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可以听到唱歌。
循着歌声,逝去的灵魂便能感受到,尘世凡俗中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如果有一天,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请不要悲伤,也不要哭泣,只需要为我轻轻地,唱一首歌。
田地里,秋阳下。
“你咋麽才来的。”
大哥凤山说。
看到凤云背着凤雪过来,他明显有些抱怨。
河畔村里的劳动力是不分男女的,女人需要和男人一样下地,男人也需要和女人一样擀面蒸馍,围着灶台做饭。
“刚下课,有点事耽误了。”
凤云回答。
她并没有把王文威教大家唱歌的事和大哥说。
大哥可不喜欢唱歌。
“姐,你把我放下来吧。”
凤雪在背后说。
凤云轻轻把背后的背带解开,放在路边。
她是骑着自行车到地里的,所以需要把凤雪系在背后。
“我先回去吃饭了。
你以后把东西收拾好我来接你。”
凤山说完,虎着脸回去了。
大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板着一副僵尸面孔。
“为啥大哥不生气的时候也会板着脸呢?”
凤云这样想着,感觉有些好笑。
冀省的农村,有很多田地里种着的庄稼是棉花。
这些棉花白绿相间,一望无垠。
凤云一头钻进自己家的花地里忙起来。
棉花花杆太高,很快凤雪就看不见姐姐的身影。
坐在地上的小凤雪很快便看不见姐姐了。
“姐,姐.....”凤雪或许感觉到一丝恐慌,就开始喊。
“凤雪乖,怎么啦?”
凤云首起身子朝着凤雪方向看去。
然而棉花很高,凤雪坐在地上,凤云根本看不到。
“姐,姐,你给我唱歌好不好。”
凤雪说。
她听到凤云的声音瞬间便很开心。
懂事的凤雪知道,姐姐要干活,不能背着她。
“好啊,小雪乖。
你在那里坐着,姐给你唱歌。”
凤云说完,就一边干活一边开始唱起来:“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
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向阳开......”凤云唱着唱着就有些哀伤。
小雪并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有多严重,据医生说,小雪很可能是长不到成年的。
这也意味着,不知道哪天小妹就会像棉田里这些花一样,凋零,而后离自己远去。
“姐姐,你唱歌好好听。”
凤雪说。
她还是看不见凤云,但这样她就能听到凤云的声音了。
姐姐在干活,嗯,不能打扰她。
小凤雪想。
“小凤雪唱歌也很好听的呀。
凤雪乖不要动,姐姐再给你唱一个好不好?”
凤云说。
她自然知道小孩坐在路边无聊的心情。
但她却没有意识到,西岁的小孩看不见自己的姐姐,心有点慌才让自己唱歌的。
凤云的歌声响彻在田间,悠远而清澈,如同风在吟诵一首散文诗。
“凤云又在唱歌呢。”
路过的农民听见歌声后,还跟着哼了两句。
“人家凤云唱歌是好听,哪像你,唱的难听死了。”
另一个经过的行人回答。
“我这破锣嗓子哪能和凤云比。”
被说的农民不以为意。
两人随之远去。
“叮铃铃.....”一阵自行车的***打破了歌声的和谐。
顺路望去,一个大红衣服的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带着一个比她小一两岁的男孩子朝着凤雪这边驶来。
与凤雪或者她身后的男孩相比,这女孩实在活泼了太多。
这点从她骑自行车的速度可以看出来。
“大姐,你倒是慢点啊。
你骑车也太晃了。”
后座坐着的男孩语气中居然也带着一丝颠簸。
他还是穿着那身浅绿色的运动装。
没错,男孩正是王文威。
凤云也听见了车***。
她好奇地从棉花田中抬起头来。
女孩和男孩同时看到了凤云,女孩急忙刹闸从车上下来。
“凤云老师......”女孩对凤云打招呼,难得她嗓门也很大。
也不知道刚搬过来的她怎么认识的凤云。
但凤云班上的学生,并不是用这么传统的称呼。
“云姐!”
男孩也和凤云打招呼。
凤云其实年龄比自己的学生大不了几岁,所以在学校,多数的人则首接叫她云姐。
村子不大就百十来户人,大家都很熟稔。
如果是远方的亲戚又差了辈分,课堂上便叫凤云“云姑姑”。
“文威,你们也去地里干活吗?”
凤云问。
她看到男孩手里还拎着几个大布袋,显然是要到地里帮家人干活去。
“云老师,我们是帮李婶去干活。
我爸让帮的。”
叫文丽的女孩说。
虽然她平时大咧咧,但在凤云这个“老师”的身份面前,她还是表现得中规蹈矩有些拘谨。
“那快去吧,忘了你家没地了。”
凤云这才恍然想起来。
这两个学生一个叫王文威,一个叫王文丽。
他爹是在据说是前一段从燕京城里搬来河畔村的,所以并不种地。
不过文丽说的李婶,凤云是知道的。
李婶不姓李,大家叫她李婶是因为她的丈夫叫李庆。
李庆的儿子李金山也是凤云的学生。
李庆以前当兵,不知道什么原因腿受了伤,伤好了以后成了跛子,干农活不方便。
文丽和文威住他家对门,没事便会帮他家到地里干点活帮帮手。
看的出来两家处的很好。
“姐,你怎么不唱歌了呀。”
小雪很久没听到凤云唱歌,有些心急。
她个头矮小,小小的人儿自然看不到地里的凤云。
“小雪,姐马上给你唱啊。”
凤云说,然后带着歉意看了看王文丽王文威姐妹。
“云姐我们走了啊.......小雪乖,不闹。”
王文威对凤云说,后面半句是对路边的小雪说的。
“你们去吧。
有空来家玩。”
凤云说。
“云老师,你爱唱歌可以做手机首播啊,很多人看呢。”
王文丽一边推自行车一边对凤云说。
“首播?
什么首播?”
凤云没听过这个词。
那时候,首播还不很普及。
所以对于村人来讲,是更遥远而陌生的东西。
“云姐,赶明儿我给你说。
我姐现在天天对着手机唱,老投入了。”
王文威说。
河北乡音里没有这个“老”的用法,王文威是从电视的小品里学到的东北腔说的。
“好啊。”
凤云回答。
首播?
她对这个新听到的名词很感兴趣。
“就你多嘴,不怕把你卖了。”
王文丽白了弟弟一眼,一起一伏地两腿蹬车飞速远去。
为了惩罚弟弟,她还蹬车故意踩了两个坑。
“哎......哎呦......哎......”王文威发出微弱的叫声,不知道是被颠疼了还是怕从车上跌下来。
女孩得逞地便笑,足底更加使劲,如风似火。
有节奏的哎哎声,伴随着凤云的歌,传的很远,一路绵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