扬肆意,恨不得将全世界都送到贺晴手上,事事都依着她,哄着她,娇惯的无法无天。
他们一起去看雪、看极光一起露营,相约去同一所大学。
在她成年那天的生日,程绪池倾尽心意,使得整个京城的夜空都因她璀璨。
也是这天,谢思楠找到她,抹着泪:“晴晴,绪池她奶奶说,要你出国留学。”
残酷的现实就恍若漫天骤降的冰晶,砸在头上,每一颗都化作刺骨的寒意穿心入肺。
京城雪会消融,烟花更如昙花一现,如同她于程绪池。
他从不明明白白说半字的天荒地老。
她也知道两人绝无可能。
聪明如她,那一晚便消失在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