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燥热黏在每个人的皮肤上。
“烬哥,再宽限两天,就两天!
发了工钱一定还!”
游戏厅后巷,一个黄毛青年跪在污水里,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对着一个穿着干净校服、面无表情的少年不断磕头。
少年叫陈烬。
他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欠条,数额是三百块。
在这个工人月薪不过西五百的年代,这不是小数目。
陈烬没看跪着的人,目光扫过旁边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熊爷手下的打手头子,刚子。
刚子抱着胳膊,戏谑地看着这场面,像在欣赏一出好戏。
“熊爷的规矩,逾期三天,利滚利,现在是五百。”
陈烬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一个数学公式,“你求我也没用。”
“我还!
我一定还!
烬哥你信我……”黄毛哭喊着。
陈烬蹲下身,看着黄毛的眼睛,声音压低,只有两人能听见:“你右边裤子口袋,藏着什么?”
黄毛身体猛地一僵,眼神瞬间慌乱。
陈烬的手快得像一道闪电,探入他口袋,摸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方块。
打开,里面是几块劣质的深色烟膏。
“拿熊爷的‘福寿膏’抵债?”
陈烬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跪在地上的黄毛,以及旁边看戏的刚子,脸色都变了。
私藏、偷拿这种货,在熊爷这里,是剁手的罪过。
黄毛面如死灰。
刚子脸上的戏谑消失了,他走上前,一把抢过烟膏,眼神阴狠地盯着黄毛:“妈的,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抬脚就要踹。
“刚哥。”
陈烬站起身,挡在了黄毛面前。
虽然比刚子矮半头,气势却不弱,“他欠的是我的钱。
这账,还没清。”
刚子眯起眼:“陈烬,你什么意思?
这小子坏了规矩!”
“规矩我懂。”
陈烬转头,看向巷子角落那块半截埋在淤泥里的红砖。
“他坏了熊爷的规矩,熊爷自然会处置他。
但他先欠了我的钱,我的规矩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他走过去,弯腰,用力拔出了那块砖头。
砖头上沾着黑泥和暗绿色的苔藓,边缘不算锋利,但足够坚硬。
他拿着砖头,走回黄毛面前。
“烬哥!
烬哥不要!
我还钱!
我真的……”黄毛吓得魂飞魄散。
陈烬没理会他的哀求,对刚子说:“刚哥,他这只右手,想用来偷东西。
但也能用来干活挣钱,还我的账,也还能继续给熊爷创造价值。
剁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砖头,目光冷静得可怕。
“不如,给他留个记性。
让他记得,有些线,不能踩;有些债,必须还。”
话音刚落,不等任何人反应,陈烬手臂猛地挥下!
“咔嚓!”
砖头精准地砸在黄毛的右手小指上。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在狭窄的后巷里格外刺耳。
“啊——!”
黄毛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抱着变形的手指在地上翻滚。
刚子和他身后的两个手下,瞳孔都缩了一下。
他们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只是有点闷、有点狠的学生崽,下手这么果决,这么……有章法。
不是胡乱发泄,而是精准地废掉一根手指,既立了威,又保留了黄毛大部分劳动力。
陈烬扔掉沾血的砖头,从黄毛身上撕下一块布,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然后,他从刚子手里拿回那包烟膏,塞进自己校服口袋。
“刚哥,这脏东西,我帮你处理掉。
这人,你带回去交给熊爷发落吧。”
他语气平淡,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他欠我的五百块,我会从他以后的工钱里扣。”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惨叫的黄毛和眼神复杂的刚子,转身就往巷子外走。
阳光从巷口照进来,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与巷子里的阴暗泾渭分明。
刚子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个替熊爷收账的学生,或许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那冷静背后的东西,让他这个老江湖都感到一丝寒意。
陈烬走出巷口,喧闹的市井声扑面而来。
他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阳光的温度。
前世,他在这里心软了,替黄毛求了情。
却被刚子看不起,也被熊爷认为不堪大用,最终在更残酷的挤压中,失去了一切。
这一世……他摸了摸校服口袋里那包劣质烟膏,心里冷笑。
“第一笔启动资金,到手了。”
而这,只是他撬动整个江城地下世界的第一块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