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太子兄长，冷语惊心
“听说这次驸马人选，除了顾状元，还有镇北侯家的小公子和林大将军的侄子呢！
顾状元虽有才名，可文臣家底终究比不得将门气派……嘘！
公主还在呢！”
话音戛然而止，宫女们纷纷垂首敛目。
明曦面上不动声色，指尖却悄悄攥紧了帕子 —— 顾言之。
她下意识侧头看身侧的挽月，想寻些往日的慰藉，却见挽月依旧眼观鼻、鼻观心，不论是好奇还是责备，连一丝多余的目光都未曾给那些议论。
挽月的沉默像一层薄冰，横在两人之间，冻得明曦心口发紧。
到了尚服局，掌事女官恭敬地铺开皇后亲选的三套华服：绯红蹙金鸾凤穿牡丹，热烈得晃眼；湖蓝织银百蝶闹春，灵动中透着贵气；月白绣暗云纹缀珍珠，清雅得如月下寒烟。
若是前世的十六岁，她定要对着镜子试遍三套，还要挑剔珠花配不配裙摆，可如今只觉这些锦绣像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指着月白华服的云纹，轻声道：“就这件吧。”
掌事女官愣了愣，随即笑着应和 “公主好眼光”，可明曦分明瞧见她眼底的疑惑 —— 谁都知道，明曦公主最偏爱明艳的色彩。
忧心忡忡地回到汀兰殿，夜色渐浓。
明曦躺在锦被中，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前世与顾言之成婚的画面、他深夜在书房叹息的模样、临终前眼底的遗憾，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迷迷糊糊间，她竟入了梦。
梦中，她坐在梳妆台前，顾言之穿着青色锦袍，手持眉笔，正温柔地为她描眉。
他的指尖带着暖意，动作轻柔，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柔情：“曦儿今日这般好看，定能让所有人都惊艳。”
她笑着想抓住他的手，画面却骤然破碎。
眼前的顾言之褪去了温柔，眉头紧蹙，眼底满是郁色，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质问：“曦儿，你可知我的抱负是什么？
我寒窗苦读十余年，不是为了做一个困在公主府的闲散驸马！
我想入朝堂，想为大曜尽一份力，想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可你…… 你为什么偏偏要锁住我？”
明曦猛地惊醒，额间满是冷汗，心口还在为梦中那声质问突突首跳。
她撑着身子坐起，窗外月光透过窗棂，像在床前的青石板上铺了一层霜，冰冷得让她心慌。
她抬手按在胸口，试图平复呼吸，可脑海里却反复回荡着顾言之的质问，还有他前世那些藏在眼底的、未曾说出口的遗憾。
她知道自己亏欠他，知道是自己的任性困住了他的抱负，可心底却忍不住冒出一个困惑 —— 顾言之的才华与志向，她是知道的，他那般通透的人，怎会不清楚 “尚公主” 意味着要放弃仕途？
若他真的将抱负看得比什么都重，又为何要同意做选驸马？
前世的她，只当那是满心满眼的爱慕，从未想过这些矛盾。
可如今想来，他看向她时的温柔是真的，为她画满百幅画像的心意是真的，就连临终前那句 “公主不必自责” ，也是真的。
可这份真切的爱，与他未曾实现的抱负，到底是如何在他心中共存的？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边守着她，一边藏起自己的理想，在无数个深夜里独自叹息？
这些疑问像细密的网，将她的心脏缠得发紧。
原来在梦里，她都忘不了对顾言之的亏欠，更添了几分对过往情感的迷茫与好奇。
她想若是见到顾言之，或许该问问他 —— 当年选择娶她，究竟是爱多一些，还是…… 另有缘由？
窗外的月光渐渐西斜，明曦再无睡意。
她望着帐顶，只觉得前世的遗憾与今生的困惑，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这场重生之路，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待解的谜题。
次日清晨，挽月带着宫女来梳妆。
描眉、施粉、点唇，动作行云流水。
换上那身月白华服，戴上珍珠钗，镜中的少女清丽绝尘，可明曦只觉得陌生 —— 这副模样，像极了前世那个只知享乐、不懂世事的自己。
“公主，时辰到了。”
挽月轻声提醒。
明曦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出寝殿。
今日为公主择婿，皇帝早己在御花园安排宴席。
走着走着，她脚步不自觉地偏向东宫附近的小径，期待或许能遇到哥哥沈明轩，她太想见到兄长了。
若说重生归来第一个想见的，大概就是这位太子哥哥。
刚绕过一丛碧桃，竹林小径尽头便出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玄衣纁裳、身姿挺拔、步履沉稳，来的正是太子沈明轩。
阳光透过竹叶，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眉峰间己初具储君的坚毅，却还带着几分未脱的青涩。
明曦的心脏骤然狂跳，酸楚与狂喜瞬间涌上心头。
她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乳燕投林般朝着沈明轩扑过去，哽咽着喊出：“兄长！”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沈明轩衣袖的瞬间，他身形微滞，随即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
那一瞬间的停顿，明曦看得真切 —— 他不是全然的冷漠，只是在刻意克制。
明曦扑了个空，踉跄着站稳，愕然抬头。
沈明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了记忆中的温和笑意，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 有对她冒失的无奈，有身为储君的威严，还有一丝……疼惜。
“明曦，”他开口，声音比预想中柔和些，却仍有隐隐的责备之意“你己十六岁，是大曜的公主，这般扑跌冲撞，失了皇家仪态。”
这话语，依稀是熟悉的。
前世兄长也没少这样略带无奈地提点她，可那时的语气，更像是一种亲昵的调侃。
而此刻，这句话里温柔好似少于告诫。
她分明从他垂眸看向自己的那一瞬，眼底飞快掠过了一丝极为熟悉的关切，但那情绪消失得太快，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错觉。
为什么？
明曦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分明眼底还有情分，为何非要表现得如此疏离？
沈明轩似乎被她看得久了，别开目光，看向远处的亭台，缓声道：“今日的宴，关乎你的终身，也关乎皇家颜面。
你要谨言慎行，莫要像从前那样任性，让父皇母后忧心，让朝臣非议。”
他的话里，有告诫，有担忧。
明曦忽然明白，兄长或许不是不爱她，只是他肩上扛着曜朝的未来，他不能再像少时那样，纵容她的任性。
沈明轩说完，又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渐渐温和：“我们的明曦公主，和兄长一起赴宴吧” 说完，他带着明曦，缓缓向御花园走去。
明曦落后一步，看着太子的侧脸，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御花园的丝竹声越来越近，她整理了一下衣摆，迈着更端庄的脚步进入。
这一世，她不仅要弥补对兄长的亏欠，助他收复失地，还要放开顾言之，让他去追寻自己的抱负，更要找到婉清，护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