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刘师傅正忙着往车上装货。
见陈莞来了,点点头:“都上车吧,不要碰坏了东西,大家在后面挤一挤。”
常平军事基地位置偏僻,虽说也有后勤部,但货品远不如外面齐全,每隔半月都需要从外面采购一番。
刘师傅就是负责往基地送货的司机。
这会儿,车厢里堆了不少东西,搭车的几人只能挤在货物之间的空隙里。
老太婆一马当先。
别看她年纪大,动作却比年轻人还要灵活,撅着大腚就往车上爬,在别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率先抢先占了个最宽敞的一块地。
不仅如此,她还把手里的大包小包往边上一撂,破口大骂:“大丫你磨蹭什么呢,快过来坐下,别挤着我的宝贝孙子!”
其他人见她一个老人带着孕妇,也就没跟她争,纷纷转身去寻别的位置。
自始至终,陈莞都没有开口。
等到其他人坐下后,才在角落找了个块相对平整的地方,侧身坐下来。
也是巧了,她的对面正是老太婆的儿媳妇。
两人目光猝不及防对上,那女人顿时像被烫到似的,眼底漫上来一层惶恐,连忙慌乱地低下头。
陈莞皱起眉头。
不是因为对方的反应,而是她突然发现,对方脸色有点儿过分苍白了。
嘴唇也没有血色,衬得脸颊黝黑土气。她自认为原身已经很瘦了,结果对方比自己还要瘦,筷子似的伶仃,只凸起的肚子撑起紧绷的衣服。
陈莞不懂孕期的门道,说不准这样的状态究竟正不正常。
只是不由得庆幸,同样是孕妇,原身算是比较幸运的,除了偶尔胃口差些,几乎没受什么孕吐、腰酸失眠的罪。
否则,别说随军了,她估计直接和“某个男人”同归于尽。
那边,刘师傅终于整理好货物,货车发动起来,沿着大路缓缓驶了出去。
刚开始还算平稳,越往后开,地方越偏僻,渐渐的,路上再也不见一个人影。
路面从平坦变成坑洼不平,饶是刘师傅经验丰富,也架不住车子像喝醉酒似的,上下左右的摇晃。
车厢里,众人随着颠簸东倒西歪。
这个时候,倒发现挤在货箱中间的利处了,可以抓扶着两侧。
反观婆媳两人,老太婆因为占的地方大,找不到抓握点,在车子经过一处陡坡时,身子瞬间往前倾斜,脑袋“哐当”撞到了车厢板上。
“哎哟!”
只听那动静,陈莞就能猜出刚才有多大的劲儿。
她有些想笑。
果不其然,老太婆疼得呲牙咧嘴,扯着嗓子大骂:“这遭瘟的破路,你会不会开车,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颠散架了!”
刘师傅在前头听见了抱怨,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早就让你们往里挤一挤,抓稳些,偏不听,现在知道疼了!”
“嘿,你这人怎么说还呢,我们可是付了钱的,又不是白坐你车!”
她不说还好,提起这点刘师傅就更生气了。
别人给的车费是奶糖,婆媳俩就拿两个水煮鸡蛋,还不够他油钱呢!
当即冷下脸:“嫌颠就滚下去,没人求着你坐!”
别看老太婆吆五喝六很是凶,那都是对着自己人,实际色厉内荏,遇到刘师傅这样的狠岔,一下子就怂了。
讪讪道:“……说说还不行吗,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下了车叫我们娘俩往哪走啊。”
到底不再提颠簸的事。
陈莞抓着车栏,神色有些难看。
她晕车了。
早晨的鸡丝面在胃里翻滚,味道当时有多喜欢,这会儿就有多讨厌,她咬紧牙关忍着。
经过某个上坡路段,突然,刘师傅猛地踩下刹车!
一瞬间,车上所有人都因为惯性向前倒!
陈莞差点就当场吐出来,没待她稳住身形,驾驶座的刘师傅已经惊呼出声:“哎哟,前面好像出事了!”
——道路尽头,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被迫停在路中间,前头的引擎盖大敞着,里面正源源不断冒着白烟。
两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正围着车子团团转,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刘师傅下车打听,很快返回来:“坏了,他们车子出了故障,荒郊野岭的不好找人帮忙,恐怕得在路上过夜了。”
“不能先搭咱们的车一起走吗?”瘦长脸男人问道。
“哎哟,哪能把车子丢路上,万一被偷怎么办。”
这种事情实在有心无力,刘师傅摇摇头:“算了,先来几个人过去帮忙把车子抬到路边吧。”
一行人下了车,齐心协力下,总算把那辆吉普车从路中间挪到了边上。
对此,车主人很是感激:“谢谢,谢谢,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刘师傅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摆手:“举手之劳,接下来你们是个什么打算?”
闻言,车主人有些发愁:“我平时就是个种地的,对修车实在一窍不通,这附近也找不到修理铺子,现在只能希望接应的同志能早点过来。”
至于接应的人么时候能来,甚至会不会来,车主人也不敢确定。
人群中,老太婆听到这些话,目光在陈莞身上滴溜溜一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看刘师傅招呼大家上车,她突然上前一步站出来,手指指着陈莞大声道:“谁说没有会修车的,她就会!”
一嗓子平地炸雷,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陈莞抱臂冷眼旁观。
她倒要看看这老太婆能作出什么妖。
另一边,老太婆见众人都看过来,心中更加得意:“就是这个女人,前几天在火车站修好了一台收音机,肯定也能修你们这辆车!”
话虽这样说,实际老太婆心里门清儿。
修收音机和修汽车哪里是一回事?她这样说,分明是把陈莞架到火上烤,故意让她丢尽脸面!
果然,老太婆刚说完,在场的人纷纷露出怀疑的神色。
“收音机哪里能跟小轿车比!”
“要是没看错,这车是吉普车吧?普通人可开不起呢。”
“哎,现在有些年轻同志就是太爱表现,以为会修个收音机就以为啥都能修,也不看看场合,这是能胡来的事么。”
就连车子的主人,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也迟疑地看向陈莞。
“这位女同志,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这车子是公家的,我一个人做不了主。”
众目睽睽之下被质疑能力,陈莞什么都没解释。
她只是轻微地挑了挑眉,然后便径直走向那辆冒白烟的吉普车。
有时候行不行,可不是单纯靠嘴说的。