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飘飘挥袖,血珠溅上曹炳颤抖的眼睑,“告诉洛首座,本座替他清理门户了。”
曹炳扑通跪地,镶金牙磕在青石板上迸出火星:“属下失职!
这就去查今日当值的——”“嘘。”
白玉骨扇尖挑起他下颌,萧云澜俯身贴近,狐裘领口的银狐毫扫过曹炳颈侧,“你鞋底的曼陀罗花粉……”他忽地轻笑,气息裹着药香与血腥,“是从药王谷别院沾的吧?
苏玉竹培植的‘醉骨香’,碾碎后遇血会泛桃红——你靴纹里嵌的,可是比御花园的牡丹还艳。”
曹炳僵如石雕,冷汗混着血水滑入衣领。
窗外惊雷劈落,电光刹那照亮刑房,映出萧云澜眼底淬毒的寒意:“本座的狗若想换主子……”他碾碎一粒沉香珠,香灰如雪撒入曹炳后颈,“记得先把牙染成玄机阁的蓝。”
雷声轰鸣中,萧云澜转身离去,袖中滑出一角密函——正是昨夜谢临在教坊司佯装醉酒时,塞进他披风暗袋的盐税账目。
朱砂笔在“丙辰”位画了个圈,墨迹似刀锋劈裂纸面,连笔锋都透着杀意。
他指尖抚过那抹赤色,忽地想起谢临饮毒酒时滚动的喉结,颈侧旧疤如斩断棋局的利刃。
——诏狱长廊的铜铃忽地狂响,三急两缓,是“蛛楼”最高级别的警报。
萧云澜驻足廊下,骨扇轻叩石壁上的《往生咒》浮雕。
暗门悄无声息滑开,露出密室中悬挂的北境舆图——盐税司亏空的数目正与玄机阁私铸的军械银钱吻合,而“丙辰”位标注的,恰是江南漕帮三日前截获的走私码头。
“谢临……”他喃喃低语,扇尖点上舆图中“玲珑坊”的位置。
冰裂纹瓷壶中的药汁己冷透,映出他苍白如鬼的面容。
牵机蛊在血脉中游走,剧痛如千针钻心,他却勾起唇角——那少年皇子在盐税账目里藏的,何止是玄机阁的罪证?
瓷壶忽然炸裂!
萧云澜旋身避开飞溅的毒液,骨扇展如银盾,挡下三枚透骨钉。
钉尾系着的丝线泛着幽蓝,在密室中织成蛛网,网上悬着一枚蜡丸,外壳刻着血鸢尾图腾。
“督主安好?”
洛无尘的嗓音从暗处飘来,似笑非笑,“惊蛰将至,为师特来送份薄礼。”
白玉骨扇劈开蛛网,蜡丸坠入掌心。
萧云澜捏碎蜡壳,一截断指滚落——指节戴着他当年拜师时赠洛无尘的墨玉扳指,断面血迹未干。
“江南三百条人命,换你一句真话。”
洛无尘的声音渐远,“谢临玉佩里的账本,你打算何时交给皇帝?”
萧云澜将断指投入炭盆,火光骤亮时,他瞥见密函背面浮出磷粉写的暗纹——是谢临用市井黄酒写的第二层密报:“丙辰位有龙脉残图,血祭可启。”
雷雨倾盆,他倚窗轻笑,咳出的血染红掌心“惊蛰”二字。
——翌日。
御书房的雕花木门被谢临一脚踹开时,狂风裹着雨腥扑灭了半室烛火。
残存的火苗在鎏金鹤嘴灯上挣扎,将萧云澜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攀上盘龙柱。
他执黑子的手悬在半空,腕间玄铁镣铐撞出清冷声响,镣上密纹如蚯蚓蜿蜒——那是青冥山龙脉机关的拓印。
棋子叩在“天元”位,白玉棋盘映着残烛,恍如一副森森骸骨。
“父皇!”
谢临甩手掷出账页,纸角沾着教坊司的胭脂,在紫檀案上洇出一片桃红,似女子泣血,“儿臣在玉娘尸身下翻出十年前的盐税密档,北境军饷贪腐的幕后主使分明是——”“六殿下。”
萧云澜的骨扇“唰”地展开,截断他的话头。
扇面密文如蛛丝缠缚,细看竟是户部近年亏空的暗账,朱砂勾连处恰似一张血网,“夜闯御前,污蔑重臣……”他抬眸轻笑,苍白的面容被烛火削出病态的昳丽,“您这纨绔演得过头了。”
谢临的剑鞘重重磕在案上,震得青玉茶盏叮当作响。
他倾身逼近萧云澜,玄色官服下摆扫过对方膝头,鼻尖几乎贴上那毫无血色的面容:“九千岁倒是演得慈悲,就是不知诏狱里喂狗的尸首,肯不肯替你念《地藏经》?”
萧云澜喉间忽地涌上一股腥甜。
他咽下血沫,扇缘似有若无地擦过谢临腰间玉佩——那残缺的“昭”字裂痕,正与自己袖中的半枚严丝合缝“殿下可知这局棋的规矩?”
他指尖推过一盏碧螺春,茶汤里浮着几瓣曼陀罗,暗香与血腥交织,“黑子落‘天元’,便是要屠大龙。”
窗外炸响惊雷,电光劈亮皇帝袖中寒刃。
谢临瞳孔骤缩:那匕首的吞口处,赫然刻着玄机阁的血鸢尾纹!
花瓣蜷曲如十年前沈昭仪咽气时攥紧的床幔褶皱。
“儿臣棋艺不精,只懂掀棋盘。”
他骤然大笑,夺过茶盏一饮而尽。
温热的茶汤入喉,舌尖却尝到一丝浮生醉的苦香——萧云澜在茶中下药!
谢临指节倏地收紧,袖中算珠弹射而出,借着瓷盏碎裂的脆响嵌入梁柱,刻下漕帮的浪纹暗码。
皇帝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枯槁的手指摩挲匕首纹路:“小六,你娘亲当年……也爱掀棋盘。”
话音未落,萧云澜腕间镣铐忽地嗡鸣,玄铁密纹泛起幽蓝,似龙脉地宫中的机关被悄然触动。
谢临踉跄半步,药效如冰针刺入经脉。
他死死盯着萧云澜咽血时轻颤的喉结,忽然读懂那苍白下的濒死感——这人在赌,赌自己会配合这场“假死局”,赌龙脉残图能换得玄机阁药引!
“好一个屠大龙……”谢临哑声冷笑,掌心按上棋盘。
白玉子被内力震得跳起,一枚黑子斜飞入炭盆,溅起的火星中浮出磷光字迹——丙辰位,血祭启。
萧云澜的骨扇无声收拢。
雨幕深处,洛无尘的青衣掠过宫墙,袖中青铜罗盘指向御书房,指针浸血。
萧云澜的指尖在紫檀案底急划,甲缝渗出的血珠蜿蜒成一道“十”字,深深刻入木纹。
玄铁镣铐随他起身的动作骤然收紧,足踝磨出森森白骨,十年前沈昭仪案卷的编号“拾陆”如毒刺扎进骨髓——那卷宗最后一页,沾着谢临生母咽气时咳出的血鸢尾花瓣。
“陛下,”他忽地轻笑,锁链哗啦撞碎死寂,声音如冰刃刮过琉璃,“六殿下既疑心东厂,不妨让臣带他去诏狱……瞧瞧新鲜。”
皇帝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枯爪般的指节叩了叩榻沿。
两名影卫幽灵般闪出,玄铁锁链毒蛇般缠上谢临手腕,锁扣处嵌着玄机阁的“子午钉”。
谢临咧嘴一笑,反手将茶盏砸向盘龙柱,瓷片飞溅如星:“儿臣谢恩。”
他唇语无声,目光淬毒,“九千岁,你的棋……臭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