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二之玄阳道主

2024年，鹭岛的秋天来得格外早，冷意袭人。

市医院肿瘤科病房的玻璃窗上笼罩着一层薄雾，窗外的梧桐枯叶在雾气中显得模糊不清，却无法掩盖病房内的沉闷气息。

棠勇躺在床上，瘦骨嶙峋，肝癌晚期的剧痛如无数钢针扎入他的脏腑，连呼吸都伴随着撕扯般的痛苦。

床边，围着他最亲近的三个人：妻子程登芬头发己半白，手中紧紧攥着一块叠得整齐的蓝布帕子，泪水滴落在帕子上，晕染出一小片深色，却不敢哭出声，生怕惊扰了他；大女儿棠程程刚从大学毕业，身着新买的西装，还未曾穿去面试，此刻正蹲在床边，紧握着他的手，指甲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哽咽：“爸，你再等等，医生说新的靶向药快到了……”；小女儿棠欣怡还在上初中，扎着马尾，怀里抱着一个旧布偶，那是棠勇在她六岁时买的，此刻她红着眼眶，轻声说：“爸，我下次考试还考第一，你别睡好不好？”

棠勇试图抬手抚摸她们的脸，却连一根手指都无力抬起。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摆放着两样物品：一张泛黄的照片，记录着2018年父亲棠长金的葬礼，照片中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跪在坟前，身后是同样憔悴的弟弟棠海；还有一块磨得发亮的青石片，那是父亲58岁去世那年，他从达足县纪家镇的老屋带回来的，父亲曾说“这石头硬，能镇宅”，然而最终，连父亲的性命也未能保住。

“登芬……”棠勇的声音微弱如气音，程登芬急忙凑近，耳朵贴在他嘴边，“我对不起你……没给你过过好日子，没留住……没留住咱们的老二……”话未说完，泪水己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回想起2018年的那个冬天，父亲同样躺在病床上，肝硬化晚期，肚子肿胀如鼓，临终前也只说了一句“拖累你们了”。

那时他刚在鹭岛的家具厂当上组长，连回家的高铁票钱都是姑妈借的，等他赶到达足县医院，父亲己没了呼吸，棠海红着眼眶说“哥，爹最后还在问你吃没吃早饭”。

后来，母亲覃述珍去了佛州捡垃圾，说是“帮海娃凑彩礼”，但谁都知道，她是不想给孩子们添负担。

60岁那年，母亲在佛州的出租屋里突发脑萎缩，瘫在床上时，手里还攥着个装塑料瓶的麻袋，嘴里含糊地说“再捡两个月，给欣怡买新书包”。

棠海比他小两岁，从小患有乙肝，进不了大厂，在佛州的小制衣厂打了二十年工，西十多岁仍未成家，一边打工一边照顾母亲，头发熬得比谁都白。

而他自己的经历又何尝不坎坷？

27岁那年，白月光黎仕春拿着他省吃俭用买的翻盖手机，跟开出租车的男人走了，他便将自己埋没在流水线上，从佛州的布匹市场搬布，到渝庆做保安，再到鹭岛打螺丝、当车工，最终熬到家具厂主管，却把身体熬垮了。

28岁那年，程登芬怀着老二，需要住院保胎，他连五千块押金都凑不齐，最后只能狠心做了引流，程登芬从手术室出来，没怪他，却让他愧疚了一辈子。

“爸，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棠程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看着女儿年轻的脸，心中涌起无尽的遗憾——他还没看到程程结婚，没看到欣怡考上大学，没帮海娃娶上媳妇，没给登芬买过一条金项链，甚至没来得及跟母亲说一句“妈，你别再捡垃圾了，我养你”。

剧痛骤然加剧，棠勇眼前一黑，意识如同被潮水吞没。

弥留之际，他仿佛看见父亲站在纪家镇的雪地里，穿着年轻时的深蓝劳动布褂，手里拿着药臼，笑着说“勇娃，要是能重来，别学爹，好好活着，好好待你的家人……哇——”尖锐的婴儿啼哭声猛地将棠勇从黑暗中拽回。

没有医院的消毒水味，没有女儿的哭声，只有一股暖烘烘的红薯焦香，混着淡淡的皂角气息，钻入鼻腔。

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中是土坯房的茅草屋顶，房梁上挂着串红辣椒和干玉米，还有一张年轻得让他心脏发颤的脸——女人身着碎花蓝布衫，领口缝着块浅灰色补丁，是用男人的旧工装改的。

她的头发乌黑地挽在脑后，用一根断了的木簪固定着，那木簪是父亲用雕坏的青石木料磨的，前世母亲一首戴到瘫痪。

此刻她正用围裙角擦拭着他的下巴，眼里满是初为人母的温柔，声音软得像刚蒸好的红薯：“勇娃乖，不哭了，娘在呢，娘抱着你就不冷了。”

是妈！

是1982年的覃述珍！

不是那个瘫在佛州出租屋里、眼神浑浊的老太太，是还没被生活磨出皱纹、皮肤白皙、仍是薪水村“村花”的妈！

棠勇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想抬手摸母亲的脸，却只能发出细碎的咿呀声；想翻身，摸到的却是自己肉乎乎的小拳头——这双手，不是42岁那双布满老茧、在家具厂拧过无数螺丝的手，是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婴儿的手！

他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1982年，回到了所有悲剧还没发生的时候——父亲还没被肝硬化折磨，母亲还没去佛州捡垃圾，弟弟还没出生，程登芬还没走进他的生活，老二还没来得及离开，连2018年父亲58岁过世的遗憾，都能来得及弥补！

“这娃子，嗓门倒亮，随我。”

屋角传来熟悉的男声，带着少年人的爽朗，还夹杂着青石摩擦的“沙沙”声。

棠勇猛地偏过头，看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劳动布褂的年轻男人，正蹲在地上，用一块青石板打磨药臼。

男人二十出头的模样，头发黑亮浓密，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眼，却挡不住眼里的光——那是年轻时的父亲棠长金！

不是2018年那个58岁肝硬化晚期、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老人，是刚当上纪家镇赤脚医生、能背着药箱翻山越岭、手臂结实得能扛百斤草药的父亲！

父亲手里的青石片磨得“沙沙”响，小臂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沾着点青石粉。

他放下活，走过来坐在炕边，粗糙的手轻轻抚过棠勇的额头，指尖带着青石的凉意，却暖得棠勇心里发颤：“这娃子，眼睛亮得很，像极了我爹（你爷爷，前公社书记）年轻时候，以后肯定能给咱棠家撑门面。”

就是这双手！

2018年父亲走的时候，这双手枯得像老树皮，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却还在想给他塞钱；就是这双手，背着竹编药箱走了一辈子山路，给薪水村的人看病，自己却舍不得买一瓶好药，肝疼的时候就吃最便宜的草药扛着；就是这双手，在他20岁出门打工那天，偷偷在他包里塞了五百块，说“在外别委屈自己”。

棠勇盯着父亲的手，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顺着脸颊滚进母亲的衣襟里。

他想喊“爹”，想告诉父亲别再喝纪家镇供销社的散装酒（前世父亲喝了几十年，伤了肝），别再熬夜给人看病（有次王大爷半夜腹痛，父亲冒雨跑过去，回来就感冒了还硬扛），可他只能发出委屈的呜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咋还哭上了？

是不是饿了？”

母亲抱着他起身，走向灶房。

土坯房的灶台上，黑陶锅里的红薯冒着热气，甜香飘得满屋子都是。

棠勇趴在母亲肩头，看着父亲收拾药箱——竹编的药箱有些磨破，里面摆着柴胡、石吊兰，还有个擦得发亮的酒精瓶，是父亲托人从达足县城买的，平时舍不得用。

他突然想起，2018年整理父亲遗物时，看到过一本旧日记，里面记着“1985年，给勇娃采柴胡，在石母山见了本旧书，以为是废纸，放回去了”——那本旧书，不就是纪家镇老人们传的《玄阳道经》吗？

老人们说，唐末妙高老祖在石母山炼丹，留下道经能治百病，要是前世父亲能拿到，何至于58岁就走了？

“叮铃铃——”自行车的铃铛声从门外传来，二姑夫李建国推着旧自行车走进来，车后座的竹筐里，躺着一只雪白的小狗，眼睛乌溜溜的，像两颗黑葡萄。

“长金，弟妹，给勇娃送伴儿来了！

这崽儿叫雪团，老黄家的猎犬串了三代，通人性！”

二姑夫把雪团抱到炕边，小狗凑过来，轻轻舔了舔棠勇的指尖，暖暖的。

雪团！

棠勇心里一紧——前世雪团在他15岁那年走丢，那时候他在二姑家住，因为想念父母闹脾气，连找都没找过。

后来母亲说，雪团在二姑家门口等了他三天，每天都趴在门槛上。

“对了长金，”二姑夫喝着母亲递的热水，突然说，“昨天去公社开会，听老支书说石母山有动静，有人看见妙高老祖的影子，那本《玄阳道经》说不定真藏在山洞里！”

石母山！

道经！

棠勇的心脏猛地一跳。

老天爷真的给了他机会！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父亲错过道经，要帮父亲调理身体，让父亲活过58岁，看着孙辈长大；绝不会再让母亲去佛州捡垃圾，要让她留在纪家镇过安稳日子；绝不会再让弟弟棠海带乙肝受苦，要早点用道经调理；绝不会再为了黎仕春蹉跎，要早点遇见程登芬，给她好日子，留住他们的每一个孩子；更要抓住时代风口——80年代的个体户、90年代的房地产、2000年后的互联网，带着全家致富，再也不让“没钱”成为遗憾。

窗外的雪还在下，鹅毛似的落在土坯房顶上。

母亲喂他吃红薯泥，甜得化了心里的苦；父亲坐在旁边笑，眼里满是期待；雪团趴在炕边，尾巴轻轻摇着。

棠勇含着红薯泥，眼泪慢慢止住，心里的誓言无比坚定：爹，娘，登芬，海娃，孩子们，等着我。

这一世，我一定改写咱们的命运，让你们都好好的，再也不留下任何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