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金属头盔扣下视野陷入纯粹的黑暗。三秒钟的静默是意识沉入数据之海前的短暂真空。
紧接着瀑布般的数据流在迟砚的视网膜上闪过无声而迅猛。
正在连接客户“张伟”心渊……校验精神信物:工牌照片……校验通过。
连接成功。任务目标:清理“经理”心念凝结体。悬赏金额:5000元。
迟砚睁开眼。他身处一间压抑的格子间办公室。
空气中弥漫着廉价打印机墨粉和隔夜咖啡的酸腐气味。
花板上的吊扇正在缓慢转动扇叶切割着凝滞的空气投下的不是风而是雪片般纷纷扬扬的文件。
每一张纸上都写满了红色的“驳回”与“重做”。
角落里一个身体近乎半透明的男人蜷缩着那是他的客户张伟。
在自己的梦境里他像个即将消散的幽灵。
却被一团狂乱跳动的马赛克所代替的男人正狞笑着用一本厚重的文件夹反复砸向张伟的头顶。
每一次撞击张伟的身体就变得更透明一分。这就是目标“经理”的心念凝结体。
由恐惧、压力和怨恨混合而成的精神垃圾。迟砚没有隐藏自己的脚步声。
皮鞋踩在铺满废纸的地板上发出清晰的“沙沙”声。
马赛克男人停下了施虐的动作机械地转过头锁定了这个不速之客。
它发出刺耳的电流噪音像一台接触不良的收音机。
抄起旁边的一台打印机肌肉夸张地坟起用一个标准的投掷姿势将打印机猛地朝迟砚扔了过来。
打印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呼啸而至。迟砚一动不动。
沉重的机器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仿佛他只是一个全息投影。
打印机撞在后面的墙壁上轰然一声碎成一地闪烁着光芒的“0”和“1”。
在心渊里外来者的认知高于梦主的认知。只要迟砚坚信自己不会被击中他就不会被击中。
这是他吃饭的本事。他平静地走到马赛克男人面前。
对方比他高出一个头巨大的压迫感几乎实体化。“工作而已。
”迟砚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下班吧。”他伸出右手轻轻搭在马赛克男人的肩膀上。
掌心之下蓝色的光芒骤然亮起仿佛一个微型的数字黑洞。
光芒迅速蔓延像最精准的卸载程序覆盖了凝结体的全身。
马赛克男人在无声的尖叫中开始瓦解构成它身体的数据结构被强制拆解、格式化。
最终它彻底崩溃化作亿万个蓝色的光点飘散在空气中然后归于虚无。世界恢复了安静。
清理完成正在脱离心渊。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迟砚摘下头盔一股浓郁的泡面味涌入鼻腔。
房间狭小而杂乱唯一昂贵的设备就是他面前这台连接着无数线缆的入梦仪。
手机屏幕亮起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银行短信提示账户入账五千元。迟砚面无表情地划掉通知。
笔钱扣掉下个月的房租和三瓶“零度冷却液”的费用剩下的刚好够他吃一个月最便宜的外卖。
这就是他的工作“心渊清扫事务所”的唯一员工兼老板。一份清理别人精神垃圾的零工。
他点开邮箱准备查收下一份订单。通常都是些类似的琐事报酬在三千到八千不等。
但今天一封置顶的、标记为“高优先级”的邮件让他愣住了。发信人:匿名。
邮件内容极其简洁。没有寒暄没有描述只有一行冷冰冰的数字和一个附件。
定金:500000.00元。迟砚的大脑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反复确认那串零的数量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五十万。定金。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附件。附件里没有复杂的背景资料只有一张照片和一份任务简报。
简报同样简单到极致。客户姓名:蔚冉。清理目标:一个叫“迟砚”的男人。
地址、照片一应俱全。照片上的人眉眼冷淡神情疏离。是他自己。
2迟砚盯着屏幕上的那张脸看了足足三分钟。
照片的拍摄角度有些奇怪像是从某个角落偷拍的。
背景是他常去的那家便利店他正站在冰柜前伸手去拿一瓶牛奶。
侧脸的线条清晰眼神里带着一丝惯常的不耐烦。他百分之百确定这就是他自己。
五十万的定金目标是自己客户是一个叫“蔚冉”的陌生女人。
这三个要素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荒谬的逻辑闭环。他的第一反应是恶作剧。
一个技术高超并且对他了如指掌的黑客策划的一场昂贵的玩笑。
也许是过去的某个客户或者被他“清理”掉的某个心念凝结体的主人怀恨在心。
他迅速开始排查这种可能性。他的事务所业务完全匿名通过特殊加密渠道沟通。
客户只知道他是一个可以解决梦境麻烦的“清道夫”但绝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样貌。
他检查了这封邮件的源IP地址。
层层伪装经过了十几个国家的代理服务器跳转最终的源头指向一片虚无的数据海洋。
专业的手法。接着他开始分析那笔汇款。
资金通过数个离岸幽灵账户拆分注入完美地规避了所有金融监管体系。
干净利落不留任何痕迹。这不像恶作剧。恶作剧不会下这么大的血本。那么就是陷阱。
迟砚靠在椅背上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他开始进行风险评估。
如果这是一个陷阱对方的目的会是什么?可能性一:谋财。
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除了这套入梦仪一无所有。
而这套设备只有他能使用对别人来说就是一堆废铁。可能性二:害命。
在心渊中意识确实可能受到重创。
的梦境里布下了天罗地网一个足以摧毁他精神核心的强大陷阱那么他一旦进入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有人想在精神层面彻底“杀死”他。可问题又绕了回来。他是谁?
为什么要花五十万用如此迂回的方式来对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梦境清道夫?
“蔚冉……”迟砚在键盘上敲下这个名字。搜索引擎给出的结果寥寥无几。
社交媒体上有一些同名同姓的用户但没有一个能和这件事对上号。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名字。
他关掉所有窗口房间里只剩下入梦仪主机轻微的嗡鸣声。五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烙在他的脑海里。有了这笔钱他可以两年不用担心房租。
可以把老化的冷却循环系统全部换新。甚至可以搬到一个大点的能看见阳光的房间。
他可以短暂地从这种为了生存而奔波的循环中解脱出来。风险和收益永远成正比。
他做这一行见的都是人心最阴暗、最扭曲的角落。
恐惧、嫉妒、仇恨……这些情绪是他的日常食粮。他自认已经对人性的恶意有了足够的准备。
一个针对他的陷阱?有意思。迟砚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冷淡的弧度。
他不是一个会被轻易吓退的人。
恰恰相反这种指名道姓的挑战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一丝久违的好斗心。
他想看看这个“蔚冉”或者她背后的人到底为他准备了怎样的一场鸿门宴。
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在别人的梦里“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怪物值得对方花五十万来清理。
“成交。”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出这个词。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说给那个未知的敌人听。
他将邮件拖入“进行中”的文件夹。
开储藏柜开始检查他的“武器”——一排排码放整齐的装满了幽蓝色液体的“零度冷却液”。
这将是一场硬仗。他需要最好的状态。3做出决定后迟砚反而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行动。
任何仓促的决定都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尤其是在面对一个花费五十万来布局的未知敌人时。
他将这次任务定义为“最高风险级别”。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他没有再接触任何订单而是进入了严格的战前准备阶段。首先是身体。
他破天荒地没有点外卖而是亲自下楼在超市买来新鲜的蔬菜和肉。
他做了一顿算不上美味但营养均衡的晚餐并强迫自己全部吃完。
然后他设定了八小时的睡眠闹钟。精神力的强弱与现实中的身体状态息息相关。
充足的睡眠和能量是他在心渊中保持清醒认知的基础。睡前他进行了一次冥想。
思绪清空把对五十万的贪婪对未知陷阱的警惕对“自己”这个目标的好奇全部打包暂时封存。
他需要一个绝对冷静、不受情绪干扰的大脑。第二天一早他被闹钟准时唤醒。
没有丝毫赖床他立刻投入到对设备的全方位检修中。
他打开入梦仪的主机箱复杂的线路和芯片暴露在空气中。
他像个最精密的钟表匠逐一检查每一个接口每一条数据线的连接情况。
他用专业的工具清理了散热风扇上积攒的灰尘更换了两个已经出现轻微老化的电容。
这台老旧的机器是他唯一的伙伴也是他唯一的武器。
任何一点瑕疵在关键时刻都可能是致命的。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是补充“零度冷却液”。
这种幽蓝色的昂贵液体是维持入梦仪在高负荷运转下核心处理器不至于烧毁的关键。
迟砚的意识遭遇强大精神冲击时形成一道“冷却屏障”强制切断连接保护他的大脑不被摧毁。
这是他的保险。他打开冷却液的注入槽小心翼翼地将三瓶全新的冷却液全部灌了进去。
储量槽的指示灯从危险的红色变成了安全的绿色。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下午。
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
迟砚站在光斑里最后一次审视自己的计划。身体状态:良好。设备状态:最佳。
精神状态:稳定。他知道自己已经准备到了极限。
他走到入梦仪前从一个密封袋里取出了这次任务的“精神信物”。
那是一张被裁剪下来的写着“蔚冉”两个字的字条。字迹娟秀带着一种柔弱的美感。
很难想象这样字迹的主人会发布一个如此凶狠的悬赏。他将字条放入信物读取槽。
卡槽发出一声轻响合拢。他坐上椅子双手放在扶手上调整了一下呼吸。
“出道以来第一笔回头客生意竟然是客户让我弄死我自己。”他低声自嘲了一句。
然后他拿起金属头盔毫不犹豫地扣在了头上。黑暗降临。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万籁俱寂的意识深处响起。
正在连接客户“蔚冉”心渊……校验精神信物:手写字条……校验通过。
警告:检测到目标心渊存在极高强度的精神壁垒连接稳定性可能受到影响。
警告:检测到目标心渊内部结构异常存在未知风险。是否继续连接?
迟砚的意识体悬浮在数据流构成的隧道中。他面前出现了两个巨大的虚拟按钮。
红色的“终止连接”和绿色的“继续连接”。一瞬间的犹豫都没有。
他“伸出手”按下了绿色的按钮。确认连接。祝你好运清道夫。
周围的数据流猛然加速化作一道刺目的白光。
下一秒迟砚感到自己穿透了一层温暖而柔软的薄膜。然后他听到了风的声音。
4预想中的血腥战场没有出现。没有扭曲的怪物没有阴暗的角落没有压抑绝望的氛围。
迟砚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悬浮于空中的巨大平台上。
脚下是温润的白玉石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平台上空无一物只有微风拂过带来一阵阵好闻的书卷气。他抬起头。
头顶不是天空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书籍构成的穹顶。
无数的书籍像星星一样悬挂在空中缓慢地旋转着。
有些书页敞开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光芒如同尘埃在空气中飘浮、舞动。一座……空中图书馆。
宏伟宁静美丽到不真实。这完全超出了迟砚的从业经验。
他处理过的梦境大多是现实压力的直接投射。
办公室、教室、争吵的家庭……这些场景的共同点是压抑和混乱。
而这里更像是一个理想乡一个精神的避难所。迟砚的警惕心提到了最高。
越是美丽的东西往往越是危险。这片宁静可能只是一个巨大的伪装一个陷阱的入口。
他开始谨慎地探索。他迈出一步脚下的白玉石地面泛起一圈涟漪像踩在水面上。
空气中那些发光的文字微尘随着他的移动而环绕在他身边带着一丝亲近的暖意。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欢迎他的到来。这很不对劲。
心渊是梦主的精神领地任何外来者都会被潜意识视为“入侵者”从而引发排斥和敌意。
这种“友好”的氛围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他试着调动自己的力量想具现化一把武器以防万一。
但在他以往的经验里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成型的“数据锤”在这里却毫无反应。
他的意志力仿佛被这片柔和的空气稀释了。迟砚心中一沉。
这意味着他在这里失去了最基本的自卫能力。这是一个专门为他打造的“无能力者”区域。
对方显然对他非常了解。他没有慌乱而是继续向前走。
既然无法使用暴力那就只能依靠观察和分析。他注意到空中悬浮的那些书籍并非实体。
它们的书脊上没有名字书页上的文字也是一种他无法识别的、不断变化的符号。
这些是“概念之书”是梦主尚未成型的思绪和记忆。整个图书馆就是客户蔚冉的潜意识本身。
那么他的目标“迟砚”又在哪里?他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构建这个空间的模型。
他分析着风的流向分析着那些“概念之书”的分布密度试图找出这个巨大空间的核心区域。
通常心念凝结体都会盘踞在梦主潜意识最执着、最重要的地方。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他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座螺旋上升的阶梯。
阶梯同样由白玉构成盘旋而上通往图书馆更高、更核心的区域。阶梯的入口处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衬衫身形消瘦。他正低着头专注地做着什么。
迟砚放轻了脚步缓缓靠近。随着距离拉近他看清了那人的侧脸。和他自己一模一样。找到了。
迟砚的心跳微微加速他停在距离对方十米远的地方仔细观察。
那个“梦中迟砚”并没有散发出任何危险的气息。
他不像他清理过的任何一个心念凝结体那样充满暴戾和疯狂。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他的手中捧着一本书。然后迟砚看到了让他瞳孔收缩的一幕。
那个“梦中迟砚”正一页一页地将手中的书撕碎。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在执行某种神圣而痛苦的仪式。
每撕下一页他的身体就微不可查地颤抖一下。
而与此同时整个空中图书馆也随之发生了一丝轻微的震颤。
头顶的一本“概念之书”瞬间失去了光芒化作灰烬飘散。
这个顶着他面孔的男人正在亲手摧毁这座美丽的图书馆。5迟砚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动手。
他大脑的分析模块正在高速运转处理眼前这诡异的一幕。目标在自我破坏。
不更准确地说他在破坏这个梦境世界。迟砚清理过上百个心念凝结体。
它们的行为模式通常只有两种:追杀梦主或者无差别地破坏梦境。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伴随着狂暴的能量和外溢的负面情绪。
前的这个“迟砚”他的行为虽然是破坏性的但整个过程却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宁静。
这不合逻辑。心念凝结体是情绪的化身它的行为必然是情绪的直接体现。
结体应该是在哭泣或者制造一片悲伤的领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静地、有条不紊地撕毁书籍。
迟砚决定打破僵局。既然无法具现化武器那就只能进行物理接触。
这是最原始也是最危险的“清理”方式。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意识高度集中准备用最纯粹的意志力冲击对方。
他一步步走向那个坐在阶梯上的身影。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平台上显得格外清晰。
那个“梦中迟砚”听到了声音撕书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缓缓地转过头。
当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时迟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里面没有愤怒没有仇恨没有疯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古井般的悲伤和疲惫。
仿佛他已经在这里用同样的方式坐了数百年。“你是谁?”迟砚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在自己的预料之外竟然有些沙哑。“梦中迟砚”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迟砚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一丝迷茫仿佛在看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闯入者。
迟砚不再犹豫。他加快脚步冲了上去。
的计划很简单:靠近对方用自己作为“清道夫”的权限强行解析对方的数据结构然后格式化。
这会消耗他大量的精神力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就在他距离目标只有三步之遥时“梦中迟D砚”终于有了反应。他没有攻击也没有逃跑。
他只是放下了手中那本已经被撕得残破不堪的书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起身整个空中图书馆的震动猛然加剧。
头顶上成百上千本“概念之书”同时熄灭化作纷纷扬扬的灰烬如下起了一场黑色的雪。
脚下的白玉平台开始出现裂痕深不见底的黑暗从裂缝中透出仿佛深渊睁开了眼睛。
这个男人他的存在本身就与这个世界的存续紧密相连。攻击他就是在攻击这个世界。
迟砚的冲势停顿了半秒。这个发现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清理一个凝结体和摧毁一个完整的梦境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前者是外科手术后者是无差别爆破。而他的任务只是清理目标保护客户的梦境。
“你的存在在伤害她。”迟砚重新坚定了决心冷冷地说道。
无论对方是什么他正在破坏蔚冉的心渊这是事实。他再次冲上前伸出右手抓向对方的肩膀。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对方的瞬间“梦中迟砚”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声叹息却清晰地传入迟砚的脑海。“你为什么……还不明白?
”这句话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它像一把钥匙直接插进了迟仓的意识核心然后猛地一拧。
6一股无法形容的精神洪流顺着那句话轰然冲入迟砚的脑海。
那不是能量冲击也不是情绪感染。而是一种……共感。
在千分之一秒内迟砚“看到”了对方的感受。无尽的孤独。刻骨的疲惫。
还有一种深沉到化不开的名为“守护”的执念。
这些感受像海啸一样瞬间淹没了他自己那点可怜的、为了赚钱而来的“职业操守”。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自我认知系统发出了刺耳的警报。他的意识边界正在被对方同化、侵蚀。
这是他职业生涯中从未遇到过的状况。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水可以侵入任何容器。
但这一次他撞上了一片海。“你……”迟砚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感到自己的精神体正在变得不稳定身体边缘开始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样闪烁、模糊。
那个“梦中迟砚”并没有乘胜追击。
他只是悲伤地看着迟砚看着他在自己的“共感”中痛苦挣扎。
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犯了错却不自知的孩子。“你把这里当成生意把我们当成垃圾。
”“梦中迟-砚”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失望。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清理的是你自己留下的伤疤?”伤疤?什么伤疤?
迟砚的头痛欲裂无数混乱的、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在脑中炸开。火焰。冲天的火焰。
图书馆的书架在燃烧黑色的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一个女孩的哭声。
还有自己声嘶力竭的呐喊。“别怕!有我!”这些画面一闪而过快到他无法捕捉。
但那种灼烧的痛感和绝望的窒息感却是如此真实。“啊——!
”迟砚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撕成两半。
一半是冷静的、市侩的清道夫迟砚另一半则是一个被困在火场里歇斯底里的小男孩。警告!
警告!意识同步率超过阈值!精神屏障受损!正在启动紧急脱离程序!
3、2、1……入梦仪的强制保护机制被触发了。
迟砚感到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从背后传来要将他的意识强行拖出这个世界。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那个“梦中迟砚”向他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抓住他。
他的嘴唇在动似乎还在说什么。但迟砚已经听不见了。
他的世界连同那座正在崩塌的空中图书馆一起陷入了彻底的黑暗。……“砰!
”一声巨响迟砚从椅子上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地弹了出去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头上的金属头盔也随之脱落滚到一旁。
他蜷缩在地上像一只被烫伤的虾米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呃……”他张开嘴想要呼吸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一阵干呕。
一股钻心般的剧痛从他的太阳穴深处炸开仿佛有人用一根烧红的钢钎在他的大脑里疯狂搅动。
他眼前发黑天旋地转。房间里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
墙壁像波浪一样起伏桌椅的轮廓在融化。
他知道这是精神受到重创后现实认知出现障碍的典型症状。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四肢却完全不听使唤。一股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鼻腔流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用手背抹了一下。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他看到手背上一片刺目的鲜红。
7剧痛持续了多久迟砚不知道。可能只有几分钟也可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他终于能勉强控制住自己身体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入梦仪主机上几个指示灯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他扶着墙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大脑深处的痛觉神经。
他感觉自己的头颅像一个被过度摇晃的瓶子里面的东西全都混成了一团浆糊。
他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T恤黏糊糊地贴在背上。失败了。
一次彻头彻尾的惨不忍睹的失败。
仅没能“清理”掉目标反而被对方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松击溃狼狈地逃回了现实。
更糟糕的是他的精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损伤。他检查了一下入梦仪。
冷却液储量槽的指示灯从满格的绿色直接降到了红色的警戒线。
仅仅一次短暂的连接就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保险”。屏幕上一行鲜红的日志记录触目惊心。
任务失败。原因:遭遇超规格精神反噬执行者意识濒临崩溃系统强制断开连接。
建议:永久放弃此任务。目标危险等级无法估量。永久放弃。
迟砚看着这四个字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