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的妖孽人生

李狗蛋蹲在破庙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杆是他用村口老槐树根磨的，烟锅里的碎末混着半枯的艾草，抽起来呛得人首咳嗽。

他这名字是爹给取的，说贱名好养活，可他活到十六岁，除了没饿死，日子过得比庙里的泥菩萨还清汤寡水。

今儿个是镇上赶集的日子，他揣着攒了半个月的二十文钱，本想给瞎眼的娘买块红糖，没成想刚走到半路，就被几个穿绸缎的家丁拦住了。

领头的胖管家三角眼一吊，说他挡了县太爷小舅子的路，抬腿就把他踹进了泥沟里。

钱袋子破了，二十文钱滚得只剩三枚，还沾着泥。

“狗娘养的！”

李狗蛋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烟锅在鞋底磕了磕。

他长得瘦，胳膊腿跟晒蔫的豆秆似的，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黑沉沉的，像藏着团火。

破庙里的泥菩萨缺了条胳膊，神像前的香炉积着灰，倒是墙角堆着的干草还算干净。

李狗蛋蜷在草堆上，摸出那三枚铜钱，借着从破屋顶漏下的月光数了两遍，突然听见庙外有动静。

不是风声，是脚步声，还带着金属碰撞的脆响。

他赶紧吹灭手里的艾草火，扒着墙缝往外看。

只见三个黑衣人扛着个麻袋，鬼鬼祟祟地进了庙，麻袋里鼓鼓囊囊的，还动了动，隐约传出呜咽声。

“大哥，这丫头片子还挺能折腾，要不先给她来一刀？”

一个尖嗓子说道，手里的钢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被称作大哥的刀疤脸踹了麻袋一脚，粗声粗气地骂：“蠢货！

这是张大户家的独苗，要活的换赎金！”

李狗蛋心里咯噔一下。

张大户是镇上最有钱的主儿，上个月还请戏班子唱了三天大戏。

他攥紧了手里的旱烟杆，指节泛白——那麻袋里的呜咽声，听着像个小姑娘。

黑衣人解开麻袋绳，露出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约莫十岁光景，嘴巴被布塞着，眼里满是泪，却梗着脖子不肯哭出声。

刀疤脸从怀里掏出个酒葫芦，灌了口酒，对另外两人说：“你们在这儿看着，我去解个手。”

尖嗓子和另一个瘦高个守在麻袋旁，闲得无聊，开始数今天抢来的银子。

李狗蛋盯着他们腰上的刀，又看了看小姑娘那双倔强的眼睛，突然把旱烟杆别在腰后，摸起墙角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他没练过功夫，打架全靠一股子蛮劲。

上次村头王二愣子抢他挖的草药，他抱着对方的腿咬得对方嗷嗷叫，最后两人滚在泥里打了个两败俱伤。

瘦高个背对着他，正数到“三十五两”，李狗蛋瞅准时机，猛地扑上去，石头照着他后脑勺就砸了下去。

“咚”的一声闷响，瘦高个哼都没哼一声就软了。

尖嗓子吓了一跳，刚要拔刀，李狗蛋己经扑到他跟前，一头撞在他肚子上。

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尖嗓子疼得弯腰，钢刀掉在地上。

李狗蛋捡起刀，也不管章法，闭着眼乱挥。

尖嗓子被划了胳膊，疼得怪叫，转身就往庙外跑，跑的时候还撞翻了香炉，香灰撒了一地。

李狗蛋没追，他手抖得厉害，握刀的手心全是汗。

他走到麻袋旁，哆嗦着解开小姑娘嘴里的布。

“谢……谢谢你。”

小姑娘声音发颤，却努力挺首背，“我叫张月娘，我爹会给你很多钱的。”

李狗蛋摇摇头，刚想说“不用”，就听见庙外传来刀疤脸的怒吼：“小兔崽子！

敢动我的人！”

刀疤脸提着刀冲进来，看见地上昏过去的瘦高个，眼睛红得像要吃人。

李狗蛋把张月娘往身后一护，举起手里的刀，尽管腿肚子都在转筋，却梗着脖子说：“她是我妹子！

你不准动她！”

刀疤脸狞笑一声：“毛都没长齐的东西，也敢管爷爷的事！”

挥刀就砍了过来。

李狗蛋哪见过这阵仗，只觉得刀锋带着风劈过来，吓得他闭紧眼。

可等了半天，预想中的疼痛没传来，倒是听见“铛”的一声脆响。

他睁眼一看，只见刀疤脸的钢刀被什么东西弹开了，刀刃上多了个豁口。

再看自己手里的刀，也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取而代之的是他那根老槐树根磨的旱烟杆。

烟杆顶端不知怎的，竟泛着层淡淡的金光，刚才刀疤脸的刀，正好砍在那金光上。

“邪门了！”

刀疤脸怪叫一声，又挥刀砍来。

李狗蛋下意识举起烟杆去挡，金光更盛，“铛”的一声，刀疤脸的刀竟断成了两截。

这下不光刀疤脸懵了，李狗蛋自己也懵了。

他这烟杆是去年暴雨后从老槐树根底下刨出来的，当时觉得形状顺手，就磨成了烟杆，除了抽着呛人，没半点特别之处。

刀疤脸见刀断了，哪还敢多留，骂了句“怪物”，转身就跑，连昏过去的瘦高个都顾不上了。

庙里静下来，只剩下李狗蛋粗重的喘气声和张月娘压抑的抽泣声。

李狗蛋放下烟杆，金光慢慢褪去，烟杆又变回了普通的木头样子。

他捡起地上的三枚铜钱，塞给张月娘：“你……你拿着这个，赶紧回家吧，晚了说不定还有坏人来。”

张月娘却没接，反而从怀里掏出个玉佩，玉色通透，上面刻着个“张”字。

“这个给你，我爹认识玉器行的人，你拿这个去换钱，能换好多红糖。”

李狗蛋摆摆手：“我不要，我娘说，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

他捡起自己的烟杆，又看了看地上昏过去的瘦高个，“我得把这家伙捆起来，送官衙去。”

张月娘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月光落在他瘦骨嶙峋的肩上，突然觉得这叫李狗蛋的穷小子，好像也没那么不起眼。

等李狗蛋用草绳把瘦高个捆结实，回头却见张月娘还站在原地。

“你咋还不走？”

“我怕。”

张月娘小声说，“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我家就在镇东头，不远的。”

李狗蛋挠挠头，想起自己那三枚沾泥的铜钱，红糖是买不成了。

可看着张月娘怯生生的样子，他还是点了点头：“行吧，不过我得先把这家伙拖去官衙门口。”

他拖着瘦高个往镇上去，张月娘跟在他身边，小声问：“你那烟杆，是不是有 magic？”

她刚从学堂学了这个词。

李狗蛋愣了愣：“啥是 magic？

能吃吗？”

张月娘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像银铃似的，在夜里传得老远。

李狗蛋看着她的笑脸，摸了摸怀里的旱烟杆，烟杆似乎还带着点温热。

他不知道，这根普通的烟杆，还有他李狗蛋这“贱名”，往后要在这江湖里，掀起多大的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