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人想买乔言蹊摊位上的水果，杜诗双会在小孩看不到的角落摆手阻止，不然俩小孩也不可能一个水果都卖不出去。
那人又问起乔志轩，“你家小儿子，真不要你家老乔安排的体面工作，摆摊去了？”
杜诗双脸上的表情一僵，但还是如实说了，“听他的意思是！”
“你不管管？”
“怎么不管，我们家前几个月发生的争吵，你也不是不知道？”
“但也不能让他摆摊呀，多不体面？”
在她看来，投机倒把，是万万不行的。
“他不听我的，有什么办法！”
那人叹，“儿女都是债！”
“谁说不是呢？”
末了，临走，那人还补了一句，“多机灵的孩子，别让你家小儿子带坏喽！”
这人年纪大，资历高，爬过雪山走过草地，现在年纪大了，才过起了含饴弄孙的日子。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她小儿子，杜诗双肯定要和人掰扯一番的。
自家孩子，就算再怎么不好，也不该由外人评判。
但说话的是这人，她又不好说，只能上不上下不下的憋着。
都怪那小兔崽子。
连带着他生的小兔崽子也跟着他学，气人得很。
从清晨到傍晚，这期间，无数人路过，也无数人问过。
乔言蹊嘴巴都干了，却没推销出一单。
她郁闷道，“是不是我不适合做生意呀？”
杜诗双没打击她，只说，“不是的，人家看你年纪小才不买你的水果！你看外面，有像你一般大的小朋友卖东西吗？”
乔言蹊歪头想了想，确实没有。
“那怎么办，我还想要向志轩学习赚钱呢？”
“你要是想要钱，我也可以给你呀，你想要多少，我就能给你多少！”
乔言蹊看了奶奶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家太穷了，我不能要你的钱！我爸爸还说不可以随意接他人给的好处，因为你不知道在这之后需要为这份好处付出什么？”
杜诗双没反驳小孙女说家里穷。
但是，小孙女不愿意接受她给的钱，她伤心了。
“奶奶把你带回家，照顾你，陪着你找爸爸，带着你认识新朋友。就算这样，奶奶也是吧别人吗？”
乔言蹊迟疑了一会儿，才说，“你不是，但我不能要你的钱。”
她心里其实有一杆秤的，在她心里，爸爸是最亲的人，除了爸爸，谁给的好处都不能随便要。
即使他们是爷爷奶奶，也算是她的亲人。
但，这是不一样的，爷爷奶奶包括其他亲人和爸爸是不一样的。
杜诗双只当小孙女和他们相处时间不长，才会这么想。
等时间长了，在小孙女心里，她的地位一定会和小孙女口中的爸爸一样高。
当然，此爸爸并非彼爸爸。
“好好好，你爸爸给的你才要是吧！”
乔言蹊点点头。
“小没良心！”
乔言蹊不懂，她不要爷爷奶奶给的钱，为什么要说她是小没良心的。
她明明在帮爷爷奶奶省钱。
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乔言蹊提起了另一件事，“奶，明天摆摊的时候，我能在院子外摆吗？”
“为什么？”
“院里没几个人能看到我在卖水果，如果到了院外就不一样了！”
今天在院里摆摊，问的人倒挺多，就是没人愿意买。
乔言蹊问，“难道，他们不爱吃水果吗？”
她不知道，奶奶就是害她一整天一个水果都卖不出去的罪魁祸首。
杜诗双没解释大院每家每户都有***水果，她摆出去的水果在在院里根本没有市场。
而是问，“就算一天卖不出去一个，你也要去？”
“我想再试试！”
杜诗双点了点头，“行吧，奶奶陪你！”
“奶奶辛苦了！”乔言蹊小大人似的拍拍奶奶的手，“等我做大做强，你就是我的原始股东了！”
小小年纪就会画饼，也算是小孩的天赋能力吧！
但是，八零年的华国根本没有股东一词，杜诗双只当小孩又在说奇奇怪怪的话。
不过，她还是听得出来，原始股东应该是好词，于是她很捧场地支持，“好，我以后就是原始股东了！”
乔言蹊目的达成，点头，“嗯，咱好好干，一定会成功的！”
说完这些，乔言蹊双手捧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吨吨吨地喝了起来，没一会儿便见了底。
她一抹嘴，“可累死我了！”
杜诗双正在择菜，闻言，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呸呸呸！咱以后不说‘死’这个字！”
乔言蹊点头。
她不懂，明明大人也会说，累死了、馋死了、困死了。
怎么就不能说了，很奇怪。
不过，奶奶要求她做，她就照做吧！
反正说不说的并不重要。
杜诗双心里想的是，小孙女出现得突然，万一离开得也突然呢？
到那个时候，她这个倾注了爱与牵挂的奶奶，又要怎么办？
她根本不敢想。
乔言蹊可不知道奶奶心中所想，她只知道明天又可以摆摊了。
她的奶奶就是最好的奶奶。
她对杜诗双承诺，“奶奶，我明天一定能卖出去的！”
谁知，出师未捷身先死。
第二天，她刚摆好水果。
就有一群小朋友冲到她面前，指着她说。
“你是资本家，我们要打倒你！”
领头的转身，对他的小跟班们说，“小的们，给我冲，打倒资本主义！”
一群人呼啦啦的冲过来，摆了几种水果的小小水果摊在他们的暴力冲击下，轰然倒塌。
推倒摊位还不够，他们在在领头人的带领下，把水果也踩得稀巴烂。
乔言蹊看到这一幕，拳头紧握，凶道，“你们赔钱！”
“就不赔，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奶奶说了，你们卖水果就是资本家！”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来了正在屋里和老姐妹唠嗑的杜诗双。
看到这一幕，她是愤怒的。
她小孙女的辛苦准备的心血被一帮熊孩子毁了。
乔言蹊看到奶奶，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他们把我的水果都踩烂了！奶，帮我报警，我要他们赔钱！”
小孙女眼睛红红的，哭得一抽一抽的。
好不可怜！
“我立刻报警，让他们赔钱！”
当然，赔钱不是目的，给小孙女找回场子才是。
“诶诶诶，又不是大事！各退一步不就好了，怎么就要报公安了呢？”
附近的人家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
“带头的就是你家孩子吧，你家赔大头！”
“怎么我家就要赔大头了，他们就没踩吗？”
“谁是领头的，我还能看不出来吗？”
杜诗双看向领头的男孩。
就算面对成年人杜诗双，领头男孩依然不惧，显然是有恃无恐。
他信誓旦旦说“我奶说了，你们一家子资本家，就该被打倒！”
一直没说话的胥冷荷说话了，“我可去你的，现在可不兴扣帽子了，怎么，还以为是前几年啊！”
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一个两个的有事没事就往人脑袋上扣帽子的行为了。
“我可不惯着你！”杜诗双在一旁附和，又叫来了王姨，“帮我报公安！快一点！”
直到这个时候，领头小孩的脸上才露出害怕之色。
他抓住自家奶奶的手，“奶，我怕！”
然后缩到了他奶身后。
“报什么公安，邻里邻居的住着，不就是一点水果吗，又不是精贵东西！”
“怎么，你家条件好，看不上***的水果？我看你更像资本家！”
乔言蹊摆出来的，有苹果，香蕉，脐橙，还有几个枣子。
这些水果，在交通并不发达的现在，就是精贵东西。
杜诗双心里清楚，眼下能享受到这些，全因身在军区大院，放在外界可是稀罕物。
“我话就放在这里，今天这事，你们参与了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
闻言，其他小孩也害怕了。
在他们心里，只有坏人才会被公安抓起来。
他们明明在做好事，为什么要被抓。
委屈和不安在盈满心间，他们哭了起来。
“妈……”
“奶……”
“爷……”
哭喊声此起彼伏。
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苦主乔言蹊静静的看着这群哭闹的熊孩子，撇了撇嘴。
她吼了一声，“闭嘴！做错了事就该承担责任！”
“我没错！”带头男孩的声音更大。
乔言蹊看过去，“公安来了就知道谁对谁错了！”
此时，被杜诗双安排去报公安的王姨被一群人拦着。
她回到杜诗双身边，“夫人，我走不出去！”
杜诗双看过去，更多人聚了过来。
他们看都没看那一片狼藉，开口就是和稀泥。
“诶呀嫂子，小孩子家家玩闹，邻里邻居的住着，怎么就到了要叫公安的地步。”
来人是一个中年女人，是家属委员会的乌新梅乌主任。
家属委员会简称家委会，负责发放福利、子女入学入托、副食品供应也调解家庭、邻里纠纷。
见是她，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
乌主任先是安抚杜诗双，“乔夫人，他们做错了，我让他们给你道歉！”
杜诗双面对她，脸上的怒色收了收，喊了声“乌主任”，然后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显然对乌主任的提议不满意。
这时乔言扯了扯乌主任的袖子，“奶奶，他们更应该向我和军军道歉！”
乌主任低头，只看到一个小豆丁气势十足地仰着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因为生气而圆睁。
“呦，你就是家属院新来的小朋友，我早就听说啦！长得真俊！”
乔言蹊:别以为你说我好看，就能让我算了！
乔言蹊抱臂站着，脸上还是严肃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乌主任的话有任何改变。
乌主任捏捏小孩严肃的脸，“咱笑一笑！”
乔言蹊拍开她的手，长着奶膘的小脸严肃，眼睛微眯吐出冷冰冰的话，“不要嬉皮笑脸，我要他们道歉加赔偿！”
这番举动在大人看来是极为好笑的。
有人没憋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