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躺在摇椅里,身上那件青衫洗得发白,跟他的脸色差不多——都是一副“别来烦我”的调调。
他眯着眼,看似在打盹,其实正盯着空中那些别人看不见的细线瞧。
那些线闪着微光,弯弯绕绕地流动着,是这天地间最根本的玩意儿。
他管这叫“规则之线”。
今天的研究课题是:怎么让茶壶自己倒水。
“往左扯一点...再往下压半分...”他心念微动,几根细线跟着轻轻颤抖。
茶壶晃了晃,歪着身子吐出一股茶水——大半洒在了石桌上。
“啧。”
陆昭撇撇嘴,“又歪了。”
脚边趴着的土狗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甩了下尾巴。
一道声音首接在陆昭脑子里响起来:“用天地规则来伺候茶壶,您可真是古今第一人。”
这狗叫阿柴,看着土了吧唧,其实是吞月妖犬的后裔,也是陆昭在这儿唯一的伴儿。
“你懂什么?”
陆昭打了个哈欠,“我修的是自在道,心里想什么,手上就做什么。
现在就想躺着让茶壶倒水,这叫贴合大道。”
“我看您是懒出境界了。”
阿柴翻了个身,肚皮朝上,“米缸快见底了,咸菜也只剩半坛。
这个月又得提前结束辟谷喽。”
陆昭叹了口气。
可不是么,吃饭麻烦,不吃饭也麻烦。
当初从那个管天管地的组织里跑出来,删了同事记忆,躲到这山旮旯里,图的就是个清静。
可现在发现,清静也得先填饱肚子。
正琢磨着要不要从百里外的镇上“借”点米面,院墙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来了。”
阿柴耳朵一竖。
陆皱起眉头。
在他的规则视野里,几道代表“追逐”的线正飞快地往小院冲来。
“去,叫两声吓走。”
他踢了踢阿柴的***。
“汪?!”
阿柴不情愿地甩头,“本尊是吞月后裔!
不是看门狗!”
“晚上加个烤灵薯。”
“...汪!
汪汪!”
阿柴瞬间窜到门后,叫得震天响。
可惜,墙外的动静非但没停,反而更近了。
下一秒,墙头上“噗通”一声,冒出个鹅黄色的身影。
是个小姑娘,十六七岁的模样,衣裙沾满了草屑,头发乱糟糟的,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她骑在墙头喘着气,目光在院里扫了一圈,最后死死盯住了摇椅上的陆昭。
“高人!”
她喊得脆生生的,“救命啊!”
陆昭:“......”他默默把院墙上空的规则线加固了几分,想把这麻烦挡在外面。
谁知那姑娘往下跳的时候,脚下一滑,居然险之又险地擦着屏障边缘滚了进来,正好跌在阿柴面前。
“哎哟!”
阿柴的叫声卡在喉咙里,狗脸上写满了懵逼。
姑娘揉着膝盖抬头,先是对上阿柴审视的目光,又看向摇椅上生无可恋的陆昭。
她也不起身,就地抱拳:“小女子苏小蛮,被坏人追,误入宝地,求高人救命!
大恩大德,做牛做马报答您!”
陆昭慢悠悠开口,声音里透着倦:“找错人了。
我就是个病秧子,在这儿等死的。
你快走吧,别连累我。”
苏小蛮盯着他看了又看,语气更坚定了:“不会错!
我首觉最准了!
您绝对是高人!
您看您这气质,您这...这条狗,都不一般!”
莫名被夸的阿柴又后退了半步。
这时,院门被拍得砰砰响:“臭丫头!
滚出来!”
“里面的人,识相点开门!”
陆昭揉了揉太阳穴。
麻烦,天大的麻烦。
他看向苏小蛮,做最后努力:“这样,你当没来过,我从那边给你开个口子,你自己翻出去?”
苏小蛮摇头,可怜巴巴地眨着眼:“他们好凶的!
我出去就是羊入虎口!
您忍心看我这么朵娇花被摧残吗?”
陆昭心说我很忍心。
但没等他说出口,门外动静更大了。
木门吱呀作响,眼看就要散架。
“吵死了。”
陆昭烦得不行,目光落在门外那几根代表“恶意”的规则线上,心念轻轻一拨——“哎哟***!”
“谁绊我?”
“***压着我腿了!”
门外顿时乱作一团,叫骂声、倒地声此起彼伏。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拍门声,戛然而止。
院里静得只剩下风声。
苏小蛮张着小嘴,看看院门,又看看摇椅上纹丝不动的陆昭,眼睛瞪得溜圆。
阿柴抖了抖毛,心念传音里带着惊叹:“老陆,你这‘平地摔’使得是越来越顺手了。”
“基本操作。”
陆昭在心里回了一句。
他解决麻烦向来这样:不杀人,不惹因果,用最省事的法子图个清静。
可他低估了苏小蛮的脸皮厚度。
小姑娘一骨碌爬起来,笑嘻嘻地凑到摇椅前,眼睛弯成了月牙:“多谢高人!
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唯有留下给您当牛做马,洗衣做饭!”
陆昭看着这张写满“我赖定你了”的小脸,突然觉得往后的日子,怕是清静不了了。
这麻烦,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