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人时代：2082年交通惨案

在SR全息视讯陪诊室，邢正通过全息影像静静地看着躺在全密手术舱里的小女儿邢苏贝。女儿面色安然地沉睡着，时不时嘴角好像还会笑一下。全息影像右下角的诊疗进度信息中显示，再有5小时22分钟就会给邢苏贝解除催眠了。

邢正一边看着，一边又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甭管你愿不愿意折腾，造化弄人，最后居然还是折腾到了这一步。邢正又想，事情已然这样了，就接受吧，只是可怜了贝贝了，不知道她醒来后会不会难受？要知道在手术前开始催眠的时候，小家伙眼神里是害怕的。

“哥，你说贝贝下午醒来后，她新装的胳膊真就马上可以活动了？”邢正的妹妹邢曲问道，她也坐在旁边看着自己的侄女。

“哦…应该是！”邢正摘下SR头机，用手掌揉按着眼眉骨，打了个哈欠，说道：“现在的智能义肢，还有医院做这个手术的全密自动手术舱，这些技术都很成熟了。”

……

因为自己是刑侦科班出身，很多案子又要跟医院打交道，所以邢正对现在医院的技术装备都比较了解。现在几乎所有的医院都标配SR全息视讯陪诊室，用的是超现实前沿技术，患者的家属、亲友等陪诊人员在SR全息视讯陪诊室内，可以与患者、医务人员及医疗机器人之间进行远程交互，比如观察、看护、检验辅助、用药辅助、全画面情境式互动等，甚至还能与病人握手、亲吻、头部抚摸，虽然是远程，可病人的感受就是亲人在旁边。当然，此时病人一定是在全密手术舱里，也就是全自动机器人全密手术舱。病人进入全密手术舱后，完全由机器人遵照既定临床路径完成全套智能手术操作和术后护理，在里边病人可以通过SR全息视讯技术与医务人员和家属、亲友实现SR超现实的实时互动。

医生、护士的工作就是坐在舒适的操作工位上，按照操作规程，以语音方式下达高集成度的指令就可以了，工作中完全没有体力活动，也没有复杂的脑力活动。比方说自己的女儿做手术时，邢正听到主治医生就在手术启动前下达了指令：“右上肢90位切除置换，义肢型号JQ-SZY90A80015，流程完备”，然后就在SR全息视讯工位上等候就行，到点正常下班，系统自动完成交接。当然，前提是医院的流程审核已经完成，术前流程也是自动或引导完成。

邢正觉得医护的工作是这个时代最合适的工作了，既不像厨师、司机、工人、农民、中介、商贩等只能被迫失业，并接受政府的圈养待工计划的安排，也不用像他们这些刑侦人员还要到处出现场，作息没规律又辛苦。

……

“也是啊。要不嫂子非得去澳洲呢，你说她跟……”邢曲戴着SR头机一边看一边闲聊着说。

“你提她干嘛？你怎么……”邢正猛一抬头，看着邢曲，不耐烦地打断说。

邢曲连忙停下了这个话头，吐了吐舌头，“噢哦……”，紧接着又打岔道：“哥，你快看，贝贝一个劲儿地笑呢，估计她也感觉到快醒了。”

“我知道……你看着点吧！我出去溜达溜达，有事叫我。”

邢正说完，走出全息陪诊室，去向楼外。他没有走电梯，而是走到楼道尽头，从里边推开厚重的应急横推门，顺着医院大楼的侧楼梯下到大院的花园里，身后的门及时地自动关上并锁闭了。

其实，邢正和邢曲兄妹俩关系特别亲密，邢正从小到大非常宠溺自己的妹妹。邢曲比邢正小10岁，现在还在外地读大学。这次小侄女意外受重伤，她知道后立马丢下自己在学校的备考任务，请假赶了回来。在前后连续6天、包括手术在内的各项治疗及护理期间，邢曲从到了医院后就再没有回过家，一直在医院里看护着，楼上楼下、跑前跑后地忙着。

刚才邢曲突然提起自己的前妻苏灿灿时，邢正莫名发了火，随后马上就有点过意不去了，只是他不太习惯直接道歉。

今天是公历2082年12月9日，这会儿上午10点钟刚过。今年的气候格外冷，这才大雪节气刚过去两天，就感觉冷飕飕的，所以虽然是白天，却并没有多少人出来到花园里散步。

邢正一边踱着步，一边戴上SR头机看了几个案子的简报，然后又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新闻频道，岂料心里面还是莫名空落落的感觉，于是摘下了头机，仰着脖子长吁了一口气。

……

SR头机，从2060年代开始逐渐普及，是人们基本配备的SR视像和交互工具，人佩戴后舒适无感，依职责身份和权限可以接入各种通讯系统、工作互联系统、生活互联社区以及经审批过的特定元宇宙系统，其基础技术为SR超现实技术。使用者可以打开镜片膜屏，也可以共享接入特定场所的全息影像系统，可以实现眼球或手势交互操作，可以摘下后变形为手环，但其通讯中枢功能始终保持。SR头机关闭后，或者变形为手环后，通讯功能自动切换为单语音耳膜机模式。这个时代，手持类实体屏设备（如手机、PAD等）已经基本被淘汰。

……

邢正在花园里走着，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过去……

邢正是土生土长的河西人，生在河西省省会西平市的一个警察世家，祖父、父亲和母亲都是警察。

因为他有体育特长，在初中毕业后直接被省重点高中西平中学录取。高一时，每到下午的传统文体课，他都会去篮球场打篮球，这是他的特长，也是他最喜欢的体育项目。

西平中学有两支篮球队，对内一支叫篮球A队，一支叫篮球B队，A队和B队各自单独组队。日常校内对垒比赛时，两支球队都有积分累积，每到学校对外参加正式比赛时，就会比较两支球队近4个月的积分，再与提交比赛名单前的赛前比拼系数进行加权计算，决定是A队还是B队代表西平中学参赛，但是对外则是只有一个名字：西平中学篮球队。

邢正入校后，观察和磨合了一段时间，选择加入了A队，主打得分后卫。

邢正当时14岁，身高已经接近1米8，篮球水平出类拔萃，入队后很快成为了A队主力。再加上长相英俊，性格内敛却待人热情，又特别讲义气，因此高一来到新学校才短短两个多月，甭管男生还是女生，甭管同班同学还是其他班的，亦或高年级、或校篮球队成员、或年轻老师，大家都特别喜欢跟他玩，走哪都有人跟他打招呼，他社媒账号的粉丝级好友也是非常多。

那天是周末星期四，下午16：00正常放学，每周末都要举行的校内篮球比赛就要开始了。邢正像往常一样，就在教室后面提前换上篮球运动装备，一边跑跳热身，一边就赶到了篮球场。

……

当时，工作学习4天制的社会运转规则已经施行多年了，到21世纪五、六十年代后，机器人更是在社会生产生活中已普遍应用，工农业、服务业以及社会保障行业中需要人类进行的体力和繁复智力劳动已经非常稀少，各国普遍立法采用“工作或学习每星期4天、每天4小时作息制”，学校为固定的每星期一~星期四的10：00~12：00和14：00~16：00点上学，星期五~星期日休息，而一般社会各行业的“每星期连续4天的工作日”可以不是星期一~星期四，每天的作息时间规定也是五花八门，只要不超4小时就法不干涉。

……

到了球场，邢正发现，所有人都围在篮球架下面，像在议论什么。

要在往常，这时候提前到的队员们都已经开始进行赛前有球热身了，场边的啦啦队也已经该布好阵势了…

邢正也好奇地挤进了人群。

只见一名男生坐在篮球架下边的橡胶墩子上，这么多人圈聚在一起的核心显然就是他，这名男生穿着篮球B队的球服。

学校里的篮球A队和B队虽然分着，但其实天天训练和比赛都在同一大片场地上，大家平时你帮我捡个球、我帮你扔瓶水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都互相很熟，可邢正却不认识这个男生，嘴里就嘀咕了一句：“这是谁啊？”

“他叫刘启傲，请假都快半年了，刚回学校没几天，以前一直是B队的…呃，非主力。”旁边有人回应。邢正扭头一看，是高二女生苏灿灿。苏灿灿长得很漂亮，虽然不是篮球队的，但业余也特别喜欢打篮球，经常主动找邢正练球。苏灿灿还主动加入了A队的啦啦队阵容，每逢比赛时，就给邢正所在的A队加油。

“请假？他怎么了？”邢正问道。

“换腿！”

“什么？”正好旁边有人在大声说话，邢正没听清楚。

苏灿灿往他这边又挤了挤，抬头冲着邢正耳朵又说道：“他请假出国，去中澳亚做手术，换了智能腿…呃，大腿的腿。”。

邢正听明白了，怪不得好几个人用手指对着这个男生的腿捅一下捏一下的，像极了小时候他的姥姥带着他去自助市场挑选猪肉时的场景。想到这里，邢正身上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身子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