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清晨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滞闷,像是被一层无形的湿棉絮裹住了整个世界。
张婕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质家居服,踩着软底拖鞋出门时,
天边刚泛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鱼肚白,
空气里混杂着隔夜露水的潮润和远处垃圾桶隐约传来的酸腐气,是再寻常不过的城郊早晨。
她沿着小区后门那条被踩得结实的土路遛弯,路两旁的梧桐树叶子落了大半,
枯黄的叶片卷着边,被风一吹就打着旋儿滚到脚边,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像是谁在暗处窃窃私语。张婕今年三十五岁,独居在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里,
房子是带院子的三层小楼,一楼带个小花园,只是她向来疏于打理,杂草长得比花还高,
倒和路边的荒草地连成了一片。她遛弯的路线一成不变,绕着小区外围走三圈,
正好一个小时,然后回家煮碗面条,配着咸菜慢悠悠吃完,再窝在沙发上看会儿电视,
或者上楼补个午觉。这样的日子从她辞职后就成了常态,平淡、乏味,却也安稳,
像一杯放凉了的白开水,喝着没味道,却也解渴。今天也不例外,第三圈走到一半时,
张婕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表,七点四十二分,该往回走了。她调转方向,脚步轻快了些,
想着回家后泡杯菊花茶,解解这清晨的湿气。就在她拐进通往自家小院的那条窄巷时,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巷口那片荒废已久的空草地。那片草地原本是规划中的小区绿化带,
后来开发商卷钱跑路,就成了无人问津的荒地。常年没人打理,草长得半人高,只是入了秋,
野草都蔫了,枯黄一片,像铺了层破败的毡子,透着一股子萧瑟的荒凉。
而在那片枯黄的背景里,突兀地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是个小女孩,穿着一身鲜红的外套,
红得像血,在满眼的枯黄中扎眼得厉害。她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草地中央,一动不动,
像个被人丢弃的布娃娃。张婕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她眯起眼睛仔细看,
小女孩的头发是浅棕色的,软软地搭在肩膀上,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她微微仰着头,
似乎在看什么。“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张婕心里嘀咕着,有些犹豫。
这片荒草地平时很少有人来,偶尔有几个调皮的孩子来疯跑,也都是成群结队的,
这么小的孩子独自站在这里,实在有些奇怪。她正想转身离开,
那小女孩却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缓缓地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
张婕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小女孩的眼睛很黑,黑得纯粹,没有一丝杂质,
像两颗浸在墨汁里的玻璃珠,直直地望着她。那眼神里没有孩童该有的天真烂漫,
也没有陌生人面前的怯懦羞涩,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静,
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无端就让人心里生出几分怜意,还有一丝莫名的不安。
张婕这辈子没怎么接触过孩子,更谈不上喜欢,但此刻看着小女孩孤零零的模样,
那双眼黑漆漆的眼睛像是有魔力一般,让她挪不开脚步。她迟疑了几秒,
还是朝着草地走了过去,脚下的枯草被踩得“咔嚓”作响,在这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爸爸妈妈呢?”张婕放柔了声音,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只是肌肉的自然牵动。她的皮肤很白,
白得有些过分,几乎没有血色,衬得那身红衣愈发鲜艳刺眼。张婕又问了几遍,
小女孩依旧不说话,只是伸出小小的手,朝着她的方向递了过来。那只手很纤细,
手指白白嫩嫩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透着淡淡的粉色。鬼使神差地,张婕伸出手,
握住了那只小手。小女孩的手很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
顺着指尖传来的凉意让张婕打了个寒颤,但她却像是被钉住了一样,抽不回手。
“跟我回家吧,等你爸爸妈妈来找你。”张婕听到自己这么说,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她向来不是热心肠的人,甚至有些孤僻,今天却主动要把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带回家,
这实在不符合她的性格,但此时她脑海里只有这一个想法,就是带这个小女孩回家。
小女孩似乎听懂了,轻轻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她的力气不大,
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韧性。张婕牵着她往家走,小女孩很乖,一路都低着头,
跟着她的步伐,不吵不闹,只有软底的鞋子踩在土路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和张婕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韵律。回到家,张婕把小女孩领进一楼的客厅。
客厅的家具都是老式的,深色的木质沙发,茶几上放着几个没来得及收拾的玻璃杯,
墙角堆着一摞旧杂志,整个房间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尘埃在光柱里飞舞。“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去给你倒杯水。
”张婕松开小女孩的手,转身走向厨房。她倒了一杯温水,
回来时发现小女孩正站在客厅的鱼缸前,看着里面几条红色的小金鱼。鱼缸里的水有些浑浊,
小金鱼在里面慢悠悠地游着,尾巴扫过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喝点水吧。
”张婕把水杯递过去。小女孩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动作很斯文。她的睫毛很长,
垂下来的时候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张婕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看着她。小女孩穿着的红衣料子很好,摸起来应该是纯棉的,
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就是纯纯的红色,像是用染料直接染上去的,红得有些发暗,
像是凝固的血。她突然想起,刚才在荒草地里看到的红衣,似乎比现在鲜艳得多,
难道是光线的原因?“你叫什么名字?”张婕又试着问了一句。小女孩喝完水,
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对着张婕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很淡,
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颗小小的门牙,看起来很可爱,但张婕却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像是戴着一张面具,眼神依旧是黑漆漆的,没有任何情绪。
张婕没再追问,她觉得有些疲惫,大概是早上起得太早,又走了那么久的路。
她让小女孩在客厅里自己玩,告诉她不要乱跑,然后起身准备上楼午睡。“我在三楼,
有事你就喊我。”张婕说完,转身走上楼梯。楼梯是木质的,
踩上去发出“ 吱呀吱呀 ”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她走到三楼的房门前,
回头看了一眼,小女孩正站在楼梯口,静静地看着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像是能穿透黑暗,
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张婕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推开门走进房间,反手关上了门,但没有上锁。
她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窗户对着外面的街道。她脱了外套,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那个红衣小女孩的身影,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还有她凉得像冰的手。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是因为小女孩太安静了?还是因为她那双不符合年龄的眼睛?或者是自己太敏感了?
下次还是不要随便带陌生人进自己家了,哪怕是小朋友也不行,
张婕心里暗暗想着:“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居然会作出这么莽撞的决定。
”她翻来覆去,床垫发出“吱呀”的声响,和楼下隐约传来的金鱼游动的水声交织在一起,
让她心烦意乱。窗外的阳光渐渐升高,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
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灰尘的味道,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腥气,像是血的味道,又像是某种腐烂的气息。
就在她烦躁不堪,几乎要坐起来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
一段模糊的画面猛地浮现出来。画面里是她的房间,和现在一模一样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